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方配對一

但願這輩子都不要再見到這夥渾蛋/衰人。

當八個滿臉菜色男生在醫院口分道揚鑣的時候,這句話不止在一個人腦海中閃過,然後雙方分別跳上出租車,由著兩輛車向相反方向越行越遠,車裏的人都有種惡靈散退的輕鬆感。

這八個人裏,屬豆丁病得最重,誰讓他貪嘴卻又不如鴻牛的體格好,住院三天下來豆丁變成了‘豆幹’,即使到了宿舍,也是被會長一步一台階地背上樓,繼續他的病號生涯。

空了三天的寢室,並沒有因為大家的病愈出院而增添人氣,旭宸和宋燁幾乎是剛回寢室就腳不落地的轉身去了教學樓,鴻牛也因為教練親爹的怨念急忙去體育館銷假報到,整個寢室空****的隻有豆丁一個人,孤苦伶仃,就像被扔在街上沒人要的孩子一樣,這對一向在家是塊寶的米小黎來說,心態失衡。

撥了長長一串電話卡號,又在提示音下撥了長長一串電話號碼,“媽,是我。”拉長音裏帶著濃濃的撒嬌,不顧電話另一端代表事務繁忙的嘈雜背景音,“我在發燒,很難受……你們都不在……”

“剛從醫院回來……因為有交通事故發生,傷病太多沒空床,就出院了……”實在是他們這夥人一看就是沒事找事型的病患,再說,他們上吐下瀉了一宿,高燒一天,又留院觀察了一天,基本上住院也屬於多一天不多,少一天不少,理所當然的被醫院掃地出門了!

“媽,醫生說是腸炎。”

米小黎能聽見母親那邊此起彼伏的電話、傳真和亂哄哄的人聲,然後在聽筒有短暫的真空音後,另一個米小黎熟悉的成熟的男中音響起來了,簡單的幾句關於某種溶液調配比例的法語後,才是清楚的中文招呼,

“媽,我沒有!爸,你忙著呢?”

“我吃生蠔拉肚子……”

“嗯,低燒……”

……

一家三口,抱著電話,由生病聊到飲食,由飲食聊到環境,由環境轉到教育,最後萬年不變地圍著米小黎什麽時候出國,到底去哪個名校的話題上繼續幾年沒有結果的扯皮爭執。雖說三方通話因為網絡發展的關係費用大大的降低了,不過為如此雞毛蒜皮的事來個橫跨歐亞大陸、太平洋三地討論,不能不說米氏豆丁在米家確屬一塊重量級的寶貝。

宋燁回來的時候,米小黎剛掛上電話,就著話筒的溫度和米小黎一邊兒紅紅的耳尖,宋燁就能猜到這電話的長度,“剛剛給你爸媽打電話了?”

“嗯。”

“告訴他們你生病了?”

“嗯。”

看著豆丁一臉無謂的肯定,會長坐在他身邊,“那他們一定很擔心了?”

豆丁想了想那會兒爸媽的語氣,“嗯……是吧!”

就宋燁所知,米小黎的家長都不在國內,不然也不至於整個假期他隻有家裏的阿姨陪著,“豆丁,下次這種事,如果不是很嚴重的話,就別告訴他們了,他們既不能趕回來陪你,也不能讓你盡快好起來,隔了那麽遠,你告訴他們,不是讓他們徒增擔心麽!”

米小黎不得不承認會長的話很有道理,隻不過他身體難受,心裏也難受,除了爸媽他還能找誰?

“覺得不舒服,孤單了?”宋燁拍拍米小黎的頭,好像拍小狗似的笑笑,“我陪你好了。”

每日下課之後就能準時回寢室休息,能按時去食堂吃飯,這樣標準的學生生活對於學生會主席來說相當難得,起碼看上去,宋燁挺享受這種悠閑。

“會長,校際運動會還有不到一個月就開始了吧?”

