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6日 誤會

嚴雨默默的推開艾默,轉過身向廚房走去,故意忽略她臉上濃濃的歉意。他知道自己麵對她那雙大眼睛突撒突撒的看著自己,就一準兒會心軟。但是,這一次她真的是搞得太過分了。他很生氣,很受傷,很憋火,所以他必須明確表明自己的態度。

嚴雨背對著艾默,想說句重一點兒的話,但是一開口還是,“餓了吧,想吃什麽?” 嗓音有些許沙啞。

他心裏想,自己對她還真是沒轍。

艾默甩掉高跟鞋,像隻小狗一樣跟在嚴雨的身後。他的背影顯得落寞孤寂,剛才看到他眼睛下麵還有兩個媲美國寶的黑眼圈,讓她心中愧疚更甚。艾默一把從身後抱住嚴雨的腰,臉貼在他寬闊的後背上,喃喃的乞求他的原諒。

“寶貝,對不起。不要生我的氣了。我真的知道錯了,原諒我好不好。我下次再也不會了。寶貝,不要生氣嘛。生氣會長皺紋就不帥了。”

嚴雨歎口氣。他真的希望艾默能說句,“你擺臉色給誰看啊”,或者為自己辯解,“不就是出去和朋友喝酒,至於麽”。這樣他還能借口跟她吵一架,把心裏頭堵得火氣釋放出去。偏偏艾默是個肯服軟的人,如果是她的錯,從來不固執任性。可是如果不是她的錯,她總能解釋的頭頭是道。學工的腦子,邏輯極強,讓你沒辦法不信服她。

軟綿綿熱乎乎的身體在你背上貼著,語氣這樣可憐兮兮的跟你道歉,是個男人也沒有辦法再跟她別扭下去,總不能顯得自己那麽小氣。嚴雨轉過身,艾默晶瑩雙眸裏的期待和哀求不出所料的讓他心漸漸柔軟。本要想好的追根究底和不依不饒,在她的麵前,卻怎麽也強硬不起來。他可以毫不手軟的懲罰下屬的工作失誤,他可以雷厲風行的做出任何決定,但是他現在站在這個小女人麵前,卻連質問她的力氣都沒有。

嚴雨抬手撫上艾默的長發,和平時一樣的烏黑柔順,散發著一種陌生的香氣。

“昨晚……”

“昨天朋友知道我換了新的工作,晚上請我去酒吧喝酒,一不小心醉了。她不知道我住在哪裏,就讓我睡在她家裏了。”艾默不想將遭遇**的事情講給嚴雨聽。反正結果並沒有得逞,何必讓他為此多擔心一分。

嚴雨看著艾默的嘴唇,粉嫩柔軟,霹靂啪啦的講完那些話,都沒有遲疑。是提前準備好的,還是因為心中坦然。

“什麽朋友?老同學?學校的同事?”

“前天在萬科的班車上認識的。”

“你還真是夠隨便,剛剛認識的人就一起去喝酒,不怕人家把你賣了?”

“我覺得蕭穎人不錯啊。昨天多虧了她……我才不至於流落街頭。”

“你說你的朋友叫什麽?”

“蕭穎,蕭敬騰的蕭,張靚穎的穎。很奇妙的一個女人,時而單純得像個孩子,時而又深沉偏激。但是人很熱心,她開了間酒吧,就在……”

聽到這個名字,嚴雨心頭一動。一個嬌小可愛的身影在腦海裏滑過,不過這世上又怎會有如此湊巧的事。

“雨,你去睡會兒吧。看你眼圈兒都媲美國寶了。我自己煮碗麵就好。”艾默見嚴雨呆呆的站在原地,根本就沒聽進去自己講的話,隻道是他太累了。

嚴雨躺在**,頭一挨枕頭便開始有些迷糊。這幾日的勞累和心中複雜的思緒讓他即便已經入眠,腦海裏依然在過電影。他平時睡眠並不好,不是太忙沒有時間好好休息,就是躺下後腦子裏還在想公司的事情。經常整夜整夜的說夢話,時而中文,時而英文,字正腔圓。好在艾默是個雷打不動的瞌睡蟲,倒也不會受到他的影響。

蕭穎。這個名字讓他想起了出國之前,在南京上大學的那段頹廢迷亂的日子。遠遠離開了父母的管束,總算得到了自由。大學那兩年的時光,如萬花筒一般的五光十色。一群紈絝子弟,整日不幹正經事,開過鞋店,做過遊戲投資。那時候的市場一片繁榮,輕易就讓他們賺了一些小錢。天高皇帝遠,自以為是的孩子們,怎樣享受就怎樣揮霍,真正是吃喝嫖賭抽五毒俱全。蕭穎,就是他那個時候認識的女孩。類似的家庭背景,同樣來自北京,話自然就比別人多些。

蕭穎從第一次見到嚴雨的時候,就沒有隱藏自己的愛慕,追求的正大光明,全校皆知。嚴雨那時候身邊女人不少,但並沒有固定的女友。他本著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的原則,接受了她。

一樣的固執,嬌氣,霸道,自私,專橫,讓他們幾乎沒有能在一起多久就矛盾重重。嚴雨提出了分手,蕭穎自然是不肯善罷甘休。糾纏追趕了幾乎一年的時間,時而冷戰近乎死敵,轉眼就已經滾在一起,翻雲覆雨。年輕時候的衝動與**,隨時可以爆發,幾乎沒有規律可循。嚴雨當時大學已經混不下去準備出國。蕭穎本來也是想要一路追過太平洋,卻不知道家裏出了什麽問題,自此在嚴雨的世界裏消失了蹤跡。他不是沒有好奇過她的不告而別,隻是那時候的日子太過活色生香,不過一個女人,輕易就忘卻了。

