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他,我想他了
[1]
過了幾天後,閻亦封才走,被楊龍嘯接走了。而又過了幾個星期後,暑假結束,我重新回到學校了。
一段時間沒見,王萌萌還是一如既往地充滿了活力,周倩也還是老模樣,大家好久不見,都格外親切,當然,除了蘇雨熙。
她似乎很忙,王萌萌提議一起出去聚餐,她都沒時間,回宿舍的時間更是屈指可數,對我們的態度不冷不熱,應該是隻對我。
轉眼已經大四了,大家的生活節奏也跟以前不一樣了,這是在學校度過的最後一年了,該何去何從,成了所有人都在關心的問題,該實習的都實習去了,生活的節奏明顯加快。
對於大學畢業後的打算,我也有在考慮。我的專業是新聞係,畢業後想成為一名記者,社會報道那種。S市就有名氣很大的報社,打算過段時間去實習看看,短期就先維持現狀,等閻亦封回來再跟他討論。
這個念頭一起,我自己都被嚇了一跳。不知不覺間,我竟然已經把他當成家人了,好像是理所當然似的。
不過,一想起他,我這心裏就喜滋滋的,連帶著嘴角都不自覺彎起。為此,王萌萌調侃了我好幾次,笑我是不是**了。聽她這麽說,我就不把自己脫單的事告訴她了,哼。
開學這段期間,已經畢業的唐逾白來過幾次,聽說好像是準備再讀研究生。雖然隻是聽說,但我還是感到奇怪,唐伯父現在身體不好,他接手他爸的工作,順利踏入社會,並且也不用花時間去拚搏,就已經是一名有為青年、精英人士了,他怎麽還想繼續待在學校裏呢?
這個問題,在這一天的中午,我得到了答案。
中午的食堂裏,人滿為患,熱鬧喧嘩,直到廣播突然響起一道清冷的聲音,全場一片寂靜。
“喬溪,聽得到嗎?我是唐逾白。”
我拿著筷子的手一頓,難以置信地抬起了頭,坐在我對麵的王萌萌,嘴巴張得老大,周倩筷子上的肉掉了下來,驚呆了。
“我想跟你說聲抱歉,將你冷落了這麽多年,一直以來,我對你不聞不問,讓你無數次失望了吧。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來你一直在我心裏。”唐逾白清冷的聲音透過廣播,回**在整個校園裏。
食堂裏一片寂靜,認識我的人齊刷刷朝我投來目光,我完全呆住了。唐逾白還在繼續,他說:“這些年,我習慣了你的存在,習慣你圍繞在我的生命裏,如果不是你的突然離開,我恐怕不會察覺到,你對我,竟如此重要。喬溪,我喜歡你,可能很早就喜歡了,隻是我不敢去承認。但這一刻,我想告訴所有人,想向全世界宣布——
“唐逾白,喜歡喬溪。”
[2]
隨著他最後一句話音落下,全場沸騰,爆發出了激烈的歡呼與起哄聲,除了一臉茫然的新生外,其餘人都站了起來,鼓掌大喊“在一起,在一起”。
王萌萌更是激動得大叫出來:“啊!小……小溪,唐逾白跟你表白哎!天哪!我不是在做夢吧?”
