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若不離幸福不棄
米翛邁著高貴的步子走在校園的林蔭道上。地上鋪滿了枯黃的葉子,有些已經開始腐爛了。她踏著落葉的屍體而行,風吹起她烏黑的長發,昂首淺笑。
傅伯頤出現的時候風大了起來,吹落了許多的葉。米翛的長發被吹得淩亂。看見他,米翛的眼裏掠過一絲欣喜。用黑亮的眼睛看著男孩,她淺笑嫣然:“傅伯頤,你瞧,我們多有緣啦,學校一萬多人偏偏讓我遇著你了。”
朝米翛走來的男孩雙手插在口袋裏,白色的襯衫被風吹得鼓起。他栗色的頭發絲絲飛揚,那張俊美的臉雖受了傷卻仍然很帥氣,隻是沒有半點表情,眼睛微微閉著,像是不願意看人似的。
聽見米翛的話,傅伯頤抬眸看一眼米翛然後又微微閉上了,沒有要理會米翛的意思,像個陌生人一樣從米翛的旁邊走了過去。
米翛不得不承認,和傅伯頤比起來,她所謂的驕傲根本什麽也不是。她突然明白,以前那些稱之為驕傲的東西,其實隻不過是她的自以為是,或者是別人強加給她的缺點。她想起這兩天裏發生的事和她說過的那些話,她甚至覺得自己有些可憐。
嘲諷地笑了一下,米翛轉過身,朝傅伯頤的背影問:“你討厭我的吧,對嗎?”她想:既然無法做到驕傲,那麽就算變得卑微,也不會多麽丟臉吧,畢竟她是喜歡他的。有那麽多的女孩在自己非常喜歡的男孩麵前變得卑微呢,所以,我也可以的吧。
傅伯頤在米翛的話裏聽出了悲傷。他停了下來,突然睜開的眼睛裏有些微的驚訝,臉上卻依然沒有表情。背對著米翛,他說:“沒有。”
“那為什麽你會拒絕我呢?你應該接受的,不是嗎?”縱使不驕傲,不強裝堅強,米翛也不會容許自己示弱。她明白的,自己就算想變得卑微,也隻會是在窮途末路的時候。可是,怎麽會有那樣的時候呢。她怎麽會讓自己走到那一步呢?
傅伯頤討厭米翛的話,好像所有人都應該愛她似的。他冷淡地回答她:“就是不喜歡你,所以拒絕。”然後又邁開了步子。
米翛沒有動。她就那麽站著,淺笑著看傅伯頤離她越來越遠。但她的眼裏有**湧動,身體微微地顫抖,手已經緊握成拳,指甲深深地陷進掌心裏。
仿佛又回到那個夏天,她抱著媽媽送給她的毛絨熊娃娃站在路邊看著路中央。那兒有兩輛被撞壞了的車,車的四周都布了警戒線,有交警在那兒護著。她朝著那輛白色的車看,努力地想要看清楚車的輪廓。
可惜視線模糊,她隻看得見圍在警戒線外看熱鬧的人們。
米肄找到米翛的時候她的眼睛裏沒有了淚。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米翛還是看不清楚那輛車。她甩掉米肄牽她的手,固執地不肯離開,更不肯聽米肄的話跟他回家。她隻是重複地說:“我要在這兒等爸爸媽媽回來。”說到第五遍的時候她看見米肄哭了。
那是她第二次看見米肄哭。
“米肄……”米翛輕輕念著哥哥的名字,想起米肄對白謹薇溫柔的樣子。她想:米肄有多愛白謹薇呢?他會不會為了白謹薇不要我呢?他說過他愛白謹薇,那麽,他會不會愛白謹薇多一點呢?
緩緩地蹲下身,米翛的身體顫抖得更厲害了。她緊緊地抱住自己,心裏有著恐懼和害怕。她怕自己會連最後一個親愛的人也留不住。
“米翛……你怎麽了?”突然響起的聲音是那麽著急而又擔心,一個男孩在米翛麵前蹲下來,右手伸到一半時停在了空中,然後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左手則抱著一個粉色的大盒子。
米翛立即站了起來,努力想裝做無事的樣子。可惜已經太遲,也無法偽裝。她甚至有些慌張,想逃跑。緩緩看向剛站起來的男孩,他白皙的臉上還有未退盡的紅潮,漆黑的眸子裏有著顯而易見的關心和擔憂。
這是第二次了,米翛想,這是第二次讓他看到我悲傷難過的樣子。
“你怎麽了?”米翛雖然勇敢,野蠻並且不講理,可在慕容紀書心中,米翛仍是他最初時認識的樣子:活潑可愛,純真美好;又如同孩子,需要愛和關懷。他從沒看到過這樣子的米翛:悲傷,恐懼,還不停地顫抖,仿若即將破碎的玻璃娃娃。把他的一顆心緊緊地揪住了。他多麽想擁抱她,給她力量,給她安撫。
“你走開,我的事不要你管!”米翛本來想嚴厲地罵他,可看著慕容紀書真誠而懇求的樣子,她莫名其妙地心軟了。
“可是……可是……”慕容紀書抓抓頭發,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他略略地低頭看著米翛,她似乎沒想說話。這讓慕容紀書更不知道該怎麽辦。
“你怎麽會到這裏來?以後有我出現的地方你最好繞道,別讓我看見你。”米翛的聲音冷漠如冰。她掃一眼低著頭像是受了委屈的慕容紀書,臉上的表情稍稍地柔和了些,心裏升起她怎麽努力也壓不住的一絲感動。她想:他為什麽對我這樣好呢?我對他那麽壞啊。
轉身,她離開,步子不再像往日那般高貴而不可侵犯。
慕容紀書捧著盒子追上去。他差點忘了他找米翛的目的。在米翛麵前站定,他雙手奉上盒子:“這是你的外套。你放在我家忘了拿走。”
接過盒子,打開,白色的外套疊得整整齊齊。米翛把衣服拿出來,然後看見盒子底下有一張紙條,上麵還寫了字。她把紙條拿出來的看著慕容紀書,直到看得慕容紀書的臉沁出一層粉色才去看紙條上的字:米翛,我希望有一天能再看到你最初時純真美好的笑容,為這個,我會努力的。
很漂亮的字,既有女生的秀氣又不失男生的剛健,還有著一股淡淡的檸檬氣味。
米翛再一次看著慕容紀書。他明明那麽害羞,卻倔強地迎視米翛的目光。米翛的心裏有了柔軟的感動。她問他:“你愛我嗎?”
“當我能夠養活你並且有能力讓你幸福的時候我就會愛你,會很愛很愛。”這是在米翛第一次問慕容紀書這個問題時他反複思考後確定的答案。
米翛什麽也沒有表示,隻是快步離開了他。因為她若不快點離開他,那麽她便要再一次讓他看見她的眼淚。
當有一個男孩認真而堅定地說著這樣的話時,渴望被愛的米翛怎麽會不感動呢。隻是,這愛要在很久以後,所以她不能有所期待。畢竟啊,未來的事誰說得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