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舉酒對飲相鬥武
鳳璿陽籲了一聲,身姿颯爽地翻身下馬,將手裏的韁繩丟給手下,就執劍慢慢地走進了酒肆。
烈日當頭,籠罩在他的身上,印染出一層王者的光輝。他的步履沉穩有力,顯然武功大進,他每走一步,都如一把錘子一般深敲著龍傾寒的心。
他的嘴角始終噙著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一身張狂的紅衣,如血般殘酷又狂妄。
龍傾寒默默地垂下了眼簾,不再望著鳳璿陽,因為他知道,那把赤煌劍上即將染上血色。
便在鳳璿陽靜在酒肆門口須臾,而後邪笑地邁步走進酒肆裏時,那三位五蠱童子的手下依舊背對著鳳璿陽滔滔不絕地些九天教的事,還詆毀其他江湖人連九天教都不如。
許多人都是握緊了拳頭敢怒不敢言,這讓那三人得更是起勁,將整個酒肆裏的人都得罪了個遍。這時,正對著酒肆門口的人們發現了鳳璿陽,他們嘴巴微微張開,動了動,發出無聲的聲響。
正在滔滔不絕的“劈天斧”石驚頓了頓,似是驚疑眾人緣何做出這樣的表情,但,就在他微微回頭之時,卻見瞬間劍光一冷,還未出聲,他的喉嚨上頃刻便多了一個血窟窿。
快,沒有人能形容這一劍究竟有多快,人們甚至都沒有看出這劍是何時拔出,又是如何刺向石驚的喉頭,唯一能看著的便是那把赤色劍身上,緩緩滑落的紅色血滴。
眾人呼吸瞬間一滯,都睜大了眼看著眼前這高大的紅衣男人。背著光的臉看不清神情,但那眸中泛出的嗜血之色,卻是讓人感到恐懼。
“座的教務事,由不得你們這等雜碎多嘴。”鳳璿陽冷笑著抬起手,指尖一彈劍身,劍上的血液便疾飛到石驚的身上,砰地一聲,還猶著死不瞑目的屍首便傾身倒下,喉頭的血這時才慢慢地溢出。
眾人盡數呆滯,即便他們未曾見過鳳璿陽,但已憑他的話語中猜出了鳳璿陽的身份。如此高超的武功與劍技,便憑他們幾個三腳貓功夫的人也敢在鳳璿陽麵前其壞話,簡直是不要命了。
“碧血蛇”諸葛豐與“鐵鷹爪”薛厲的武器已經架起,然而卻遲遲不敢下手,他們的喉頭發出了“咯咯”的聲響,陰涼的三月天他們卻抖得冒出了滴滴冷汗。
“嗯”鳳璿陽一記嗜血的冷光掃過,那宛如地獄修羅般的恐怖殺意讓他們兩人一駭,毫不猶疑地,兩人忽地運起了輕功,發狂般朝門口奔了出去。他們當慶幸,鳳璿陽進來時,他們恰恰住了嘴,因而撿了一命。
鳳璿陽也無意多生事端,他輕輕吹去懸掛在劍上的血珠,旋身回劍,“噌”地一聲,劍身發出如鳳唳般的嘶鳴,而後
“啪、啪、啪”幾聲有力的擊掌聲從一個角落傳來,循聲望去,便見到了那個坐在角落裏的淡然男子。
龍傾寒停下了擊掌的手,淡淡地道“好身手。”淡漠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神情,但鳳璿陽卻意外聽出了他話語裏的讚賞。
鳳璿陽斂起了眼底那嗜血的殺意,微微勾起一抹有趣的笑容,他慢慢地走到了龍傾寒的桌前,高傲地睥睨著他,“龍傾寒。”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
此話一落,眾人的臉上紛紛變色。方才他們還兀自在那竊耳龍傾寒是非,猶對他人侮辱龍傾寒視而不見,如今發覺人家其實老早便在一旁聽著,他們怎不尷尬。
然而龍傾寒根無意關注那些江湖人,他微微抬眸,泛著水般流光的眼對上那對熾熱的鳳瞳,再生以後的雙眸相匯,方知即便一眼萬年看盡了萬水千山,但卻唯有對方的身影才最為難得珍貴。