周倩也是一臉意外,嘟囔著:“你們這個暑假是幹了什麽嗎?怎麽就突然表白了?”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王萌萌拉著周倩站起來起哄。
我低著頭,過了許久,才“嘭”的一聲拍桌站起,全場瞬間安靜下來。
王萌萌一臉期待地看著我,我抬起頭,露出一個凝重嚴肅的表情。
“小溪,你怎麽了?是不是太驚喜嚇著了?”王萌萌被我陰沉的眼神嚇了一跳,忐忑地問。
我搖了搖頭,端起沒吃完的餐盤就走。
剛才還歡呼起哄的眾人,看到我凝重的表情,個個都收起了笑臉,不明所以地看著我。我將餐盤一撂,轉身就離開了食堂。
一路上,看到我的人都過來起哄調侃一聲,都被我一張冷臉給懟得一聲不敢吭。
我到了廣播室,何世堂站在門口,看我過來,立馬打招呼:“哎,這邊這邊!逾白可在裏麵等著你呢,你們有情人總算終成眷屬了。”
“閉嘴。”我瞪了他一眼,推開他,“砰”的一聲用腳踹開了門。
唐逾白正靠在窗戶邊,見我出現在門口,一臉冷若冰霜的表情,他嘴角上的笑容消失了。
何世堂趕緊走進來,緊張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唐逾白。
“出去。”我麵無表情。
何世堂為難,他求助地看向唐逾白。唐逾白眼神示意,何世堂這才不明所以地走了出去,同時把門給帶上了。
“你這是做什麽?用腳踹門,這不是你會做的事。”唐逾白蹙眉看著我,眼神裏卻透出無奈。
“你錯了,這就是我喬溪會做的事。唐逾白,你還不夠了解我,但利用廣播表白,這倒是符合你的行為,隻是嘩眾取寵,真的有用嗎?”
我不用照鏡子,都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陰沉難看,態度跟語氣更是冷到極點。對於唐逾白,我實在擺不出好態度,我莫名有種不太舒服的預感,他的行為會給我造成很大的困擾。
“你一定要用這種態度對我嗎?”他露出受傷的眼神,不解地看著我,他顯然意料不到,我會有如此大的反應。
“你不也是一直用這種態度對待我的嗎?”我冷冷地說。
“對不起,那是我的錯,是我察覺得太晚,喬溪。”他忽然察覺到什麽,有些急促地走過來,眼神裏閃過一絲慌亂。
他想抓住我的手,被我避開了,他僵愣在原地,看著我。
一向高高在上、目中無人的唐逾白,這一刻竟然狼狽地露出懇求的神情,他低沉著嗓音說:“我是喜歡你的……”
“抱歉,我不喜歡你。”我不留餘地給了他答複。
在感情裏,容不下第三個人,我有喜歡的人,就不會跟另一個人搞曖昧,該說清楚的就應該說清楚,就該了斷得幹幹淨淨。
“為什麽要這麽果斷地拒絕?”他有些手足無措,慌亂脆弱的模樣像另一個人,跟我所認識的唐逾白完全不一樣,這代表他是動了真感情了。
察覺到這一點,我就更不會給他機會了。我毫不隱瞞地說:“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相互喜歡,已經是男女朋友的關係了。所以,你剛才的行為,是要準備當一個第三者嗎?”
唐逾白的臉色唰地一變,渾身微微顫抖著,他抬起手指著門的方向,低低說了一句“滾”。
我看著他,沒說話。他提高了聲音,低吼道:“滾!”
我歎了口氣,唐逾白的為人我再了解不過,他這個人決不允許被侵犯的就是自尊心,而我剛才的話,堪比在踐踏他的自尊。“第三者”這個可笑的詞,他絕不允許被扣上這樣的名頭,讓我滾,就是最好的證明。
我轉身開了門就走,身後傳來椅子被踢倒發出的巨響。
[3]
何世堂見我出來,再一聽裏麵傳來摔東西的聲音,一臉的不知所措。
我不忘將門關上,邁步就離開。何世堂猶豫地看了廣播室緊閉的門一眼,最後還是選擇跟上我,將我攔了下來,他喘著氣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們何必鬧那麽僵,你不喜歡就拒絕,怎麽動靜這麽大?”
