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荒馬亂二
“……好歹也叫東道主,別給我丟人,條幅用小興說的‘並爭天下,唯……”宋燁歪脖夾著手機,一手托著飯盒,一手掏鑰匙,等把門打開了,看到米小黎居然在屋裏,坐在**,眼圈紅著,眼淚在眼眶裏打著轉。
宋燁一愣,然後歪頭對著電話,“……我現在有點事,回頭再跟你說。”
“怎麽了這是?”宋燁放下電話,他看到米小黎這個樣子直覺的反應是,豆丁的錢包被搶、被偷或者丟了,不然除了他要去係辦領獎學金,似乎今天也沒什麽別的事情。
米小黎抬頭,抿著唇,吸鼻子,倔強的就是不讓眼淚掉出來,卻不知道他這淒淒慘慘卻死充男兒有淚不輕彈的樣子還不如直接哭出來讓人覺得痛快,更像個爺們呢。
“丟錢包了?”
不動,沒表情。
“被人欺負?”
不動,沒表情。
“被君學姐調戲了?”
不動,沒表情。
……
無論宋燁怎麽哄怎麽問,米小黎的嘴就跟河蚌似的,關得緊緊的,一個字也不說,就是一個勁兒的吸鼻子,然後任由眼圈越來越紅,小臉越來越委屈。
“豆丁,你說你坐在這一動不動,一句話也不說,還一個勁兒往裏吸氣,難道……是在練氣功?”
“……”
“練得怎麽樣了?能練到不吃不喝,坐地成仙嗎?”宋燁說笑話逗他,卻不知道自己提到了什麽了,豆丁眼裏的水汽驟然增多,沒等宋燁問仔細,就聽到外麵由遠及近的鴻牛的大嗓門……
“……旭,你沒看到,當時咱家豆丁特有氣勢的把那插隊家夥的飯卡從讀卡器裏□□,啪地一聲摔到台麵上,半個食堂都安靜了……那哥兒們當場就傻那兒了……”鴻牛比比劃劃的給旭宸講今天晚飯時分食堂發生的波瀾壯闊的一幕,明明他也是聽隊友說的,可此刻掰起來,跟親眼所見似的。
宋燁在屋裏聽到了,揚揚眉毛很是驚奇地看看豆丁,米小黎也聽到了,然後……哇的一聲,哭了!
這一哭,不止給宋燁嚇一跳,也把臉上笑容未散,剛剛進屋的旭宸和鴻牛嚇一跳——咋前腳剛聽說某人在眾人麵前牛氣了一把,後腳‘英雄’就在會長懷裏哭鼻子了?
會長看到這幅情景,忽然皺眉,一股特別不好的感覺升上來,回頭看鴻牛,“那後來呢?”
“啊,什麽?”鴻牛回過神,對宋燁這個節骨眼還去糾結這些細枝末節感到不解,“什麽後來啊!後來濤子端著飯盒回來了,他就是打飯路過碰巧看見的……”
好半晌,豆丁的聲音從會長胸前抽抽嗒嗒的傳出來,“後來,後來他還是加塞兒在我前麵……食堂打飯的認識他,就讓他先了。”
另外三人彼此看了看,鴻牛撓撓頭發,旭宸摸摸鼻子,呃,這事……大庭廣眾之下,豆丁是挺沒麵子的,不過已經比宋燁假想的後果好很多——他還以為豆丁被人報複,挨打了。
就這點事,不至於哭吧!
“你下次可以堅持,而且完全可以當麵指責那工作人員。”宋燁邊給他抹眼淚,邊教孩子如何在山中稱王稱霸。
現在學校食堂都是承包商在做,工作人員實質上是服務員,學生就是‘上帝’,何況這件事,豆丁站在有理的一方。如果投訴,搞不好,那食堂打飯的小妹還要丟工作,他怕什麽?
“可是,如果我跟她吵,一會兒她盛菜的時候肯定會把骨頭都丟給我……”
——這真是典型的小豬玀的思維……
會長慢慢撫著豆丁的背,“那好,這些我們不提了!讓他先就讓他了,這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也用不著哭啊!”