“嗯,還有二十二天。”

“那你怎麽一點都不忙?上學期校藝術節在結束之前,你都很忙。”

“傻瓜,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我那三把火在去年就燒完了,這學期自然輪不到我親曆親為。”

“哦。”

某人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繼續在筆記、課本、草稿紙之間奮鬥。

“會長你聽說過蘋果減肥法麽?就是隻吃蘋果不吃別的東西,連吃一個星期。我覺得挺不錯的,但君學姐把這說得可恐怖了。”

“有啥東西是你嫌過不好吃的?”宋燁看著對麵滿嘴塞蘋果的小豬玀。

這時米小黎已經扔開筆,從書本中脫身,宋燁暗暗驚歎豆丁悟性高、記性好地同時,也把自己的課堂筆記從沾滿是蘋果汁的小豬蹄下抽出來,放回書架上。

“那也不是,我想我以後都再也不會吃生蠔了。但吃蘋果就沒問題!”記吃也記打的小豬玀把蘋果咬得哢喳哢喳響。

“吃一個星期蘋果?那就是說一個星期沒有肉吃也能忍了?”宋燁逗他。

米小黎一聽到這話,手中的本子立刻多了兩排深深的牙印。

臨出院時,醫生說他腸胃不好,恢複得慢就得慢慢調,這些天宋燁盡職的幫他打飯時都一直都避免了任何油膩的菜,肉,就更沒有了,於是乎,米小黎最近一提吃飯,情緒就抽風,他瞪著會長大人的背影,非常,非常地惱火。

不知道從哪裏聽說的,說‘人都是食肉動物’,確實,米小黎周圍的人包括他自己,沒聽說誰不喜歡吃肉的。這事到底有什麽科學依據米小黎不想深究,但一個徹頭徹尾的肉食動物絕不是能日日喝粥吃青菜也毫無怨言的家夥。

“我想吃紅燒肉……”

因為吃飯不順發脾氣似乎太幼稚,但俗語都講,可見這也是很嚴重的事。米小黎一想到最近‘吃糠咽菜’的日子,腸子就擰著勁的不舒服,卻不知道會長為了照顧他,這些天一直犧牲頗多。什麽‘新官上任三把火’,什麽‘不用凡事親力親為’這樣的借口也就是騙騙實心眼的米小黎,如果是旭宸,張口就能找出十幾個證據一一反駁。

三個星期後的大學體育聯賽,畢竟是校際間的活動,有許多的對外的活動配合,時間配合,人員配合,起碼需要組織部、宣傳部和體育部聯合處理,甚至還需要校際間熟人較多、擅長對外聯誼的文藝部,這個時候學生會會長放手不管,要誰去協調?

還有經費問題,再多,再完美的計劃,沒有錢就什麽都白搭,現在所有的操作都到了實質階段,錢這個問題就成了棘手的部分。學生會能支配的就那麽點,如何合理化運用,怎麽避免拆東牆補西牆,怎麽達到資源利用最大化,幾個部肯定都要爭,各有各的理,最後,當然會長也得去調節。

還有,L大排課的特點,每天最多排四堂,即使一天都排滿了,也隻需要帶那麽三四本教材,更別說他們的課程基本上隻排半天,但宋大會長的書包永遠都是那麽滿,明明每天最早的課也要八點半才開始,但會長總是七點不到就要離開寢室。

豆丁就是個能吃能睡的小豬玀,心寬得很,這裏麵的邏輯因果以他的頭腦不會想不明白,隻不過他根本就不會想,自然他也不知道這些天,在他睡著之後,宋燁每晚都要彌補白日落下的工作直到深夜。

豆丁隻知道他已經快一個星期沒有碰到葷腥,並且今天恐怕他還不得不繼續這樣的淒慘遭遇。他覺得很餓,不是用青菜果蔬就能塞飽肚子的那種餓,吃飯也不再是一般意義的享受過程,尤其在這會兒,開飯時間,那些擋也擋不住地美妙味道從其他寢室飄進來,變成了一種**,炫耀、拒絕甚至是嘲弄。

是誰給會長權利做這樣的決定?

是誰規定他必須要吃青菜豆腐?

米小黎把自己窩在被子裏,覺得特別委屈,以前在家的時候,爸媽再忙,在他病了的時候也總會有一個人陪在身旁,阿姨更是會忙前忙後地給他做各式各樣好吃的,爺爺奶奶即使隔得那麽遠,也會給他打電話,寄禮物……

聽了宋燁的話,米小黎現在即使心裏再不舒服也不敢給爸媽打電話訴苦了,但他確實,確實過得不開心,也許不僅僅是吃的方麵,失落、淒涼,也許也是生病造成的情緒低落,從小到大,他從來沒這樣被冷落、忽視過,忽視到幾乎等同‘被虐待’。一時間,他為自己為什麽要堅持在國內讀完大學,為什麽不走讀而選擇住校這樣的決定有點迷惑到動搖。

白水青菜,乏善可陳

“我不餓。”

“我想回家。”

“我一點也不喜歡住學校宿舍。”