“不知道,你去問他。”我推開他要走。
何世堂不讓,惱怒地說:“喬溪,你是不是太過分了?你能不能不要那麽傲慢?這麽多年,我就不信你對他真的一點感情都沒有,你是不是故意氣他的,你老實告訴我。”
“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回到宿舍的時候,王萌萌跟周倩正襟危坐,看到我進來,兩人也不敢說話,更不敢問,就睜著無辜的眼睛看著我。
我的氣其實也消了,也不算是生氣,隻是忽然有些暴躁,當下見她們兩個一副無辜的模樣,我忍不住失笑。見我笑了,兩人才放鬆了下來,我在床邊坐下,跟她們解釋了情況。
對於閻亦封的身份,我隻是說了他是馬戲團的馴獸師,其他就沒多講了。不過跟唐家發生的事,以及暑假跟閻亦封住在一起的事都跟她們簡單說了。不出我的意料,兩人傻眼了,估計也是想不到,我這段時間竟然發生了這麽多的事。
“小溪,你怎麽從來沒跟我們講過?”王萌萌慚愧看著我,一直以來,她還以為我打工是為了體驗生活,直到這一刻,才知道我的不容易。
我不以為意,笑著擺了擺手說:“沒事,都過去了,我現在過得很輕鬆幸福。”
“喬溪,今天沒幫到你,還幫著起哄,對不起。”周倩也不好意思地道歉。我還得忙著安慰她,實在是沒什麽好道歉的。
“不知道雨熙,知不知道這事……”周倩看著我,突然露出為難的神情。
我看出端倪,問她:“是不是蘇雨熙跟你說了什麽?”
周倩猶豫了一下,才點頭說:“我家跟她家離得近,暑假的時候去找過她逛街。喬溪,她是真的很喜歡唐逾白,跟我說了很多她跟唐逾白相處的細節。現在,唐逾白對你表白,她肯定很受傷,我想她一定知道了,否則,也不會到現在都沒出現。”
我歎了口氣,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沒好氣地說:“這事我早知道了,隻是,我又能說什麽呢?感情的事勉強不來,算了,我現在說什麽都像是在落井下石,就不說了。她若來找我,我會說我該說的話,其他的,就不是我該管的事了。”
“喬溪,你心態真好,要是我,好朋友之間發生這種事,頭肯定都大了。”周倩佩服地看著我。
我嗤笑一聲,失笑地搖了搖頭。
好朋友嗎?恐怕,算不上吧。
因為已經搬到閻亦封家裏了,所以這最後一學期,我就沒在學校住了。下了課跟王萌萌、周倩她們告了別,我就背著包往學校門口走,遠遠地,就看到一道身影,幾日不見,蘇雨熙似乎消瘦了不少,倒是顯得越發楚楚動人了。
我徑直走過去,當沒看到,還是她主動喊住我:“喬溪。”
我停了下來,轉過身。
蘇雨熙走到我麵前停下,問:“聽說,你拒絕了逾白的表白?”
“是她們告訴你的吧。”我不用想都知道是誰說的了,那兩個大嘴巴,藏不住話的。
“為什麽拒絕?”她仿佛在壓抑著什麽,說出的話有些微顫。
聽到她這話,我倒是來興趣了,我吊兒郎當地問:“蘇雨熙,你這是用什麽身份問我的?”
她的臉色微微一沉,抬起頭來看著我,拳頭緊握。她沒說話,我再次開口了:“真是奇怪,我拒絕了他不是好事嗎,反正你也喜歡他。”
“你閉嘴!”她突然大吼,眼眶通紅,哽咽著說,“我喜歡他又怎樣?他喜歡的人是你,不是我。”
[4]
“所以呢,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感情的事勉強不來。很遺憾,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所以,蘇雨熙,你現在該找的人不是我,而是唐逾白。這時候,你在他身邊,不是很好的機會嗎?”我無奈聳聳肩,但顯然,我這態度又刺激到她了。
“你懂什麽?自以為是,擺出一副什麽都看透的表情,你以為我不想陪在他身邊嗎?他根本連給我靠近的機會都不給,這都是因為你!”她伸出手指著我,眼淚開始嘩嘩地流。
不知情的路人朝我投來詫異的目光。
哎呀,到頭來都是我的錯?聽到蘇雨熙這話,我這暴脾氣立馬就上來了,一把將她指著我的手揮開。我靠近她,抓住她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說:“蘇雨熙,你有沒有搞清楚,究竟誰才是惡人?你是分不清善惡嗎?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背地裏對我做了多少小動作嗎?”