良久,龍傾寒才斂下了雙眸,用低垂的眼遮掩心底的激動,他動了動唇,道“鳳璿陽。”
鳳璿陽沒有問他為何會知道自己的身份,便如龍傾寒也沒有相問一般,他的嘴角已完全勾了起來,斜挑著眉頭道“方才是你鼓掌。”
龍傾寒沒有正麵回答鳳璿陽,他垂著眸,取過桌上的酒盞,撩袖倒了兩杯酒,“你可要飲酒。”
“哦”鳳璿陽似乎對他產生了極大的興趣。他們九天教與天劍宗素來便如同死對頭一般,雖然並未發生過爭執,但因一個正道一個邪道,武林中人便默認了他們的對立,鳳璿陽也從不辯解。
眼看龍傾寒對自己毫無懼色,鳳璿陽更是直覺有趣,他挑著眉道“龍少主如今可是邀座飲酒”他用餘光瞥了一眼那邊的江湖眾人,繼而又道“你便不懼落人口實。”
龍傾寒拿著酒盞的手頓了頓,語氣裏仍舊絲毫沒有任何情緒的波動,“我交的乃是朋友,”抬眸,對上那眉間妖嬈的紅蓮印記,“而非鳳大教主。”
“有趣,哈哈,實是有趣。”鳳璿陽仰頭狂妄地大笑,一腳踢開了桌前的椅子,便闊氣地一撩下袍,大張著雙腿坐下。他的坐姿挺拔,那高傲的姿勢便衍生出他王者的風範。
龍傾寒將倒好的一杯酒雙手送上,鳳璿陽瞟了他一眼,便抬手接過,豪邁地一飲而盡。
“好酒”拿著酒杯的手一抹唇邊的酒漬,嘴裏發出滿足的喟歎。
“過亭酒肆的獨家醉仙釀,僅此一家。”龍傾寒又斟了一杯酒給鳳璿陽,而後他也執起杯,雙手相請,凝視著鳳璿陽道“請。”
“哈哈,好,請”鳳璿陽為顯有禮,便雙手執起酒杯,請了請。
兩人相視微微一笑,而後同時一幹而盡,再同時放下酒杯,發出叮地一聲脆響。
“鳳兄,想必尚未吃飯罷,這頓便由我來請。龍末,去喚掌櫃的上多幾碟菜,鳳兄手下的酒菜錢都算作我頭上。”
“酒錢算我。”鳳璿陽也不客氣地插了一句,龍末躬身,得到龍傾寒點頭的許可後便前去囑咐掌櫃。
鳳璿陽邪邪一笑,摸著下巴,調笑道“你怎知我便是兄而你是弟,為何不稱之為鳳弟。”
龍傾寒倒酒的手一頓,但很快便反應道“自古尊者為兄,在下奉鳳兄為尊,豈不妙哉。”
“哈哈,甚好,甚好”鳳璿陽拿起酒杯,不明意味地看了他一眼,仰頭便飲。
龍傾寒執杯的手心竟出了些冷汗,便是呼吸有些急促,差點他自己便要出了真相。鳳璿陽比他虛長了兩歲,他是知曉的,但如今他們不過是初識,若是露餡那便糟了。
鳳璿陽叮地一聲放下了酒杯,扣指敲擊著桌麵,閑閑地笑道“龍少主方才為何鼓掌,論理你們這些武林正道,瞧見我們這些邪魔歪道殺人,不是當衝上來除魔衛道的麽”
龍傾寒舉杯湊到唇瓣,慢慢地淺啜,而腦中思緒回到了複生前。上一世的他年少輕狂,自是仗著自己身份,出麵阻止了,而後便因此與鳳璿陽相識。然而複生之後,才發覺那時的自己是多麽的天真,救下了石驚他們,可結果自己卻沒得好報,反倒惹了一身事。如今細想起來,那些人也是該殺的。
“肆意詆毀他人,他們也並非善類,鳳兄也是為人好事。瞧,”龍傾寒一手撩著袍袖,攤手示禮至眾人那邊,道“眾位英雄豪傑,不也沒有反對麽。”
眾人的麵上都現出了一絲尷尬之色,論理這時見到鳳璿陽,他們當上前怒喊鳳璿陽肆意殺人,舉劍與他相對的。但,一來,方才那石驚三人侮辱他們,當是該死。二來,憑鳳璿陽高超的武藝,莫是殺他了,能在他劍下走上十招仍活著已是萬幸。
不過,雖這麵子上掛不住,但想到他們武林正道的天劍宗少宗主都與鳳璿陽為伍,讚賞他的行為,眾人心底也好受了些。
是以,在鳳璿陽側頭看向他們時,他們也故作正色地微微點了點頭。
龍傾寒便是看準了眾人的這點心思,方會如此大膽的邀鳳璿陽共飲。
鳳璿陽的嘴角勾得更高,他轉回頭道“不知龍少主酒量如何”