我想媽……

米小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不過就是吃得不順而已,卻好像受天大的欺負,可他就是忍不住,鼻子酸得發疼,眼睛發熱,被角很快就暈開了一片水痕,然後當‘罪魁禍首’宋大會長靠近時,滿腹的委屈好像分洪傾閘而出,宋燁身上熟悉的舒服佳薄荷味更像是一種安慰誘導劑,瓦解了所有的‘倍受虐待’所產生的怒氣,最後,眼淚一發而不可收拾。

……

“……老子不做大哥已經很多年……”走廊裏,熟悉的,改詞又跑掉的難聽的歌逼近門口,預示著來人隨時撞開宿舍大門的可能。

宋燁輕拍著豆丁的背,一直在低聲安撫著米小黎,這時他明顯感覺到豆丁微微抽噎顫抖的身體往自己的懷裏更深的地方擠了擠,原本低聲的嗚咽也在極力控製下成了無聲。

鴻牛端著晚飯晃**進寢室的時候,就看到豆丁裹著被子趴在會長懷裏,而會長正連人帶被一齊抱著。

鴻牛彎腰湊近,“咋,哭了這是?你說說這孩子,喝幾天粥至於麽!來來來,鴻哥今天打了燒排骨。”

隻見會長大人抬起頭,衝著鴻牛冷眼一橫,語氣不善,“一邊兒去,滿腦子就認吃!對,就你是牛人,你十七歲的時候,生病在外,爹媽都不在身邊,你也能牛得起來?”

“是是是,會長大人教訓的是,我該死!我是雜草,咱們家豆丁就是會長大人的心頭寶……”鴻牛端著飯盒靈巧一躲,避開了會長的無影腳,卻避不開會長的飛眼刀。

會長大人伸出手指一點一晃,“排骨,留下;人,滾蛋!”

——差別待遇,絕對的差別待遇!

其實會長這人不是善良型的,這誰都看得出來。

可他能在學生部正為校際運動會忙得昏天黑地的當口,特意抽出時間陪豆丁去見那個該死的友好寢室;

他能在任何可能傷害到豆丁的狀況之前,明裏暗裏地出麵擺平;

或者比如這幾天,他扛下照顧豆丁的責任,不在乎夜夜減少睡眠以彌補白日落下的工作和學業。

這正常麽?

正常就怪了!

可會長大人不覺得,他認為挺正常的,就好像豆丁難受想家,發脾氣找別扭,最後卻隻肯在他懷裏偷偷抹眼淚一樣正常。

距校際運動會還有一周,正是最繁忙期,學生會的任務分配自然有所調整,原本不是負責這一攤的也可能被趕鴨子上架,比如旭宸,因為一周三天都往市中心跑,所以部分采買任務理所當然地落在原本沒什麽幹係的主持人的身上。

鴻牛人高馬大是‘拎包的’不貳人選,兩人同行,提著大大小小的購物袋,走著走著,鴻牛忽然停下來了,側頭,往一個巷子裏看。

“旭,看,打架的。”

旭宸腳步一頓,忙跑過去。

鴻牛好這口,雖然他的專業素養很少讓他出手傷人,但身懷工夫的後果就好像揣著個定時炸彈一樣讓人不放心,萬一這牛人看著看著一激動,仗著藝高人膽大,行俠仗義什麽的再惹出點事,旭宸怎麽能讓這樣沒大腦的事情發生在自己眼皮底下?

鴻牛把一手拎的東西遞給旭宸,“幫我拿一下。”

“喂!鴻牛你別想……”

“我想什麽想,我拿電話,報警!”五好青年把東西往旭宸懷裏一塞——笑話,一堆陌生人,來曆、恩怨都不知道,他幫什麽幫啊,再說,鴻大爺牛著呢,“讓我出手,不用給出場費的?”