我氣得不行,一把將她推開。她踉蹌著往後退了一步,也忘了哭,一臉錯愕地看著我。
“上一次山裏的事我都沒找你算賬,這些年來,你做的那些小動作,我都忍著,你覺得我為什麽要忍你,蘇雨熙,你說說看啊。”
她心虛地避開我的眼神,沒說話。我走上前,捏住她的下巴,讓她正視著我,我很冷靜清晰地告訴她:“因為我當你是朋友,蘇雨熙,你說你當初是個多單純的女孩子,我對你沒有任何隱瞞,可你呢?反過來捅我一刀?就為了一個不喜歡你的男人?”
“你閉嘴,誰願意聽你說這——”
“閉嘴閉嘴,除了讓別人閉嘴,你還會說什麽?現在是你閉嘴聽我說,把立場搞清楚了!你說你這人真是,有句話我老早就想吐槽你了,你以為長得漂亮,所有男人就都要喜歡你嗎?省省吧你,你又不是人民幣,憑什麽所有人都要喜歡你?”
“你!”她被我懟得啞口無言,臉色一會兒紅一會兒白,氣得不行。
“還有啊,你說你一個大學生,不好好計劃自己的未來,整天隻想著那些幺蛾子,愛情能當飯吃嗎?那麽喜歡唐逾白,還不是因為在心裏把他想象得太美好,等你擁有了,看到他的缺點,你還會像現在一樣這麽喜歡他嗎?真是,好好的日子不過,又不是八點檔狗血電視劇,哪來那麽多心機與算計啊。”
“你……你,喬溪!你太過分了!”她指著我“你”了半天,最後憋出這麽一句,捂臉淚奔跑了。
我哼了一聲,將背包一甩:“小樣,跟我鬥,明知道我喬溪是什麽樣的人,還敢被我罵。”
我甩著背包大大咧咧往外走,出了校門,電線杆上盤旋著幾隻麻雀,我仰著頭,用發泄的口氣說:“你們是閻亦封派來監視我的嗎?如果是,告訴他,老娘想他了,讓他趕緊回來!”
也不知它們是不是真的聽懂,竟然就這麽飛走了。路過的同學投來同情的眼神,看什麽看?沒瘋清醒著呢。
“哎,喬溪!”
剛到馬戲團,安小默就對我招了招手,我走過去問:“怎麽了?”
“這幾天有人過來問閻大神的事。”
“問閻亦封?誰?”我愣了一下,心裏卻冒出兩個人的名字。
“不知道,沒說名字,最先過來問的是一個帥哥,第二次過來問的是一個美女。”安小默如實交代。
“嗬嗬!”我扯了下嘴角,幹笑了兩聲,不用猜了,肯定是唐逾白跟蘇雨熙,沒人比他們更想知道閻亦封長什麽樣了。唐逾白那家夥,甚至是想找他私聊的,隻可惜,閻亦封可不是他們想見就能見到的。
“你說什麽了嗎?”我問她。
安小默搖了搖頭:“沒有,他們都沒說自己是誰,我肯定不會隨便亂說,隻說他不在,他們就走了。”
“幹得好,中午請你吃飯。”我拍拍她的肩。
安小默樂嗬嗬一笑,調侃說:“有了男朋友果然不一樣,大方多了。”
“去你的。”
[5]
S市最近下起了雨,接連下了好幾天了,天空一片灰沉,街道潮濕。我關了門,打開雨傘,一個人走在空****的路上,有些蕭條。這時,後麵突然傳來嘀嘀的車鳴聲,我轉頭一看,就見後麵有一輛黑色的車,我心想著,我也沒擋到人家的路呀。
看到司機對我招了招手,我才反應過來,這是找我來著。
我舉著傘走過去,後座的車窗降了下來,一位慈祥的老伯看著我微笑,我一看立馬就想起來,這不是我之前帶著閻亦封偷菜的菜園主人嘛。
我湊過去打招呼笑說:“老伯,是您呀,您這是要去哪兒呀?”
