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夜二

“旭,”東哥放下電話,就跑到旭宸旁邊膩著,他抱住他,“你有空發呆,你就不知道安慰安慰為夫?”

“怎麽?”旭宸此刻的思緒很亂,他表麵看起來輕鬆,心卻一直懸在半空中,終於要到了麵對的時刻了嗎?

“是換工作的事,被家裏知道了……”

陸東說出來的一刹那,旭宸覺得渾身凝固的血液忽然暢通了,心驟然提起,然後慢慢飄落,在開口的時候,嘴角不自覺地掛上了一抹笑,“這事兒啊……工作怎麽了?”

“還能有什麽?就是因為我簽了倭國那家合資公司唄!”

也合著東哥家族裏不成器的兄弟姐妹太多,而他爺爺呢,雖然精明能幹,但也不是在什麽事上都能趕上時髦的老人。所謂隔行如隔山,加上陸東這份工作的專業性又強了點,他們根本不懂東哥到底是學什麽的,也根本不懂陸東簽的這家公司到底是幹啥的,隻是陸東假期回去的時候就跟家裏人解釋,他們才知道有這麽一個行業,國內有這麽一家公司。

按照陸東的爺爺的設想,他這個寶貝金孫一畢業,就要回來繼承家業的,但陸東為了自己能學以致用,說服爺爺暫時放棄這個想法,假期的時候就開始對他們吹噓自己簽約的這家公司——也不能說很吹噓——這個公司在國內外確實很有名很有名,名頭夠響、技術過硬,給世界上許多地方都做工程,就是傳說中跺跺腳啊,就能把美國一家在世界上都很牛X的公司嚇得要害怕啊之類的……

於是,爺爺很高興,大約覺得自己孫子可以在一家能‘為國爭光’的大公司裏工作,這很好,能光宗耀祖,很有前途。於是,很大度的同意先把自己的金孫外借十年出去曆練。

不過,當然,這學期一開學,陸東又換了一家公司——倭國合資企業,要學倭國語,要去倭國學習,還要在倭國人手下幹活……這件事不幸被他爺爺知道了,當場老爺子就翻臉了,據說把家裏的七大姑八大姨——當初讚成陸東跑去給別人家工作的人,全遷怒了一個遍,然後一個‘吼叫電話’就直撥過來了。

老爺子他管你什麽合同,什麽培訓,什麽技術優劣的問題,他全部的心思隻放在一件事上了——為了點雞毛蒜皮的小錢,他的寶貝孫子居然不去‘為國爭光’反倒一門心思地要當‘狗腿漢奸’!

這簡直是辱沒了祖宗!

陸家上數十八代祖宗都跟倭國人勢不兩立!

小兔崽子個賣國賊,咱們陸家雖然不沒什麽忠烈祠,但從古至今從來沒有出漢奸,要是你敢去給倭國人賣命……

打折你的腿!

沒收零用錢!

剝奪繼承權!

從陸家族譜上除名!

一輩子不許再跨進陸家祖宅的大門!

死了也不能進祖墳!!!

……

以上。

“真沒想到,他老人家這麽大年紀,比我還憤青……”東哥的總結之語。

“就是這樣?”真相與猜測之間的差距,讓旭宸有點有些哭笑不得,全然放鬆了之後,旭宸出主意,“你也別氣著你爺爺了,他那麽大年紀。你大不了換一個工作也沒什麽,既然你第一次麵試能找到十三萬年薪的工作,第二次麵試能找到十八萬的,那你想找一家兩全其美,合心意的也不見得有多難。”再說,賺錢多寡本來於東哥來說就不是很重要——這個一年就有百萬私房錢進賬的混蛋!