電話接通,鴻牛簡短地報告了事出地點,大致描述。

這是個某超市和商業大樓之間的小巷子,很窄的地方明顯成了市中心的衛生死角,帶著股隨地便溺後留下難聞臊臭和風吹進來的垃圾、塑料袋的肮髒,大概沒人願意往裏看一眼,裏麵的若幹大件雜物,更是讓整個巷子深處隱蔽到不可見,從他們所處的距離來看,隻能看到影影綽綽的幾個人的影子,拳腳並用。

其實說打架並不是很恰當,說圍毆還差不多,六七個人打一個,隻不過被打的那個身手不錯,雖然出手業餘,但躲閃靈活,再說旁邊那幾個就是仗著人多,打架的手段更不入流,這才似乎弄得近似平局,不過照這個趨勢,那人落敗是早晚的事——鴻牛一麵用專業的眼光盯著、評估,一麵等著警察來——隻不過盯著盯著,總覺得被毆的家夥身量有些眼熟……

好像在哪兒見過。

鴻牛上了心,看得更仔細,這時那人在躲閃之下猛一轉身,正臉一閃而過……

鴻牛一愣,忽然大吼一聲,“靠……是那個衰人!”然後把電話往旭宸懷裏一扔,拋下東西飛似的衝過去救人。碰上了熟人,也別管誰是誰非,反正不能任對方這麽以一擋七的繼續打下去,雖然他與那衰人的交情也不算深。

鴻牛口中的衰人能是誰,不就是害他食物中毒,出身M大305的衰人,總是跟他比東比西,永不服氣的那個打籃球的阿鬆!

鴻牛衝鋒陷陣了,但出手的時候沒有忘自己已經報警,沒有忘記旭宸曾經提過最近的派出所就在兩條街之外,沒有忘記大概再有五六分鍾警察叔叔就會趕到現場的事實——保持頭腦冷靜,是上戰場的第一製勝因素。

鴻牛到底是專業的,等頭腦冷靜地分析完,出拳一反專業人士的穩、準、狠,更沒有難度和威力都嚇人的回旋踢,用身體隔擋,把阿鬆擠到斜後一角,架勢拉開形成一個小扇麵,同時拳頭變得的飄忽,零散,以守代攻——警察隨時出沒,這老實孩子可不想被警方誤會自己也是描述中的‘無良當街打架鬥毆’中的一員。

護一個,擋七個,從站位到攻擊,都要人討不到太大便宜,當然隻限於大便宜,至於零碎的暗虧,畢竟是一對七,也挨了些。就這樣邊擋,邊躲,邊反擊,然後正義的警察哥哥們來了。

警察哥哥非常負責的把無論是挨打的,還是打人的都一起帶走,甚至包括拿著大包小裹站在巷子口‘望風’的季旭宸。

“喂,你還好吧!”鴻牛攙著阿鬆,看他原本人模人樣一枝花,如今開得五顏六色姹紫嫣紅的臉,麵部表情……似乎很痛苦……“你是不是傷到要害了?”

阿鬆覺得自己渾身上下一動就痛得要死的地方決不下於三十處,具體傷有多重,會有什麽影響他還不知道,但就眼下這架勢,他更擔心另外一件事,“校外打架,如果學校知道了,校際運動會……會被取消參加賽資格的。”

鴻牛真想罵他說這都啥時候了,你居然還有心想這個!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認,阿鬆的擔心並非空穴來風。

取消參賽資格,這幾乎是最輕的一種後果,更有可能是記過,寫進檔案跟一輩子,甚至影響畢業後的學位證,而現在他們這樣子根本沒有辦法不讓學校知道,一會兒警察查明了身份一定會跟學校老師聯係,至於到底打架雙方的人多人少,自衛還是攻擊的問題,對方隨便咬一口就很可能說不清楚,也沒人能理會,絕大多數情況下,老師隻會看到‘校外打架’這一事實,還有‘惡劣影響’這一後果。

就說現在,一個受害者,一個見義勇為,一個無辜路人甲,全部跟那七個行凶的流氓一樣,被領到派出所某個閑置辦公室,在地上蹲了一溜,上哪兒說理去?

再說,這種需要開口辯解的事,鴻牛哪有旭宸擅長?此時此刻,他居然有些慶幸旭宸也被卷進來了,起碼能有個商量的,“旭,我們可是受害者,你說……”

“喂,你們幾個蹲好了,不許講話。”肩章和年齡明顯還嫩的小警察,大手一揮喝止住他們,撂下幾句讓他們好好反省反省的話之後,就把他們這夥人‘鬧事小流氓’晾在這兒了。

當街鬥毆,一律一視同仁。

鴻牛無聲的用大大的嘴形示意。

旭宸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然後無聲地告訴對方。

不許說話,不許起身,美其名曰冷靜期,等同於麵壁思過,也算種震懾,是處理這類糾紛的老規矩,一般都會讓‘嫌犯’蹲個把鍾頭消了氣焰才會挨個問話。不過沒過多久,外麵就響起嘈雜的人聲,然後另一名小警察探頭進來,“誰叫季旭宸?”

