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愛情一
最近水潭裏有個靜默的近千回帖的飄紅熱貼,名字就叫‘告別我昔日的Loli時代’,發帖子的人是‘校園百曉生’。帖子裏再沒有昔日張狂煽動的蠱惑人心,再沒有鬼哭狼嚎的狼聲嘯嘯,很平實,很樸素,隱去了當事人姓名地講述了一個就發生在身邊的故事。
[……我不能說出他們是誰,自從那天經曆了那場談話之後,我就決定再也不會把我認識的人放在網上任人吊起來隨意抽打了。我隻能告訴大家,幸運的,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他們沒事。可這一次沒事,那下一次呢?他們兩人沒事,那其他人呢?看看我們‘腐水’裏麵蓋起來的東西,看看我曾經的‘戰績’,我,竟然很心驚。
我們總是一麵大罵Loli,一麵又做著Loli的事情。
我們總會強調自己是‘腦中YY,幹他人何事’,可我們的YY差點讓兩個同學被退學。
我們總是在網上標榜著真愛無罪,但在現實裏,作為旁觀者,我們甚至連說話的立場都沒有。
我們總是標榜正義,但現實裏,麵對同**的惡意的揣度和攻擊,我們對此無能為力。
我們總是鄙視歧視,憤怒於思想僵化,但我們卻把朋友推倒最前線接受批判、傷害,歧視,誹謗。
我們太高估自己的能力,又太低估自己的‘興趣’。
我們太高估自己的正義和網絡口誅筆伐的影響,又太低估了人性的惡意和網絡潮水的力量。
在這件事上,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該被劃到了‘誹謗人士’之列,為某些人的‘排除異己’送上了一把尖刀,隻為了我們的‘有趣’,YY和快樂。我們在帖子裏大叫奸情的時候,有人在虎視眈眈,有人在為這一切默默埋單……我們到底在幹什麽?我們倡導的公平,寬容和真愛呢?
……
我可能有些激動了,滿篇胡言亂語,邏輯不清……我隻是覺得我們該清醒,該長大了,該告別那幼稚無知的Loli時代了……]
主帖很平實,氣氛有點沉重,隨後一排的跟貼,好像默契似的,常潛水潭的各路大神全部正裝‘按爪’,像是一種允諾,一種保證,然後這樣一個帖子就很讓人大跌眼鏡的靜靜地蓋了好幾百樓。
八卦水潭裏的東西因為這篇號召的帖子,整體麵貌為之一肅,在‘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的儒家哲學下,眾人八卦的層次和內涵在沉寂了一段日子後也慢慢上了一個新的高度,可謂皆大歡喜。隻是首功的那兩個人全然沒有在意,依然應付著生活裏隨時隨地‘突發’的雞毛蒜皮。
“我也想去看電影!”米小黎眨巴眨巴大眼睛幽怨地看著麵前的兩個人,把對麵這兩人看得渾身都不自在——會長近日事忙一直沒什麽空閑,忽略了自家孩子是個電影迷的事實,失職太久;而旭宸則把原本一直屬於米小黎的福利‘擅自’轉讓給了東哥,此刻,被豆丁提起來,配合著他失落的樣子,旭宸莫名的開始心虛。
“豆丁,我下個星期有空!”會長一開口,立刻把米小黎的注意力從旭宸那兒拉到自己身上。旭宸則趁機抓起手機錢包,在會長‘有情人就不要兄弟’的譴責目光下順牆邊往外溜,離開是非地,衝向市區電影院。
豆丁眼巴巴的看著旭宸離開的背影,半晌沒說話。
“怎麽嫉妒東哥了?”宋燁歪頭看他。
票本來是旭宸的,當然是他願意給誰就給誰,米小黎其實不認為自己一直拿到票,拿成了習慣就是應該,票轉給別人就是錯誤,隻是現在自己不再是旭宸的首首選了,心裏總會有一點不舒服。
“長大了,終於發現世界其實是不能天天圍著你轉的?”宋燁看米小黎那久久收不回去的哀怨小眼神,轉身,殺手鐧,“那你慢慢看,我先走了。”
“啊,不要,等等我。”米小黎急忙收回鬧脾氣,收拾收拾書包,拽著會長的衣襟跟在會長身後頭一起出門。
現在的122寢室是一樓又對著水房,真是又陰又冷又潮又暗,就是米小黎這種以前很喜歡在寢室看書的人,如今也不得不去教學樓找個暖和點的自習室。但去自習室,就意味著可能路上‘湊巧地’碰到丁遠。丁遠陰魂不散的日子讓米小黎最近進實驗樓的頻率大增,弄得最近梅教授還以為這孩子搗鼓什麽課題,懂得上進了,這些日子成天都樂嗬嗬的。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有會長在旁邊陪著,還是單純的幸運,米小黎已經連續安生好幾天,這次又是一路無擾地到了教學樓門口,放下那根一路緊繃的神經,“會長,你忙完了會來找我麽?”在得到會長肯定的答複後,米小黎很滿意的點點頭,“那我進去了。”
米小黎一旦開始學習是全神貫注、六親不認的,旁邊的人來人往,說話聊天,統統被他屏蔽。所以,當外麵的天陰得厲害,看樣子要傾盆大雨的時候,當自習室裏的同學們都怕雨淋而陸陸續續離開的時候,當他旁邊的座位坐了個人並且盯著看他了好一陣的時候……米小黎依然沉浸在他麵前那本標價一百多美元字典厚的原文書裏麵難以自拔,直到,旁邊的人伸出手,用手指刮了刮他臉蛋。
米小黎迷迷糊糊的抬起頭,臉還沒完全從書本中拔出來,就聞到了一股不難聞,但印象中絕對稱不上好的熟悉香水味,再順著味道轉頭……“嚇!”米小黎猛然一抖,帶動的桌子都一晃,身後是兩堵牆,退無可退,隨即顏麵變色。
“嗬嗬,反應還是那麽好玩。”丁遠側坐,擋住唯一的路,右手肘拄在桌子上,手托著下巴,另一手騷擾米小黎——這是中學時代他們之間的標準姿勢,同樣的牆角,同樣的同桌。丁遠摸著米小黎的臉蛋,他沒有那麽多文學細胞,不會用什麽蓮藕、絲絹、牡丹**之類的東西形容,他能想到的最貼切的——剝了殼的水煮蛋,摸起來像,嚐起來……想必也像,軟軟香香的,美味又頂飽。
“你,你怎麽在這?”