“我呀,四處逛逛,上車吧,順路帶你一程。”老伯和藹地笑著邀請。
“不了不了,太麻煩您了,謝謝您的好意。”我委婉地拒絕。
“傻孩子,有什麽好麻煩的,快上車吧,不用擔心,我跟你是同路。”老伯執著。
我拒絕不過,最後還是上車了,上了車,我才想起來,疑惑地問:“老伯,您怎麽知道我要去哪裏呢?”
“當然知道了,你可是閻家的媳婦呀。”
“咳咳!”我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老伯卻是笑眯眯地看了我一眼,說:“我開個小玩笑。”
我:“……”
老伯,這不好笑,我用懷疑的眼神看著他,雖然具體情況不清楚,不過,我敢肯定的是,他一定認識閻亦封。上次閻亦封對他的態度很尊敬,很有可能是他爸爸或者爺爺的朋友,這麽說來也就能說通了。
不過,這一聲“閻家的媳婦”還是把我嚇一跳,不知怎麽總感覺怪怪的,當然,並不是反感,相反,還有些小期待,有種總算有家的感覺……
“丫頭,丫頭?”
“嗯?”聽到老伯的呼喚,我才猛地回過神來。
“到了。”老伯對我微微一笑。
我轉頭看了外麵一眼,這才發現已經到學校了。我忙下車,對老伯還有司機都道了聲謝。
“回去的時候,我正好也順路,再過來接你一起回去吧。”老伯笑眯眯地說。我有些惶恐,剛要說不用了,司機就將車開走了。
我原以為這也就是句客氣話,誰料下課後,我準備回去的時候,老伯的車就停在門口了。我連忙跑過去,又是一陣感謝。老伯等了這麽久,我自然是不好拒絕,便再次坐上車了。
隻是我沒想到的是,這個小插曲,竟然會給我帶來那麽大的影響。
當王萌萌拉著我看校內網的時候,我是傻眼的,瞧一瞧那標題——某大四女學生拒絕某大神,原因,傍上垂暮老人將有可能繼承大把資產!
再看正文,什麽意思啊?以為寫得很含蓄別人就看不出來了嗎?還有,沒有指名道姓,就以為不知道是誰嗎?有種不要掛照片呀,要塗馬賽克就全部塗了,塗一張臉算咋回事?當別人眼瞎啊?
“誰寫的?”我挑了挑眉。
王萌萌與周倩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
我深吸了口氣,得得得!無稽之談的事,也沒必要去搭理,人家背後想如何議論就去說吧,我又不會少塊肉。
[6]
隻是,大哥,你這時候別湊熱鬧好嗎?
我看著停在我麵前的車子,以及車窗打開後,唐逾白那張高高在上的臉,我這心情,真是有多糟心就有多煩。
“上車。”他看也不看我一眼,一副命令的口吻。
我扭頭就走。
“你是想讓我拿著照片,找到他嗎?”