所長辦公室有點熱鬧,雖說當警察的人都挺務實,也不興什麽追星族之類的幼稚活動,但電視裏某位著名主持人就這麽近距離的出現在自家地頭上,尤其還是年輕貌美的女主持人,大家的興致當然很高——雖然是人都明白,無事不登三寶殿,她肯定是來為某個/些人說情的。

“季旭宸。”

警察叔叔身邊坐著位很麵善知性的大美女——如果你常看D市電視台青少部節目,還能知道她的名字叫曉嫻,事實證明這個救兵旭宸搬得簡直再恰當不過了,作為曉嫻某位忠實粉絲的爸爸,這位一直黑口黑麵的派出所所長明顯善待了旭宸,招呼他坐下來。

“雖然你把曉嫻找來說情,但我也得批評教育你,還是學生吧,出了什麽事非得當街打架……”警察叔叔批評一半,重新上下打量了一下旭宸,那小襯衫穿的整整齊齊幹幹淨淨的哪有打過架的模樣?

旭宸無奈的笑笑,“警察叔叔,我和我那位同學是報警的,結果也一起被叫來了。”

這個沒啥好說的,鴻牛的手機裏有當時報警電話的紀錄,外加那兩堆歎為觀止的購物袋山丘,怎麽看他倆也不像能打架的樣子,至於為什麽鴻牛同學身上掛了彩……

“他真的不是去打架,他是去拉架的。我這個同學,在去年全國大學生跆拳道比賽上得了第四名,這個學校檔案裏都有,您知道如果他要是真的存心惹事,那幾個小流氓那是他的對手?哪還可能把自己也弄了一身傷……再說,他都不認識那些人。”

“另一個,就是那個傷最重的,我也認識,我是我們學校宣傳部的,經常會跟其他學校有些聯誼活動……他可能不認識我,但我知道他,M大籃球隊的,絕對主力球員,據說場上三個人防不住……下周就要開始比賽了,這個時候如果他出去惹事,不是擺明了要被學校禁賽嘛……”

“那七個人是一起的,合起來打他一個,我是不知道到底因為什麽,不過現在他被打成這樣,比賽肯定上不了場……”

“嗯,聽說……是有個說法!在這種校際聯賽如果取了名次,學校會給獎勵,據說以後在擇業會上,學校也會給用人單位正式推薦的,所以這比賽也算重要的吧!”

“警察叔叔,能不能讓他們叫個車,先讓他們兩個去醫院……”

……

於是整個事情在沒傳出派出所的大門之前,就被派出所的魏所長以‘單方麵暴力挑釁,兩名L大學生見義勇為’給定性了。

還是第六醫院,還是急診病房。

“……我就沒見過你們寢衰氣這麽重的,老子五歲起學跆拳道,從小到大啥時候挨過這種沒水準的揍?”鴻牛摸了摸嘴唇破的口子,他身上有兩個地方得縫針,大概是被對方皮鞋扣劃開的,還得打針破傷風,反正皮肉傷倒也沒什麽。但阿鬆看起來情況要嚴重的多,剛拍過片子,好像說手臂有骨折的跡向。

阿鬆撇嘴,“你不是說自己是打遍五省無敵手麽,吹牛專業的?”

“廢話,那巷子那麽暗,你被打成那個豬頭樣我能認得出來麽?我都已經報警了,我能怎麽辦?一還手再把那幾個小子打殘,回頭挨了打,咱倆再被學校記一大過?要我說你們寢……衰神附體,這就是甩也甩不掉了!真不是一般倒黴!”

鴻牛牢騷發完了,看看阿鬆,“哎,你身手也不算差……因為什麽被打啊,搶人女朋友了?”

就在來醫院的路上,旭宸已經給鴻牛打電話大致講了自己在警察麵前的開脫之詞和最後的結果,這是為以防萬一,統一口徑串供,那些開脫之詞根本是旭宸自己當場瞎掰的,至於真正的原因,還得問阿鬆。

阿鬆默了一會,“旭宸猜對了,就是校際聯賽。”

鴻牛愣了有一瞬,似乎有些難以置信,緊接著就爆發了,“我靠!”一腳狠狠地踹床腿上,“太他媽的無恥了。”

搞體育的,基本上都有一種體育精神,就像各行有各行的規矩一樣。

運動講究的是競爭,公平,公正,比賽的存在好像是為了超越對手,其實那隻是為達到超越自己的手段,就是人們常說的有競爭才有進步。鞭策前進,這才是比賽的意義,像這樣比不過就下黑手,不去提高自己而想著給對方使絆子——絕對少見,絕對外行,絕對無恥,絕對受人唾棄的行徑。

