他回過頭,惡狠狠的道:“等你出院記得來我家報道,少爺我救人可不是白救的。”什麽時候把那個臭脾氣改掉,什麽時候讓她滾回去。
他覺得自己確實有些變態,但一看到這女人,情緒便控製不住。
在喬音快要暴走的時候,他又補了一句:“你敢不來,我就讓你的孤兒院開不下去!”
“強盜!”喬音和小易唾棄道,恨不得上前咬死他。
顧以南見容七埋著臉不出聲,冷哼一聲,緩緩離去。
“院長……”喬音小聲喚了句,容七拿臉在枕頭上擦了擦,翻身過來時,除了眼眶有些紅,臉上看不出任何跡象。
“我沒事,小易,喬音,你們倆帶著弟弟妹妹先回去……”
“不行!我留下來陪你。”喬音不等她說完便拒絕。
容七笑道:“你們明天再來,放心,這兒有護工呢,你們這麽小點,在這兒也幫不了什麽忙。”
在容七快要翻臉的時候,喬音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帶著人離開。
房門一關上,容七臉上的笑容就不見了。
她轉頭望著窗外,想起顧以南那雙眼,那一句一句的‘醜女人’,眸光漸漸暗淡下去。
容七在醫院裏待了好幾天,期間顧以南倒是沒有再來騷擾她,她也樂得清靜。那男人睚眥必報的性格一點兒沒變,而且上次還表現的跟她耗上的感覺,她心裏不驚慌是不可能的。
她好不容易開始習慣沒有顧以南的日子,這樣雙方各自安好的生活未免不是最好的,她不是以前的容七,他也不是曾經的顧以南。
神偷容七,四年前就從這個世間消失了。她現在也不過是個平平常常的……醜女人。
盡管當時顧以南反複說出這三個字時,她憤怒也覺得羞辱,後來想到北宮的話,她忽然就釋懷了。
如果她不能正式自己,那麽再多的假像,終究不過是夢幻泡影,輕輕一戳就會碎的了無痕跡。隻有真正的自己認可了自己,能夠正視如今的自己,才不懼別人的三言兩語。哪怕橫眉冷對千夫所指,她也可安之若素心如霜雪襲侵襲的鬆柏般巋然不動。
喬音起先一直旁敲側擊的安慰她,後來發現容七是真的不在乎了,便也作罷。
此後的一個月,容七都過得非常寧靜。
天氣漸漸轉涼,夏末初秋的季節,也已經有了些蕭瑟涼意。
自從幾年前那場事故後,容七的身體大不如前。從前受點傷她滿不在乎,恢複的也快,最閑不住的她也從來不喜歡呆在醫院這種地方。如今她也能本本分分的待上一個月,走出醫院的容七,望著藍藍的天空,忽然有種再世為人的感覺。
現在的她,小病小痛也不敢耽擱,生怕一不小心,自己的命就沒了。以前一個人獨來獨往的時候不覺得怎麽,如今養了一大票孩子,她忽然明白了一種叫責任的東西。
死亡不可怕,怕的是她的死亡給這些她在乎的人帶去的傷痛,更怕這些孩子又將變得無依無靠。
喬音站在路邊對出租車招手,突然一輛黑色大奔停在麵前,車窗搖下,露出顧以南的臉,漫不經心的掃了幾兩小一大,揚了揚下巴:“上車,我送你們回去。”
喬音立即擋在容七麵前,防狼一般警惕道:“你想幹什麽?”
顧以南白了她一眼,看向容七,勾出一抹菲薄而無情的笑:“你對這些孩子洗腦挺成功,真沒看出來你這個醜女人還有點本事。”
容七掀唇一笑:“過獎。”
顧以南看著她的笑容,那明明很醜陋的臉,此時卻像一張單調的黑白色照片突然染上了豔麗的色彩一般,他看得一怔,前些日子他曾帶著鄙夷誇讚過的美麗雙眼,此時靜靜地就像溫水一般。
顧以南嘴角的笑突然就沒了。他打量了這個女人半晌,自她身上那種排斥似乎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對待陌生人般的疏遠平和。他所以為的針鋒相對更是**然無存。
他心裏有些失落,總覺得不該是這個樣子的。麵前這個女人,不該這樣安靜無害。她應該像那天一樣,即使被羞辱,即使處於下風,她也會露出利爪挑釁著自己……這才應該是他預料的反應。
被她這逼反應弄得一團亂的顧以南,大腦不知道怎麽一抽,笑得明顯的不情好意:“既然你已經出院了,是不是該為我這個救命恩人做點什麽?”
就算是他自己也知道這會兒他的笑和口吻以及刻意裝出來的輕蔑有多麽讓人反感,從喬音和小音那兩隻小獅子憤怒的表情足以證明這一點。
可他就是故意的,故意激怒一言不發始終漠然的女人,他甚至幾乎可以想像到,她會用什麽樣的方式回譏她……就像熟悉很久的人一樣。
然而他失望了。
容七隻是稍稍詫異過後,便點了點頭:“不知道顧先生想要我怎麽報答?”她詫異的也不過是顧以南的態度,這麽拙劣的伎倆,顧以南用出來,就像得不到糖的孩子發脾氣一樣,總覺得……有那麽點違和。
僅此而已。
這麽多天來,她深刻思考過兩人之間的關係。她當然是不希望顧以南想起來的,一方麵她所有的勇氣都在一年前那場婚禮的時候用完了,如今根本無法想象,顧以南恢複到曾經的模樣,她該怎麽麵對;另一方麵,她覺得自己的膽量,隨著幾年前醒來時,從鏡子裏看到自己這番模樣時,就已經盡數消失了。
曾經顧以南說過,她是一隻野貓,對付野貓的辦法,就是把它的爪子全部折斷,將她的嬌傲自尊摧毀的一點不剩的時候,她才會乖乖聽話。
那會兒她覺得挺搞笑的,可就是那一次站在鏡子前看著麵目全非的自己時,她知道,即便顧以南不再使用任何手段,她容七,爪牙已經自動脫落了。一並消失的,還有她曾經的驕傲,就像是懲罰她的自大一樣,命運把她捧到一個高得讓她為所欲為的高度,又重重的把她摔進塵埃裏。
麵對依舊意氣風發的顧以南,容七寧願他一輩子也不要想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