我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一下就看到他手上拿的照片。我一把搶了過來,這不是那天下雨我坐上老伯的車的照片嘛,我們還有說有笑,看起來極為親密。
我咬了咬牙,拿著照片就走。
“這隻是複印了其中一張。”唐逾白輕飄飄地又吐出一句。
“開車。”
我“砰”的一聲關上車門,氣鼓鼓地說。
唐逾白嘴角彎起一抹愉悅的弧度,他一個眼神示意,司機這才開車。
我全程望著窗外,看都沒看他一眼,他也沒說話,到了一家高級餐廳門口,他才下了車。我沒下車,他就給我開車門。
我深吸了口氣,情緒已經冷靜下來不少。他對我伸出了手,我沒搭,自己下了車。
他也不在意,收了回手,走在我前麵。
他是有備而來的,餐位都訂好了。服務員領著我們過去坐下,我一屁股在他對麵坐下,他翻著菜單,問我想吃什麽。
我隻說了一句:“有話快說,沒事我走。”
“那就跟我點一樣的吧。”他一招手,服務員走了過來,他點了菜。
服務員走後,他單手撐著下巴,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許久才說:“馴獸師男友是假的,住進豪宅別墅,攀上有錢人是真的,上次我就在疑惑,你怎麽會在品牌店買衣服?喬溪,你走歪路了。”
我表麵笑嘻嘻的,不動聲色,桌子底下捏成拳頭的手上青筋暴起。
“我不是在指責你,實際上,這也是人之常情,你突然衝動離開,一定遭遇了許多事,所以走了歪路,我不奇怪。”他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俯視著我。
“所以,你想幹嗎?”我強迫自己冷靜,告訴自己,公共場合打人是不對的。
他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往椅背上一靠。他說:“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你,我有能力,給你所有想要的。”
“是嗎?”我輕聲笑了笑,看著他說,“如果你能做到一件事,我就跟你在一起。”
“你說。”他擺手,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態。
我傾身上前,笑眯眯地說:“你能抱老虎睡覺嗎?”
他笑容一僵,懷疑我是在開玩笑,錯愕地看著我。
我起身站起,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趾高氣揚地說:“等你有一天能抱著老虎睡覺,還能給狼剪趾甲,命令大蟒蛇離我五米遠的時候,你再來說跟我在一起這種話吧。”
“喬溪,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他站起來,用那種憐憫的眼神看著我。我敢肯定,我在他心裏,就是那種走了歪路還執迷不悟的人,而他正要拯救我。
我真的是哭笑不得,他能不能搞清楚情況再來對我說這種話,否則他知道真相,會很打臉的哎。
我歎了口氣,正要說什麽,這時,他的手機響了。他接了電話,表情立馬一變,看著我說:“我爸又病重了,他想見你。”
我一愣,唐伯父想見我?
[7]
到了醫院,唐逾白去見了醫生。我進了病房,唐伯母在裏麵,看到我進來,她立馬熱情地將我拉了過去,欣喜地說:“小溪啊,你總算來了,你伯父可是一直惦記著你呢,快來坐下。”
她親切熱情地拉了我過去,將我摁坐在椅子上。唐伯父醒著,隻是臉色比我上次看到的還要蒼白,他更瘦了,兩邊的臉頰都有些塌陷,很疲憊,似乎隨時會閉上眼,再也醒不過來。他正在輸液,看到我過來,彎起嘴角笑了笑。
我眼眶微紅,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了。原以為唐伯父已經快康複可以出院了,竟不知病情卻是越來越嚴重,最後,竟然還給唐逾白發了病危通知。
唐逾白這時也進來了,站在我身後,望著唐伯父,父子之間總是很難說那些矯情的話,他沉默不已,隻是心情沉重。
“孩子……”唐伯父抬起了手想抓住我。
我連忙握住他的手,微笑著說:“伯父,我在。”
“你跟阿逾,相處得怎麽樣?”他笑著問我,聲音沙啞。
我頓了一下,點頭說:“很好,他很照顧我,你不用擔心。”
“那……你們訂婚怎麽樣?”
我臉色唰地一變,握著他的手一鬆。
唐伯父的手落回**,他疑惑地看著我。
唐逾白這時靠過來,蹲在我旁邊對唐伯父說:“爸,我沒意見。”
“我——”
“小溪啊,你過來伯母這兒,這種事還是我來開口為好,他一個大男人,不懂女孩子的心思。阿逾,你先陪你爸聊一會兒。”唐伯母快速打斷我的話,她走過來,強行將我拉了起來,笑著叮囑了唐逾白一聲後,她將我拉進了洗手間裏。
“伯母,你讓我出去吧,我要跟伯父說清楚。”
看到她將門鎖上了,我歎了口氣,對她無謂的掙紮感到無奈。
唐伯母慢慢轉過身來,她看著我,眼神充滿了視死如歸般的堅決,我有種不祥的預感。突然,她朝我走過來,我下意識地一退,她雙膝跪了下來,就跪在我眼前,沙啞著嗓音哭著說:“喬溪,以前是我錯了,算我求你了,你就答應吧。”
“伯母!你這是在幹什麽,你快起來!”