如果在武俠小說裏,這類人大概就是傳說中的‘武林敗類’了。

但此刻,一切既成事實,鴻牛就是再生氣,把床拆了也沒用。反正對方就是打定了主意,就是不想讓阿鬆上場了。

——不還手,打也打殘了,肯定比現在還要慘;

——還手,就會被禁賽記過。

雖然碰到了他們,禁賽是不會發生了,但受傷的問題,一切還要等檢查結果出來。

鴻牛在地上轉圈,或者叫‘暴走’更合適一點。他也是練體育的,多年辛苦汗水,一朝付諸東流的滋味幾乎是他們這類人最害怕,也是最慘痛的一件事,鴻牛比旁人更能感受到阿鬆的痛苦,尤其,阿鬆還是用這樣的方式被剝奪參賽權。

阿鬆,本是他命中絕對的衰人一號!

比籃球,讓他掃麵子;

拚吃海蠣子,讓他上吐下瀉住醫院;

在病**比點滴誰滴得快,讓他被護士罵;

為了不被比下去,他不得不吃下最厭惡的炒青椒;

這一次見麵更是弄了一身傷,外加被警察請去喝茶;

——種種惡行,罄竹難書。

記得出院那會兒,他曾發誓,這輩子都離衰人遠遠的……可這會兒,鴻牛盯著病**青一塊紫一塊的細胳膊細腿……大爺的!M大的都是廢物,要是阿鬆在他們學校,看誰敢動他!想動他,行!先從自己屍體上踩過去!鴻牛有些泄氣對比那邊努力一臉平靜的阿鬆,心裏真的是憋著股火,也真揪心地替阿鬆感到難過。

“七床的,”這時一個女醫生拿著片子過來,“片子出來了,骨頭都沒事啊!到底是年輕人……有軟組織挫傷,要注意……”

鴻牛看著阿鬆聽說手臂沒骨折時,眼睛裏爆發的瞬間光彩,突然覺得自己得為他做點什麽。

掏出手機,翻名單。

“喂,果頭,我,L大的鴻牛……就是上次聯賽,把你揍趴下那個L大跆拳道……啊對,鴻牛是我綽號!”聽著那邊的恍然大悟,鴻牛翻白眼,這人就是記吃不記打,“那個,我問你,你認不認識你們學校籃球特別好的那個,信息專業的阿鬆……行行行,你認識就好,我告訴你,你派人給我把他保護好了,少根頭發……他是我的人,你給我罩住了!他要是再有個意外……你哪那麽多廢話,我的人就是我的人,什麽什麽關係?……行,這麽說定了啊……”

鴻牛在電話裏嘰哩哇啦講一堆,掛上電話,一回頭看阿鬆的神情,禁不住往後一躲,“嗬,幹嘛,你陰沉個臉!”

“你剛剛胡說八道什麽?什麽叫‘你的人’,你們L大的說話一向不過大腦?”

鴻牛看阿鬆那黑的包公臉,一把掰過阿鬆的頭,吧唧在腦頂上親一口,“行了,蓋了戳,現在算我的人吧,別廢話了,你還想不想比賽了!”

“……”

鴻牛實在受不了阿鬆紮在自己身上的眼刀,感覺也有點別扭,“爺爺的,做回好人還這麽費勁,居然還親一男的,呸呸呸,一嘴頭發。”

阿鬆極力避免拉扯到臉上的傷口,但最後,實在沒有憋住笑。

其實,那句什麽‘我的人……’就是一個玩笑,鴻牛說得無意,阿鬆也不會真的計較。他們太年輕,‘愛情’離他們太遠,‘喜歡’能讓他們酸掉大牙,誰會在乎這個?隻是共同經曆的這件事讓有些東西開始潛移默化了,起碼從這一刻開始,有種叫‘情份’的東西,開始悄無聲息的滋長。

“咱們學校的成績真菜啊!”如今又活蹦亂跳的米小黎拿著校際運動會的比賽成績表,在那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亂發感慨。

“行啦,三百來所學校呢,能排進榜的都已經很了不起了,哪有幾個能像哥哥我有穩進前三甲的實力?”鴻牛一邊解說,一邊吹捧自己。

“哎?M大籃球隊下一場拚四強,305寢的那個阿鬆有點本事啊!”旭宸挑了挑眉毛,“不過情形不太妙,對手是上屆季軍K大……嗯,也不一定,M大還有主場之利……”

“能弄到票麽?”一直沉默的會長忽然開口,引得寢室全體側目。

宋燁聳聳肩,“我是K大的粉絲。”

眾人滿頭黑線!