“旭,你知道為什麽爺爺最疼我,最喜歡我麽?”陸東摟著旭宸,下巴擱在他肩上,慢慢講起了自己的家事,“除了我是他一手帶大的孫子之外,我也一直都是家裏最乖的孩子,不是那種老實的乖,而是……爺爺所有的希望,都會在我身上實現。”

陸東笑了笑,“跟你說,從小到大,我可是一個孝順的孩子。爺爺希望我好好讀書,我就會考第一名給他;他看不慣我的那些堂兄弟姐妹小小年紀就在中學胡搞男女朋友,我在上學的時候就從不交過女朋友;他希望我念能大學,我就考名牌大學……你看,我所有的大事幾乎都是順著他的,其實這個工作換不換,真不是什麽大事,爺爺也知道,可是他都習慣了,習慣隻要他一鬧,我終會事事順著他,可這次,不行,絕對不行。”

陸東望進旭宸的眼睛裏,很堅定,“這是我第一次在大事上,悖了他的意思,他一定會很吃驚、然後很迷惑、也可能很生氣,但最後,他會妥協。說到底,這種小事怎麽能讓他拋棄他的寶貝金孫呢?區區一個工作而已……但是,妥協,隻要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然後是第三、四次……他第一次在工作上的事妥協了,他第二次就會在我拒絕相親上妥協,第三次也許就是我的婚姻,第四次,就是……你……”

“旭,”東哥看旭宸的吃驚表情,終忍不住笑了,“旭,我以全校第二名的成績考進了M大,我是我們係的專業強人,我還將是一個年薪十八萬,三年後二十五萬,五年後三十四萬的‘白骨精’。你以為我真的成天像豆丁一樣隻知道傻樂嗬?”

旭宸心裏一凜,危險的小眼神上下瞄東哥,“吹自己吹了老半天,你想說什麽?”

陸東收起玩笑的樣子,撥了撥旭宸的劉海,“我就是想問問你,剛剛的為什麽很不安,在你聽了我跟家裏的電話後。旭,你是不是認為我們之間不能長久?”

對視,在陸東認真且不容逃避的眼神下,旭宸第一次發現陸東的視線中有一種罕見犀利的、難以忽視的透視,而自己則心虛的根本鼓不起什麽氣勢,隻挺了一會兒,就轉過頭去,“哼,你倒是對未來挺樂觀的,十足的單細胞生物!”旭宸沒直說,不過也算變相肯定了東哥的猜測。

“旭,如果家裏,我們的父母強烈反對我們,你怎麽辦?”東哥把自家的別扭小孩的臉扳過來,他要知道他真正的想法。

旭宸拗不過他,好半晌才開口,“他們是我們的父母,親人,即使反對,也不是出於惡意。天底下,哪有不愛兒女的父母?這隻是個觀念相左的問題,我們在反抗的同時,其實,他們受到的傷害更大。”

情人之間的愛,也許付一分還要對方的一分等值回報,但父母的愛可是單方麵、無私的,如果僅僅是為了一個愛你的人,而傷害了那麽多愛你的人……愛情?堅持?這怎麽能堅持得下去?本來,人的生活裏,愛情就屬於調味料,多了它可能會有滋味一點,但沒了它,生活照舊……

“所以,你會退縮。”東哥明白了旭宸的想法,點點頭。

“我隻是說要盡量避免兩敗俱傷。”旭宸略帶苦澀地,選用了另一個更技巧的說法。

陸東的胳膊一帶,把旭宸按倒在**,然後整個人半躺著壓在他身上,隻是壓著,親密但不逾矩,他一手支著上半身,一手在旭宸的臉上,沿著他的眉眼劃,好像組織語言那樣想了一會兒才開口,“旭,很多事情是要靠努力爭取的,如果隻是遇到困難就退縮,我們怎麽堅持到最後?旭,這事得我們兩個人共同努力,如果你一直存消極的心思,試都不願意試一下,路還沒走,你自己就先把它給封死了……這跟不戰自潰的衰兵又有什麽區別?旭,我不是那種走一步算一步,坐等看足了風向才會動一下的人。”

“那你想怎麽樣?”旭宸躺在**,看正上方的東哥。陸東的臉部輪廓棱角分明,是很有男子漢氣概的相貌,相由心生,大約也是信奉‘狹路相逢勇者勝’的擁躉。

東哥的聲音很輕,但語氣很重,“旭,如果你麵對這個選擇總這麽舉棋不定的話,我不介意替你做決定——先把你的退路毀了,你生氣,我也認了。”

旭宸挑眉,“我的退路?”