豆丁擤了擤鼻子,“可,可他把最後一份燒排骨買走了……”
寢室三人,“…………”
“我覺得真的有必要給豆丁加點挫折教育。”旭宸如此建議。
“那都是以後再說的事!”宋燁看看他們幾個,豆丁被氣了一肚子氣跑回來的,鴻牛的飯盒是滿的,旭宸也明顯剛從電視台回來,手裏還拎著外賣,自己也是沒顧上吃。他拿起米小黎的錢包——裏麵還放著今天發的他們三個人的獎學金,晃了晃,“正好大家都還沒吃,我請客,我們今晚去外麵解決!”
反正至少,得把豆丁同學的燒排骨問題處理掉。
其實食堂那件事,根本就是小事一樁,若在平時,豆丁也不會像今天反應那麽大,可誰叫他事先氣不順,再有一件一件的事發生,憋在心裏,到最後一齊爆發了,雖然晚上大吃了一頓,但事情就是事情,憋在心裏,不順也依然不順。
晚上洗漱過後,米小黎就躺在**抱著被子看著宋燁的背影呆呆發愣,然後總在宋燁回頭,或者與宋燁視線相交前事先調轉視線,宋燁又不是死人,當然能有感覺,但是明顯,豆丁在回避他,或者說在回避與他有關聯的某件事,宋燁心有疑問,卻也沒開口詢問,豆丁對他一向是藏不住話的,等他想說的時候他自然會說,如果他還不能說,問也白問。
米小黎這樣不對勁兒的情緒差不多持續了三周,然後就在臨近期末前的最後一次交報告的高峰期來臨的時候,會長總算咂摸出點端倪。
在他們510寢,真正的學業大師非米小黎莫屬,誰遇到什麽疑難問題,米小黎負責解決,實驗有不明白的地方,米小黎負責講解,複習前的筆記總結,複習中的備考押題,到考試前的臨時突擊……基本上都是米小黎在整理資料,為大家服務。
這是明擺著、看得見的,還有些米小黎沒聲張的,比如,那些能與期末總成績掛鉤的重要報告,其實他一直不動聲色的在為大家出力。
因為整個510寢就沒有閑人,雜事太容易造成分心,以前他們有人曾經因為寫完報告,忘了及時交而導致扣分的先例,所以,現在基本上大家各自完成報告後,不管哪一科,不管誰提前多少天完成的,都會給米小黎保管,然後由他負責及時交給導師。
這本就是舉手之勞的小事一樁,誰也沒有什麽別的想法,結果,慢慢的,他們發現,在老師講解的過程中,自己作業裏曾犯過的錯誤或者思路裏的根本疏忽,大大小小的問題都在報告中莫名不見了。
一次、兩次,可以認為是自己記錯了,三次、四次就不那麽簡單了,尤其,幾乎他們每個人的作業都有被糾正過的經曆,所以,不用問,肯定是豆丁給他們作業做了複查,修改之後才交給老師的。但這事豆丁從來沒主動提過,久而久之,習慣了,宋燁他們也沒問,就像是個心照不宣的默契,反正作業留給有豆丁把關,既能保證不會遲交,又能保證他們平時得高分,期末考試的卷麵分還可以減輕不少壓力,有什麽不好的呢?