會長大人,當眾唱反調,很容易被主場粉絲群毆的。不過也不怪會長有此一問,M大主場,幾乎可以預見體育館爆滿,一票難求——好在,咱內部有人!

就是因為上次打架那事,旭宸的仗義執言和鴻牛的出手相助,不僅挽救了阿鬆的參賽資格,也挽救了510寢和305寢岌岌可危的‘友好寢室’之情誼,起碼算上次的警局/醫院一日遊,他們之間的愛恨、情、仇交集已經高達三次之多,真是剪不斷、理還亂……如今‘名分’還在,關係緩和,那這次幫忙弄個內部親友席,總不算過分吧!

親友團的席位都相當不錯,但當然,不可避免的與他們同坐一起的,是他們的友好寢室,305。不過這次的氣氛比起之前的不期而遇要融洽得多,救命恩人嘛,甚至,中場休息時,陸東去超市買飲料,還特意給510寢的每人都帶上兩罐可樂。

可樂這種碳酸飲料最怕啟開前搖晃,陸東真的不記得自己有搖晃過,可能是剛剛抱著飲料一路跑回來顛簸,然後拿起飲料時,似乎又碰上阿鬆進了個三分球,他叫了聲好,大概順便的晃了晃胳膊揮揮手而已……

然後……

一股褐色的**夾著香甜清爽的味道,先是一招‘潛龍升天’後緊跟著一招‘翻雲覆雨’,最後,噗——嘩——大半罐可樂全貢獻在旭宸無辜的襯衫上了。

“?”

“!”

“……”

“?!”

“!!”

“那,那個……我不是故意的!”作為肇事者,東哥再爺兒們不起來了。

“廢話!你就是想故意的,也沒這麽準!”旭宸掏出手絹擦衣服,他這種絲質的衣服特別容易吸水,眼見著褐色印子迅速擴大,若不趁未幹之前趕快洗,這衣服就算徹底廢了。旭宸抬起頭狠掃了陸東一眼,果然是衰寢衰人,就不該跟他們坐一起!

不過……

陸東心下防備的看著旭宸,他那上下打量自己那眼神讓東哥感覺後脊梁開始嗖嗖冒小冷風,“你,你幹嘛?”雖然陸東比旭宸大一年級,但這年頭,小孩一年比一年刁鑽,一代比一代難惹,就憑眼前這個毒舌又潔癖的,東哥直覺地認為,就算自己願意負責掏錢幹洗,也不見得能把這事給擺平了。

“看你身材還行……”旭宸那賊精賊精的眼,前後把陸東掃視個遍,兩指捏著他的襯衫領子,“除了這個,你總有兩件像樣能穿的襯衫吧?”

8舍305寢室內

“喂,喂,你到底要什麽樣的?你想把衣櫥搬空啊?”陸東看旭宸一件又一件的把自己的衣服從櫃子裏往外丟,眼看著**都鋪滿了,也沒停手的意思,手裏的可樂罐子被他捏得喀吧喀吧響,“反正一會兒不用你收拾是吧?”

旭宸轉過身,一手從櫃子裏拎起團成一個球的衣服,晃了晃,“東大少爺,你這樣放,也敢叫做收拾?”說著手拎衣角,一抖,一件皺皺巴巴的淡青色網球衫展開了,“你的補償,就是要我穿這樣的破布?”

“你……”東哥覺得如果自己年紀再大一點,就能被這小破孩氣到腦溢血,他一把把網球衫搶過來,“不穿拉倒!這是正品三葉草,不是仿冒路邊攤,不識好歹!”

旭宸聳聳肩,一副你已經無藥可救的表情,繼續轉頭翻陸東的那堆衣服。其實他早就看出來了,這家夥的衣櫥裏,無一不是名牌。但正是因為這點,才讓旭宸搖頭,“會穿衣服的人,即使隻穿街邊廉價的網球衫,也能穿出一種叫‘品味’的東西;而有的人……”旭宸轉過頭,對東哥從上到下掃描一番,歎口氣,“……渾身上下都是名牌,卻依然邋遢的像個送牛奶的。”

喀吧!