米小黎問這話的時候純屬吃驚、害怕加無心的條件反射,不過聽在丁遠的耳朵裏就全然不是那麽回事了,他人又近了幾分,眼睛眯了眯,“這麽說……果然是你在背後搞鬼?我都不知道兩年多不見,我的小黎變得這麽厲害了!”
“你在說什麽?”
“我單純的你也學會玩手段了,這幾天想必樂得清閑吧!”丁遠有來者不善的味道。
丁遠托人開了病假條以逃避軍訓,本來一直都很穩妥的,可大約就是在那天跟米小黎提了一句病假之後,麻煩就接踵而至。先是被學校檢查說病假條不合規範,說學校規定必須是D市某某指定醫院開具的才可以,然後,好不容易再次搞定了病假條,校醫院又上門找上他,讓他在校醫那裏注冊記錄,一邊跟蹤病情,防範日後病況突發。
丁遠本來身體就好得很,卻不得不在校醫院‘住院觀察’一個多星期。校醫院幾乎是學校裏最安靜、最清水的地方了,人氣凋零整棟樓都是空****的,又無聊到要死,那種滋味大概也跟蹲監獄差不多。丁遠被困在裏麵整日閑得險些抓狂,卻又不能承認自己是裝的,除非他真的不在乎四年後拿不到畢業證。
所以這十來天受的罪,真是把他憋得快眼冒綠光,而這一切,他怎麽看,怎麽認為是米小黎搞的鬼,如今一朝出籠,就把米小黎堵個正著。“這些天真是把我悶壞了!”丁遠長胳膊長腳的霸占了大半地方,也把米小黎擠到更角落的地方,帶著點興師問罪的架勢,“你就沒什麽要跟我解釋的麽?”
米小黎吞了吞口水,努力鎮定下來,逼自己抬頭,直視丁遠的眼——會長說,害怕都是自己嚇唬自己的心裏暗示,隻有不逃避才能不害怕。“丁遠,我們說好的,我會把你當作普通校友,我一向很忙……不會在一個校友身上浪費諸多時間,所以你不用多慮了。”米小黎這話說得相當不客氣,絕不同於丁遠印象中昔日的唯唯諾諾。
對於丁遠的惡霸行徑,以前是米小黎年紀小,一入中學就被他嚇住了,成了慣性,不知道聲張,也不敢反抗,但自從入了大學之後,在寢室那三個都不好惹的室友的熏陶下,慢慢恢複了年輕人應有的滋潤、張揚和自信,也因為會長明裏暗裏的超級護短,甚至闖禍都不用怕被罰,更是有了囂張的資本,此刻的表現自然讓丁遠大跌眼鏡。
不過丁遠在米小黎麵前的膨脹也早就成了慣性,對於米小黎的挑釁,丁遠不慍不怒地盯著他,很久。久到米小黎的那點強撐出來的勇氣漸漸消亡,久到那點熱血衝動慢慢冷卻,久到曾經灰色記憶又再次抬頭,擴散,四肢僵固冰冷的時候,丁遠忽然笑了——對米小黎來說更心驚肉跳的笑。
丁遠摸著米小黎柔軟的下顎,欺身靠近,不在乎眼前的人僵硬到極點的身體和表情,有些戲弄在他耳邊吹氣,低語,“小黎果然變了,變厲害了,不過……更好!”丁遠低頭銜住米小黎的耳垂,含在嘴裏又嘬又咬的,同時手上一用力就把人拉過來困在懷裏。
一串串濕吻從耳垂延至頸下,大力的吮吸不僅輕易留下了紅紫的痕跡,住外帶的輕齧也讓米小黎不由疼到戰栗,同時丁遠的手也伸進米小黎的衣服裏麵,摸著已經肖想已久的滑嫩感覺。
米小黎整個人都嚇傻了,呆呆的僵在那裏,慘白著臉,不知道動,也不能動。脖子上傳來的痛感、濕滑、冰冷,還有身上不斷遊移的感覺就像……蛇。‘蛇’在他身上到處爬,鱗片所到之處,就像小刀在割他的皮肉,它在咬他,身上很痛,就像兩顆毒牙深深刺進皮膚的那種尖銳疼痛,還有脖子,更痛,它勒住他,窒息,滑膩,惡心,帶著股陰冷的味道……
不要,拿開,快把它拿開,求求你們……
他們都在旁邊笑著,起哄,沒人來……隻看他在地上打滾,不會有人救他的……