但這一次,宋燁看著自己手裏被打印好的作業——豆丁把每個人的作業分別地交到各自手裏,然後人站在寢室中央,小臉羞得通紅,開始講解,“關於這次作業裏的一個代算公式,有一個地方大家都想錯了……”
報告裏的錯誤,依然被完美的糾正了,隻是豆丁這次選擇在交上去之前,給大家提點這些失誤。這給宋燁一個很古怪的感覺,好像小時候打破了爺爺的花瓶,然後他們堂兄弟幾個蹲在一起‘串口供’好擺脫東窗事發後的責罵一樣。
待米小黎一個一個解釋完他們每個人的作業問題,使他們明白了正確的解題步驟的思路和方式之後,宋燁覺得自己好像能猜到一些原因了,對米小黎勾勾手指,拍拍床,“豆丁,拿枕頭上來。”
宋大會長決定親自逼供。
“是不是有人對你說什麽了,就是你去領獎學金的那天? ”
單人**睡倆,幾乎都已經算臉貼臉了,這樣的逼供效果可想而知,尤其被逼供的那個還背靠著牆,退無可退。米小黎看著一巴掌遠之外的會長,啥話也說不出來。
米小黎不喜歡錢亦超是一回事,但若背後把錢亦超曾經說的那些不好聽的話再傳給會長聽就是另一回事,就好像打小報告一樣很讓他不齒。何況,在某種程度上,因為自己的‘多事’,錢亦超的那些說法也不能算完全抹黑會長。
他不能傳話,卻又怕自己曾經對大家的作業的‘擅自主張’真的給別人留下口實,尤其,他非常明白,越是引人注目的人,就越是容易招來嫉妒和攻擊。家裏這三個,哪一個都歸引人注目類裏的,當然,首推會長。
鬱悶了這麽多天,米小黎好歹想出這麽個辦法,讓他們在交作業之前就意識到自己原來的失誤,那麽他再替他們改就不算‘違規’,當然他也承認,萬一有人在這件事上去老師那裏告狀,起碼宋燁的知識點不會‘穿幫’,唯一的心理障礙,大概就是在他們麵前擺出教書先生的樣子,整件事,可真讓他感覺尷尬。
“嗯?”宋燁見他就久不回答,便一手撐著牆,一麵上身往前竄,又近了幾寸,盯著米小黎的眼,甚至呼吸的氣都能噴在對方的臉上。宋燁發現豆丁臉紅的時候,顯得特別乖,像動畫片裏的小鹿班比,眼睛也圓圓亮亮的,很好玩。
“還不說?”他又進了幾寸,倆人幾乎就是腦門碰腦門,豆丁真的快縮成一個豆子了。
看會長不依不饒,非要問出個結果的架勢,米小黎慌忙之中,忽然猛的往下一矮,衝著會長衝過去,把臉埋在宋燁胸口,拉著對方的睡衣,死悶著不出來。
宋燁一愣,胳膊支著牆壁,懸空了好半晌,才對著懷裏的頭頂開口,“豆丁,你現在都不信任我了麽?還是…………你不願讓我擔心?”宋燁很輕的歎了口氣,摸摸他的頭發,“可你現在這樣,我就不擔心了?”
倆人又沉默了一陣子,米小黎的決定在沉默中慢慢動搖。又過了一會兒,才在宋燁懷裏悶悶開口,
“是他們說,你是因為我幫忙才能保持年級頭兩名的……”
“他們什麽都不知道就說壞話,還說我是個白癡,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
“他們說你的成績都是假的,還不給我解釋的機會,你沒看到他當時的那個樣子,好像自己拿一等獎學金就是天經地義,別人拿了就是作弊……”
宋燁的手慢慢搭在米小黎腰上,把人輕輕的又往懷裏圈了圈,“傻瓜,理他幹什麽?你不是不喜歡他麽!”雖然米小黎沒有提名字,不過宋燁已經知道是誰了,能拿一等獎學金的另外一個人,他們這個年級的,還能有誰啊?
“會長,所以這個學年我們要好好考,我們當前兩名,這樣他就別想拿一等獎學金了。”米小黎很小心眼,很睚眥必報的宣稱完,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把人說漏了……
會長揉揉他的頭發,露出一個無聲的笑,“嗯,好,我們一言為定!”
得了會長的回應,米小黎就像吃了個定心丸,而會長對他口中無意泄露那個人無知無覺的反應,也讓豆丁為自己的‘僥幸’鬆了口氣。說出來了之後,米小黎忽然覺得這些日子的煩悶,都好像煙消雲散了。
這天晚上,米小黎做了個美夢,他夢見自己騎著一條噴火又噴水的飛龍,把遍地小妖怪打得落花流水,丟盔棄甲,很是張狂得意了一番。
宋燁卻夢到了電影深海巨怪,一個巨大的八爪魚差點沒把他勒死……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