陸東手裏那個空可樂罐子,被他一巴掌砸在桌上,然後人三步兩步跨過去,抓住旭宸的胳膊,反手一扭,同時在腿窩上一絆,身子斜帶,一下子就把旭宸按在**,旭宸的右胳膊被壓在左胳膊下,然後左肩被牢牢製住,以極不舒服的姿勢躺在**,陸東腿抵著他的腿,身子壓著他的身子,臉在旭宸的正上方,居高臨下!

“喂……”

“喂什麽喂!”陸東很火大地吼回去,順手扯過來一件衣服,扔在旭宸身上,惡狠狠地說,“就是這件!你愛穿不穿,真把惹火了我,你信不信我……”東哥揚起拳頭,臉貼的近,威脅意味十足。

陸東其實是屬於相貌、氣質都很男人味那類的,濃縮成倆字——英武,若放在古代,大概也能論上個統帥將軍相,最差也得是個大俠。在當今中性流行的年代,東哥相貌似乎‘落伍’了,但與女生的審美不同,在大多數男生心中,東少爺這副皮相才是真正的TOP級,直讓人羨慕到嫉妒。其實在男性詞典裏,‘漂亮’幾乎就等同於‘娘娘腔’,有哪個男生會喜歡被人這樣看的?

所以,如此近的距離,旭宸真真切切地看著對方的臉,心底的酸怪味就出來了。

他的視線從陸東的臉瞄到陸東的拳頭,再從他的拳頭轉到他的臉,眼神裝得很學術,好似時尚專家評估模特的氣質指數,來回幾個回合,最後才語氣誠懇,慢悠悠的開口,“換個發型吧,再雇倆小弟跟著,基本上可以從牛奶小工變成街頭老大。”

“……”東少爺的臉開始**。

如果論嘴皮子,陸東恐怕這輩子也不是旭宸的對手了,但東少爺也不是隨便認輸的孬種,帶著北方男兒特有的豪氣、霸氣甚至還有點匪氣,陸東出手了,他一手按住旭宸,另一手探向旭宸的領口開始往下扒衣服,就不信治不了這死孩子,你不稀罕換,我幫你換總行了吧!

“喂……”旭宸覺得扣子都快被他扯掉了。

“閉嘴!”陸東的手勁確實稱不上柔和,不過他管不了那麽多,他就是要在最短時間內,把這事徹底擺平!

兩人正撕拉著,寢室外突然響起蹦跳的腳步聲。

“旭……啊!”門被興奮的推開了,然後幾乎同一時間,興奮就變成了吃驚和報赧,“……對,對不起。”豆丁慌忙道歉。

米小黎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臉紅,其實他根本沒具體看清楚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不過一瞥之下的兩人肢體形態、以及事發地點,讓天才豆丁的大腦迅速做出反應,大腦支配了小腦,幾乎在下一秒,轉身,然後試圖以更快的速度離開。

不過,他身後陸續跟進來的人,阻礙的不僅僅是他的行動。

米小黎低頭靠在會長胸前,揉著撞得發酸的鼻子,然後宋大會長故意裝嚴肅的批評聲音從頭頂傳播開來,“我說你們倆上映限製級也要看地方,豆丁未滿十八歲,可還沒算成年呢!”

“咋,化敵為友了?”鴻牛嘻嘻哈哈地搭著阿鬆的肩膀,倆人一起晃進來的,“你倆這友誼速度也發展得忒快了!”

看著陸續進來的室友,看看旭宸被扯開的襯衫,**的胸膛,再看看他們倆一上一下在**的奇怪姿勢,陸東反映慢了半拍,才猛然好像燙了手一樣,嗖地把爪子收回來,整個人幾乎是跳著離開床的,滿臉尷尬。

其實旭宸也好不到哪兒去,不過像這種事,他知道,如果此時表現出慌張,羞赧,像個手足無措的新丁,那麽後半輩子就等著被這幾個無良的家夥嘲笑到死吧。想要敗中求勝,隻有比這幫思想猥瑣的家夥,表現得更加猥瑣!

旭宸對人心的研究,或者說對於幾個室友的研究,顯然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所以,當下,旭宸慢慢掃過寢室裏眾人,豆丁和會長,鴻牛和阿鬆,305寢四仔和老大,包括他們各自的新交到的女朋友,還有一旁滿臉通紅的陸東……然後緩緩起身,漫不經心地拉上被扯開大半的衣襟,“真是沒眼色的家夥,你們故意的吧?”

全體都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