東哥完全放下手臂,一側身,整個人壓在旭宸的身上,某種暗示十足,“就算用強的,我也要你……”

東哥禁錮了旭宸的手,他的吻霸道十足,溫柔十足,欲望十足,就像他剛剛說的那番話的態度,沒有玩笑,沒有虛張聲勢,他的眼神、語氣甚至是行為,一切一切都表示如果旭宸敢說一個‘不’,他不介意現在、今夜就用掉酒店提供的擺在床頭櫃上的杜蕾斯。

旭宸是個精明的小破孩,他的精明就在於所有人都能看到他的精明。

陸東是個厲害的渾小子,他的厲害就在於隻有他認為需要的時候,他才會顯示出他的某種厲害。

所以,上下立判。

……

今夜重振了的‘夫綱’之後,旭宸累的睡著了,東哥則起身逃似的離開充滿旖旎麝香的房間,到走廊裏吹冷風。說是不介意當場用強的,也就是嚇唬嚇唬小破孩,他不怕他生氣鬧別扭,還怕自己舍不得呢!

東哥慢慢走到走廊盡頭的露台,沒想到碰到了宋燁。

“哎,你怎麽在這?”

宋燁晃了晃手機,“周末了,給家裏打個電話。這麽晚了,你怎麽還沒睡?”

“出來吹吹風。”

兩人對視一眼,彼此都心知肚明對方的狼狽。接下來,就是兩個無奈禁欲派男人聊天談心的時間了。

四樓

某精力充沛的兩隻,晚飯後還有精神頭去遊泳,剛從樓下遊泳池回到房間,鴻牛做著睡前運動——腳擔在床沿做伏地挺身,阿鬆則把鴻牛的腰當成了自己的腳凳,手裏還拿著電視遙控器,以每三秒鍾換一次台的頻率瀏覽電視,盡顯無良地主風範。

“牛,你說,男的為什麽會喜歡男的呢?明明對方結構跟自己的一樣……”

“牛,你在寢室會覺得自己另類麽?我跟東哥平日照樣拍拍打打的,也沒覺得哥們跟情人有什麽不同,哎,你說旭宸知道了,會不會生氣啊?”

“牛,你說……樓上那兩對狗男男會不會利用時機發生點什麽,在這個地方,天時地利的。”

“哎,牛,記不記得上次的碟片……靠,我覺得如果讓一男的幫我做,我會不舉的……死牛,你倒是說句話啊!”

“你死沉死沉的大象腿放在我正在做伏地挺身的腰上,還好意思要我陪你聊天?”一口氣沒撐起來,鴻牛摔趴在地上,扭著頭,看著依舊把腿放在自己身上的無恥之徒,裝大明白,開始忽悠,“靠,你這都不懂?同性之間的‘情兒’,就是哥們好到了可以同床睡覺的意思!”某人很不懂裝懂地通俗地解釋了同性戀的界限劃分,然後上下瞄了瞄阿鬆,“再說,你又沒跟男的試過,你怎麽知道自己不舉?”

“那咱倆還一被窩睡……”很多次,假期,倆人沒少窩在休息室那一張大單人**。

“……”

倆人忽然打住了,鴻牛尷尬的咳了咳,本意是要講句結束語的,實際上卻是非常糟糕的加了一句,“反正就是那麽回事唄,摸摸擦擦的,自然反應,你管是用誰的手……”

也許青春期就是叛逆的,也許是年輕人就是好奇的,也許人在心理上都有某種病態的強迫症,明明都知道某種行為在‘哥兒們’之間是不合適、不正常的,可不知道為啥,話題起了一個頭,不往下一探究竟就怎麽也不甘心……或者,這就是勇敢的,莽撞的,想‘以身試法’看看自己的手和別人的手在同一件事上是不是感覺真的是不一樣的……

於是,倆彼此‘鐵哥們’在這個該死的夜晚,為了一個該死的好奇,打著互助的旗號,把那兩對真正情侶也隻不過才蜻蜓點水,遮遮掩掩,偷偷摸摸的那半步,給暢快淋漓的……全做完了。

兩個人躺在**輕輕喘氣,黑暗很好地掩飾了彼此的悸動和羞臊,沒有預料中的同性彼此愛撫的毛骨悚然,也沒有如同左手摸右手的味同嚼蠟,是一種全然陌生的**、躁動、眩暈還有……難忘。無論他們兩個誰,都不得不承認剛剛的那種感覺很好,超乎想象的好,非常、非常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