“酒量如何”龍傾寒的語氣依舊淡得如水一般,但難掩他眼裏的笑意,??“興許能與鳳兄一拚。”上一世的他,與鳳璿陽曾醉飲過一天一夜,不分勝負,最後兩人是齊齊醉倒在房裏,共同入眠。遙想那時同醉的日子,當真是時光靜好,隻可惜時日太短。如今若能再醉上一次,最是妙哉。
“哦座不信,”鳳璿陽挑眉道,“座可謂是千杯不醉。”
“不妨一拚,如何”龍傾寒眼底的笑意更甚。
“甚好,隻是”鳳璿陽轉著手裏的酒杯,一幹而盡後,微皺著眉不滿地道,“這醉仙釀的酒勁差了些,得喝多少才足。”
“這醉仙釀也分年份的,咱們手頭這醉仙釀不過是二十年的,掌櫃那尚有陳年醉仙釀,酒勁可謂足矣。”
“哦座倒要試試。”
龍傾寒點了點頭,喚龍末取來陳年醉仙釀後,便道“龍末,上酒。”
“慢”龍末掀開酒蓋,正要倒酒時,鳳璿陽抬手製止了,他信手取過龍末手裏的酒壇,道“倒入杯中喝不過癮,龍少主若是不嫌失禮,不妨舉酒壇子便飲。”
龍傾寒嘴角難得地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有何不可。”他拿起桌上的酒壇子,便掀開酒蓋,朗聲道“請”
“請”兩壇相撞,雙雙仰頭大飲。
一口飲罷,兩人同時豪邁地放下了酒壇子,重重地發出咚地一聲響,而後抬眸望了對方一眼,突然,兩人毫無征兆地的單手一翻,便執掌朝對方打去。
龍傾寒的掌法帶著寒氣,鳳璿陽的掌風帶著烈氣,兩手相交,對上一掌,拆兩招,不分勝負。龍傾寒知曉,他與鳳璿陽永遠都是不相上下,上一世的他內功因受過傷略遜了鳳璿陽一籌,但這一世醒來之後,他便憑著前塵的記憶打通了自己周身穴脈,將武功提高了一個層次,內力自然也與鳳璿陽相當了。
鳳璿陽似是發現了什麽有趣的東西一般,右掌一翻,便繼續攻擊龍傾寒。龍傾寒執掌相抵,反手化剛為柔,旋手繞圈,繞過鳳璿陽的掌,朝鳳璿陽的胸口擊去。
哪知一樣東西卻快速地擋在了鳳璿陽的胸前,定睛一看,竟然是酒壇子。而這酒壇子承受龍傾寒如此重掌,竟然並未碎裂,隻是在壇壁生出了一層薄冰而已。鳳璿陽在龍傾寒驚異之時,扯出了一個不明意味的笑容,而後反手一掌,便朝龍傾寒的酒壇子打去。
龍傾寒回神,袍袖一揮,化解掌勢,撈起酒壇子,便將酒壇子湊上嘴邊,微仰著頭便飲,而他的目光依舊焦灼地注視著鳳璿陽,手上攻擊的動作不停。
鳳璿陽化解開龍傾寒的掌勁,一個仰頭也將酒壇子的酒朝嘴裏灌去。仰頭飲酒,目光所及有限,動作會略有阻滯,兩人便從手上相鬥轉到了足上相交。
兩人在台下的腿足足鬥了數招,而桌子已因兩人激烈的足風,有些穩不住,似有欲裂的征兆。
兩人的眸裏閃過一絲精明的光,便雙雙一手繼續舉酒而飲,一手鼓足掌勁按壓著桌子將其穩住,而足下依舊兩相纏鬥不分勝負。
這便是高手的對決,明明易碎的桌子,卻在他們強勁的內力作用下,保持了原樣。
兩人越鬥越是興奮,看著對方的目光裏都滿是讚賞。頃刻,酒壇子同時空了,而他們的動作依舊未停。兩人同時將手裏的酒壇子朝下一倒,示意對方酒壇已空。而後同時朗聲大笑,雙雙停下腳上的動作,看向對方的眸裏帶著些複雜的意味。
同一時刻,兩人呔了一聲,瞬時拿起桌上自己的劍朝對方一劃,便同時撤手,腳尖一點,連人帶凳,頃刻向自身後麵退去。
“嘩”失了內力相助的桌子,連同上頭擺放的餐具瞬時裂成碎片。
而便在這桌子碎裂的一須臾,兩人同時怵地起,足下生風,紅、藍兩光一閃,一劍便朝對方喉頭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