我被嚇了一跳,趕緊將她攙扶起來,她卻死活不起,迫不得已,我隻好也在她麵前跪下,保持同一高度,我不得不直言告訴她:“伯母,你沒必要這樣,這種事,我是不會答應的。”
“喬溪,你不知道,你伯父已經活不了幾天了,這是他最後的心願,你就滿足他吧,否則他會死不瞑目的。”唐伯母痛苦難受地捶著胸口,潸然淚下,妝都哭花了。這麽重視自己外表形象的一個人,會哭成這樣,該是遇到多痛苦的事。
我怔住了,唐伯父已經活不過幾天了?怎麽會?
“喬溪啊,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要怎麽怪我都可以,但我求你別折磨你伯父,他一向最疼你了,你就不能答應他這最後一件事嗎?”她邊說邊哭著要給我磕頭。
我死死攔住她,被跪已經很折壽了,她要是磕頭了,我可是會下地獄的。
“伯母,你先起來。”我用盡全力想將她拉起來,但沒辦法,她實在太沉,你拉不起一個鐵了心要跪你的人。
“喬溪,是我的錯,我不該那麽對你。我知道,你已經跟唐家脫離關係了,但喬溪,你伯父不知情。難道你一定要那麽狠心,逼死你伯父嗎?”
“我沒有,你先冷靜,起來聽我說。”她這樣跪著,我根本沒辦法說話。
“你不答應,我是不會起來的,你就體諒一下我這個當妻子的吧。”唐伯母氣息漸漸低了下來,經過剛才那麽一番折騰,她頭發淩亂了,雙膝跪著,弓著背,鬢角甚至有些發白。我難以相信,當她得知唐伯父活不了多長的時候,她會有多痛苦,甚至為了達成他的心願,不惜下跪來求我。
可是,跟唐逾白訂婚,那麽我又算什麽?我把閻亦封放在什麽位置了?
“伯母,訂了婚之後呢?還想讓我跟唐逾白結婚嗎?”我低著頭,低聲說。
“不會的,你不願意我不會強求的,你就當是在哄哄你伯父,先答應下來,之後的事我們再商量好嗎?”她懇求地看著我,昔日尖酸刻薄的犀利眼神,這一刻充滿了無助與脆弱。
我捏緊了拳頭,指甲刺入皮膚都感覺不到疼,我感覺眼前的視野一陣天旋地轉,模糊得看不清抓不住。許久,我才聽到自己的聲音說:“我答應你,不過,我不會真的跟唐逾白訂婚的,希望你,別搞錯了。”
“好好,你答應就好,沒關係,之後你想怎樣都沒關係,隻要現在答應就好。”唐伯母破涕為笑。
我攙扶著她站起來,跪了這麽一會兒,她有些站不住腳,被我攙扶到鏡子前,她洗了把臉。我幫她梳理了下頭發,這才發現,原來人是真的會老,這個從小在我記憶裏鮮活出現的刻薄女人,竟然已經成了一名老態的婦女。
她簡單打理了一下,懇求地對我說:“等會兒出去,就說我隻是太激動好嗎?”