“會長,會長……”米小黎緊閉著眼睛,唇色死白死白的,他很冷,‘蛇’身上的寒氣,從皮膚沁到骨子,從骨子深入到心肺,就好像是那種刺手的冰碴在戳入心肺,刺痛,寒冷,控製不住的打顫栗。
冷汗,囁嚅,米小黎聲音很低微地一直喃喃呼救著那個最能出現,保護他的人,絕望的。
會長沒有來,那‘蛇’卻開始變本加厲,它咬他的耳朵,他的臉,然後一路向嘴靠近,似乎企圖鑽進他嘴裏,咬掉他的舌頭,咬爛他的五髒六腑……整個世界在一點點腐爛、窒息、黑暗、消沉到永無翻身的地步,果然……永遠都沒有人會來……救他……
惡心的感覺慢慢侵上他的嘴角,他甚至能感覺到那種噴在口鼻中濕冷腐敗的氣息在一點點往唇上移動,就在下一秒‘蛇’就要直撲他的嘴,直衝進他的口中吃掉他的時候,忽然它靜止了。陰冷的感覺被瞬間剝離,混亂中有桌椅的翻倒聲音,有人呻吟,也有……懷抱。
“豆丁!豆丁,別怕,沒事了,會長來了,別怕……”是那個熟悉的,金色的,帶著薄荷的味道的擁抱和溫暖。
臉貼在胸前,很濕,有雨水的味道,但柔和並不會覺得冷硬,撫在背上的手,珍惜的,溫暖的,安心的,這種安全的感覺讓米小黎的眼睛迅速變熱,呼吸變促,這次,終於……有人來了……會長終於出現了,來救他……米小黎深深地埋住這個渴望已久的懷抱,忽然開始肆無忌憚放聲大哭。
“嗚嗚……會長你怎麽才來呀……嗚嗚……”
“沒人能欺負你,我保證,豆丁……我的……”
米小黎的嚎啕大哭就好像秋日的這場大雨一樣罕見,丁遠捂著肚子從地上狼狽爬起來,沒等找宋燁的晦氣就被米小黎這個哭的架勢給嚇到了。他從來沒看過米小黎哭,哪怕是中學時代他們欺負他到不知深淺、差點惹出大禍的那次,他,他剛剛隻是親親他,又沒做什麽過分的事……
丁遠站在一邊,有點手足無措,“喂……”他剛一開口,就接到宋燁冰冷冷的眼神,後麵的話忽然就被嚇沒了。大一的菜鳥和大三的學生會老大鬥氣勢,不用開口就能立分高下。再說米小黎這個樣子,丁遠氣勢先輸七分,覺得理虧。煩躁、鬱悶、偏偏又不肯服氣,丁遠挑了旁邊的座位坐下,盯著、看著、等著。
宋燁一直抱著米小黎,感覺到懷裏的人哭泣到難抑顫抖,他拍著他的背,低頭在他耳邊低語輕哄,用丁遠聽不清楚的音量安慰著米小黎。米小黎大哭了好一陣子情緒才慢慢穩定下來,但也足足抽噎了小半天,外麵的雨勢從大到小,天色從陰到明,幾乎一百八十度翻天覆地大轉彎了他這邊還沒有停的意思……其間用更難以分辨的抽抽嗒嗒的聲音對宋燁咕噥些什麽——丁遠猜肯定不是好話,因為宋燁在聽了那些話以後,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
丁遠覺得自己屁股都坐麻了,身子發僵,眼睛發酸,胸中躁鬱漸漸抬頭開始越來越盛的時候,米小黎才扭扭捏捏地從宋燁的懷裏抬起頭,然後看都沒看自己一眼就扭過頭去。丁遠一瞥之下,隻看到他眼睛紅,鼻子紅,嘴唇也紅,嘴唇上帶著少許血絲,應該是他自己咬的,丁遠對這個發現倒是嚇了一跳。
宋燁從衣兜裏掏出麵巾紙,給米小黎擦臉擤鼻子,然後把整包紙巾塞到他手裏,又低聲安慰了幾句之後,才抬頭看向丁遠,板著的臉上看不出有什麽企圖。
“你,跟我出來,我有話你跟說。”
宋燁嚴肅,或者稱得上嚴厲的神情,讓丁遠的呼吸不由得滯了滯,他看看宋會長,又回頭看看被自己欺負哭的米小黎,最終很氣短地蹭蹭椅子,沉默地跟著宋燁後麵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