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以南眼中凝聚起的風雲,不亞於一場即將逼近的颶風,壓的人喘不過氣。就連喬音都因此詫異,看出來顧以南此時的怒意。

可她不明白這其中原因。

容七笑著又問了一遍:“不知道顧先生想要我怎麽報答?”見顧以南不說話,她徑自建議道:“不如我選擇顧先生能接受的方式,用支票……”

“你覺得我會缺錢?”顧以南嘲諷的盯著她,手指不自覺的握緊方向盤:“你覺得自己的命值多少錢?”

容七依舊波瀾不驚,仿佛並沒有因為他話裏的譏諷而產生情緒:“老實說,我的命不值錢。”

這麽溫溫吞吞的反應,實在讓顧以南氣不打一處來!一句話不知怎麽就脫口而出了:“既然如此,那就以身相許好了。”

說完這話,所有人都呆住!

除了顧以南自己,要數容七最為驚愕,她怎麽也沒想到,顧以南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她甚至開始懷疑,他是不是想起了什麽,故意來刁難自己?

她壓抑著怒意,胸膛裏卻除了憤怒之外,還有著連她自己都不想正視的情愫,她陡然便冷了臉:“原來顧先生對一個殘廢也能產生欲忘。”

說出那話的顧以南在最後一個字落下的時候就已經後悔了,他真是瘋了才會說出那種話,可笑!被容七這樣當麵毫不客氣的譏誚,他又覺得可恨!

這個醜女人,居然敢嫌棄自己?

他嘴角勾起一絲冷冽:“我說的以身相許,可不是讓你給我暖床,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麽樣子也配麽?我讓你去給我做仆人,至少侍候到我這條腿完全康複為止。這本來就是你的責任,不是嗎?”

這話跟大耳刮子似扇過來,卻比扇在臉上的大耳刮子更讓人覺得羞辱。容七發現,自己這近一個月的沉澱,遇到顧以南算是白費了自己這麽長時間的自我反省。

她呼吸在顫抖,好半天不知道該怎麽回話。憤怒在高漲,心裏頭其他的情愫已經消失無蹤,她又一次覺得自己犯了次傻。自從出事之後,她連自我都沒有了,居然會對麵前這個惡劣的男人有所期待。以前還是現在,她和顧以南之間的關係就沒有變過,變得隻是她自己那顆心。

她盯著顧以南,那眼神像火一樣落在他身上,竟令他覺幾分灼熱。

容七忽然就笑了,落在幾個眼裏,就像霜寒地凍的天氣裏,突然冒出的一個六月天氣裏的豔陽一般,刺眼,而淩厲。她的氣質也在那一刻有所改變,仿佛一直壓抑著的她的某個東西龜裂,露出了她的本來麵目。

小易不安的握緊她的手,喬音望著此時的容七,若有所思。

容七帶著笑意的聲音,擊潰了顧以南臉上的冷漠,宛如利刃一般戳進他心裏,令她有些恍惚:“看來,顧先生是想玩一場遊戲了。”

遊戲麽……顧以南看著她的眼,有些出神,類似這樣的話,他是不是在哪裏聽過?

容七已經接著開口:“隻要顧先生看著我這張醜陋的臉不犯惡心的話,我不介意你說的‘以身報恩’這個提議。”頓了頓,好依舊在笑,卻令在場的每個人都感受得到其中風霜般的寒冷:“就是不知道,你玩不玩得起。”

顧以南怔愣過後,嘴角緩緩揚起:“你可真是……讓我刮目相看呢。”這才是她的本來麵目對嗎?以前他所見到的,不過是隱藏,她似乎刻意排斥自己,當他有這樣的感覺的時候,腦子裏總是浮現出她這張臉。

醜陋,溫吞,卻又像壓抑著暴風雨一般的危險的寂靜。

不曾有過的征服欲驅使著他注意這張他根本連看第二看的欲望都沒有的臉,想激出她溫吞表象下的真實麵目。眼下成功了,他不僅沒有因此而感到滿足,事實上,從剛才容七露出那抹輕蔑的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裏的發張揚笑容時,他湧起了更強烈的想將這個人征服的欲忘,甚至他覺得,這張臉下,掩蓋著一張絕麗的容顏。

這種感覺非常微妙,卻足以令他顫粟不止。他相信自己不會喜歡上一個醜女人,這種純粹的想將她從高高在上的地方拖下來,想把她的爪牙全數毀掉,然後看著她恭順的匍匐在自己麵前,用絕對臣服的姿態來麵對自己……這種心思,似曾有過!

他眯著眼打量著容七,後者在他迫人的氣場下,絲毫不畏縮。

顧以南想,這絕不是一個經年累月頂著這一張醜這副身材活在別人或憐憫同情或鄙夷嫌惡的目光裏的人該有的光芒,刺目的讓他坐立不安!

然而他的表麵卻是不動聲色,甚至帶著狐狸一般狡黠的笑容,似乎剛才那個出言不遜的男人了隻是錯覺而已,他彬彬有禮的道:“外麵天陽毒辣,先上車吧,我送你們回去,順便和你談一變你接下來的報恩方式。”

喬音怒不可遏,容七笑得露出一口細碎白牙,晃得顧以南心頭狂跳!

其實所謂的報恩方式,顧以南根本沒有給容七說話的機會。

他隻是純粹來通知一下,讓她知道這件事情而已。容七甚至可以想像,如果她沒有同意他這個荒謬的提議,顧以南有的是辦法讓她妥協。

一如當年,他說要將自己圈養起來一般,不容許她有任何反抗的餘地。

這個男人,表麵看似風流,內裏有著狐狸的狡猾,狼一般的凶狼,外加小人的卑鄙,全都被掩藏在他這副看似無害的皮囊之下。

她比誰都清楚,這個男人的霸道和占有欲有多強,霸道到他不容許他認定的玩物有半絲反抗。

就像當年的自己。

直到隨著顧以南下車,來到熟悉而又陌生的公寓,容七腦海裏,仍在回憶。

“怎麽,難道要讓我抱著你下車?”顧以南諷刺意味甚濃的聲音扯回她的思緒。

她從車裏下來,緩慢的跟在他身後走進電梯。

狹小的空間裏,她能聞到從他身上傳來的熟悉的氣息,幾年不見,那味道絲毫未變。

顧以南的房子有幾處,他卻偏偏最喜歡這處公寓,容七以為,他會把自己帶到他現在住著的別墅,因為那裏有管家,有仆人,是一個可以在很多人麵前使喚她,甚至羞辱她的好地方。

不曾想,他竟帶著她回到這裏。

容七身側的手顫抖了幾下,緩緩握成拳頭,劉海垂落,擋住她的雙眼,露在外麵的,隻有那猙獰而可怖的疤痕,以及那緊抿成一條直線的略微蒼白的唇。

從電梯壁麵的倒映之中,顧以南看著身後的人,笑道:“你適合把眼睛露出來。”而不是用那厚重的劉海,蓋住那過於美麗的桀驁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