“好……”我覺得自己的喉嚨有些幹澀,很快就說不出話的感覺。
她推開門,捂著嘴,笑著說:“一時控製不住,想到他們要訂婚在一起了,就想哭。”
我跟在她身後,一聲不吭。
“訂婚是好事,有什麽好哭的,你說是不是,小溪?”唐伯父打起精神,笑著嗔怪地瞪了唐伯母一眼,和藹慈祥地對我說。
我聽到自己“嗯”了一聲,就這麽簡單的一個音節,仿佛花光了我所有的力氣。
[8]
“那咱們挑個好日子吧,就安排在明天怎麽樣?”唐伯父很開心,他笑著提議。
唐逾白第一個表示沒有意見,唐伯母也笑嗬嗬地附和,一家人和樂融融。
“那個,伯父伯母,我想起還有點事,你們聊著,我明天再過來。”我抬起頭,對他們微微一笑,說了一聲後,我就轉身走了。
唐伯父讓唐逾白送我,我忙擺手拒絕,隻讓他多陪著一會兒。
出了病房,我關上門,拿著傘走出醫院,外麵還在下著雨,天空灰蒙蒙的。我打著傘去公交站等車,上了公交車後,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著公交車過了一站又一站。雨下得越來越大,路上也開始堵車,堵在一個公交站的時候,正在等車的隻有一位老奶奶,她沒帶傘,也許是避雨的。
我站了起來,對司機說了句“有下”。
下了公交車,我把傘遞給了老奶奶,對她說:“奶奶,這傘給您吧,我快到家了,用不上傘了。”
“哎,小姑娘,雨大,你等會兒再走吧?”
她想攔住我,但我已經快一步跑開了。直到跑出離公交站一段距離,我才放慢腳步,淋著雨一直往前走。
走了一個又一個公交站,從下午五點,一直到晚上七點多鍾才走到楓韻花園別墅。下著雨的天,站崗的兵哥哥還堅守在崗位上,當然,他站的地方避雨,不像我這麽狼狽。
他看了我一眼,我扯了下嘴角對他笑了笑,邁步走進去。
“別著涼了。”
突然,身後傳來他叮囑的聲音。我頓了一下,忍不住彎起了嘴角,這兵哥哥,直到今天才聽到他的聲音,平時就是太高冷了。
反正已經淋濕了,索性享受被雨沐浴的滋味,我仰著頭,一路上腳步輕快。道路兩邊都有燈,伴隨著昏黃的燈光,走起被雨淋著的夜路還挺有一番風味。
到了別墅門口,我掏出鑰匙開門,推門進去,裏麵黑漆漆的,還透著一絲冰冷。
我脫下早被浸濕的帆布鞋,赤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就在這時,背後突然有人走了過來,將我一把抱住,低聲說:“猜猜我是誰?”
“嗯?你渾身怎麽濕透了?”
耳邊傳來他熟悉的聲音,我的心口猛地一顫,鼻子一酸。
“阿溪,你怎麽了?”
閻亦封的語氣都變了,他連忙將燈打開,看到被淋成落湯雞的我,連忙走過來,站在我麵前,雙手握著我的肩。他的手勁原本很大,但這一刻,卻小心翼翼得像是捧著一個瓷娃娃,稍一用力就碎了。我沒有抬起頭去看他,不知道他是什麽表情,隻是覺得他的聲音帶著輕顫。
“阿溪,怎麽了?難過了告訴我,你不是一個人,還有我在。”
我不是一個人……這句話徹底讓我崩潰。
我再也壓抑不住痛哭出聲,眼淚止不住地流淌出來,像關不住的水龍頭。我幾乎是哭喊著的,撕心裂肺,一瞬間失去了力氣,我癱軟下來。
閻亦封單膝跪了下來將我摟住,我抓著他的衣服,埋在他胸口,哭得不知所措,渾身忍不住戰栗著,仿佛這一刻才感覺到冷,瑟瑟發抖。
閻亦封將我緊緊摟在他懷裏,在我耳邊喃喃低語:“沒事了,別怕,有我在呢,別怕……”
他就重複著那麽一句話,不知是在安撫我,還是在控製提醒他自己。我渾身濕透,手腳冰涼,他身上的體溫漸漸傳入我心底,讓我可以毫無顧慮地去發泄。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卻仿佛能感覺到,他的心,疼得在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