沒有想到,十五年後,他居然在自己的妻子口中又聽到了這個名字,感覺有些奇怪。雖然還沒有確定艾默說的蕭穎就是他記憶中的那個。隱約中,卻有些期待她就是那個自己熟識的女子。這一刻,他突然有點兒理解艾默的狀況了。有些曾經出現在自己世界裏的人,本以為已經成了過客,卻在多年以後又重新出現。就像一顆石子砸在了平靜的湖水裏,泛起一片漣漪。那輕微的不平穩,卻不一定是曾經火熱的愛戀在燃盡的廢墟蠢蠢欲動。隻是因為一個熟悉的名字,觸動了某些回憶,帶起了一些曾幾何時的感歎,烈火青春的一些條件反射。如此想來,也許自己真的是太過敏感,隻不過一個老同學的博客裏貼出的照片,並不能因此就定了她的罪。或者他真的應該多留給艾默一些自由的空間。

朦朧中感覺有人爬上了床,溫熱的唇落在額頭。嚴雨翻身把女人摟在懷裏,真實的觸感讓他知道艾默並未離去,這溫暖,這柔軟,這女子依然是屬於自己的。心中有感動溢出,他閉著眼睛去尋找她的唇,吮吸撕咬著不願放開。身體漸漸蘇醒過來,他把手從艾默的衣襟裏探入,愛撫著無比熟悉的曲線,毫不費力的在她敏感的身體上點燃朵朵欲望的火焰。這麽多年,他對她的身體已經非常的熟悉,習慣了直截了當。這前奏對於男人本就是多餘的事,他根本不需要這些就可以隨時對著她情緒高昂。

嚴雨把手放在她的花心之上,訝異她居然不如以往那樣濕潤。艾默心中還有對昨晚那場惡夢的殘餘,總是不能專心。嚴雨並不知道。

艾默聽見嚴雨歎了一口氣,翻身仰臥,知道他發現了自己身體的冷淡,頓時感到一絲愧疚。她柔軟的貼著他的胸膛,手在他光滑細膩的皮膚上輕撫向下,握住他半軟的器官。他抓住她的手,阻止她繼續煽風點火。如果她這一刻不想要接受他,就不要再招惹他。

“我累了。” 嚴雨淡淡的言語刺痛了艾默胸口跳動著的某處。

“那你好好休息吧。” 艾默沒有穿回被嚴雨扔在地上的睡衣,**著轉過身去,背對著他。

沉默在黑暗裏盤旋著彌漫。嚴雨聽著艾默平穩而深長的呼吸,轉過臉來,看著她的背。月光從窗簾的縫隙裏透進來,他的眼睛漸漸適應黑暗。她**在被單之外消瘦的蝴蝶骨上,有不規則的深色陰影。他緩慢的湊過去,聞到淡淡的藥水味道。

“啪”的一聲,嚴雨擰亮了台燈。突然的光亮讓艾默眯著眼睛轉過身來。

“怎麽了?”

嚴雨沒有講話,抬手扯開了裹在艾默身上的被單。有一邊被艾默壓著,嘶啦一聲裂成兩半。艾默被他突如其來的暴戾嚇到,尖叫著坐起來。“你發什麽神經?”

嚴雨的目光盯在艾默雪白胸口上淡淡的青紫指痕,雙眼像兩把尖刀,仿佛要把那痕跡硬生生的從皮膚上剝下來。他一把拉過艾默把她按趴在**,看見她後背上一片一片的刮傷,細密的上了藥。

一個巴掌結結實實的打在艾默的臉上,讓她一時間愣在了那裏,搞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嚴雨從來未對自己動過粗,甚至略微重點兒的話都不曾說過。等她轉醒過來,嚴雨已經穿戴整齊,向門口走去。

“雨,你聽我解釋。雨,不是你想的那樣。”

嚴雨抬手把掛在手臂上的女人推倒在地,沒有絲毫停頓的打開門走了出去,完全把身後女人講的話拋在空氣中。怒氣包裹著他的感官,手臂撞在門鎖上,劃出一道口子也全然不覺。

艾默從地上爬起來,隻覺得尾骨裂開一樣的痛,她咬牙忍住,慌亂的抓起一件衣服披上,追下樓去。看著嚴雨的車尾燈在遠處的轉角飛快的閃過,她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做過如此笨的事情,為什麽要瞞著他自己遭遇的恐懼。身體上明明還留著被侵犯的痕跡,原本可以從他那裏得到安慰和嗬護。如今可好,讓他產生了這麽大個誤會。

嚴雨的車在安靜的馬路上飛馳。他們住得偏僻,晚上車並不多,由得他這樣風馳電掣,把車當飛機開。

她怎麽可以這樣。她怎麽能這樣對待他。宛若無事的帶著一身和別的男人歡好的痕跡回來麵對他。從來不知道,她竟是如此殘忍的人。看得出,那個男人比他暴力,比他強悍,原來她是喜歡這種的。那自己的小心嗬護,用心寵愛算什麽。他覺得自己的太陽穴在劇烈的跳動著,幾欲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