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給我的,和你給別人的是一樣的,那我就不要了。

不知道為什麽,她會突然想起三毛的這句話。

以前是自己努力要的,現在看起來,恐怕是要不起了。她的心裏突然閃過一陣恐懼的戰栗。

現在這個郊區再黑再陰森又怎樣,她的內心早已經是電閃雷鳴,呼嘯一片。

她一直坐在這個並不敦實的石頭上,石頭有點潮濕,但是她感覺不到它的冰冷。心裏有一陣寒氣直灌頭頂,讓她能夠保持刻骨的清醒。

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眼前出現了兩道刺目的白光,她條件反射地錯開了頭。

白光很快欺近身旁,然後燈光半暗,他高大的身影就從車身邁了下來。看見坐在那低著頭的林璟,他突然感到心疼,先前絮絮的怨言一掃而光。

她終於抬起了頭,眼裏是一片水霧,仿佛不認識他似的迷茫。伸手輕輕拉著他的衣角,一片無助可憐的樣子。

他皺眉輕輕蹲下抱起了她,然後慢慢地把她放到了座位上。

她的身子有一股沁骨的寒氣,和她接觸的時候自己不禁有打噴嚏的欲望。

給她係好安全帶後,自己也回身回到駕駛座,然後借著頭頂一點微弱的燈光打量著失神落魄的她。

“小璟,你···沒什麽要問我的吧?”她突然這樣失措難道是因為今天下午看見自己和淩霄在茶餐廳談笑風生了?但是,他們好像並沒有交談多久,她應該也不至於為了這個生氣吧。

“沒有要問的。”又恢複了麵無表情。

“你,今天下午去哪兒了?”

“醫院。”

“身體檢查出來了?醫生怎麽說?”他緊張地靠近她問道。

淩霄一轉頭就對上了他那對淺褐色的眼眸,此刻裏麵充滿了關心還有焦急。

你這麽著急,是關心我的身體,還是關心我的身體裏麵有沒有你們白家的香火?

她扭過了頭,不露痕跡地忽略掉他眼裏的關心,“一切正常。”

“哦,那就好。”他似乎鬆了一口氣。

“開車吧,我累了。”她說完這話果然拿起了車上的小熊枕墊放在腦後,頭一偏,似乎下一秒就可以沉沉睡去。

“也好,你肯定餓了,我們找個地方吃飯去。”他說完這話發現沒有回應,隻好訕訕地發動了車子。

濃密如扇子般的睫毛下,她的所有情緒都被層層掩蓋。車外的景色如膠片般快速閃過,她覺得這車開起來永遠沒有盡頭。

驀然睜開眼睛,她俯身想翻看車裏上次放的那張爵士CD,卻怎麽也找不著自己要的那一張。他淡笑,說道:“我來。”

然後一手扶著方向盤一手熟練地在那堆亂七八糟的碟片裏一揀,她要的那張專輯就被他挑出來了。

“你每次坐車就愛聽這張光碟,我特意在上麵留了記號。”他依然是那副風情萬種自然無害的笑容。

因為伸出手的緣故,那串瑩綠色的綠晶石手鏈也順勢全部露了出來,在幽暗的燈光照耀下,竟顯得特別異彩流光。

她心裏的那股不適又湧了出來,胃開始翻騰滾湧,似乎要把她身體裏殘存的一切東西都倒出來。

她努力抑製了半響才勉強壓

抑下那股強烈的不適感。

把光碟放進了CD機,按下播放鍵,入耳的第一首便是一曲節奏悠揚的薩克斯管獨奏曲。

林璟扭過身,歪著頭目光一眨不眨地落在專注開車的他身上。

白熙然被她盯得發毛,不禁開口問道:“怎麽了?”

“為什麽你那麽招女人喜歡?”她這話既像是說給他聽的,更像是自言自語。

他不禁啞然失笑,“我哪招女人喜歡了,我從頭到尾喜歡的女人不就你們兩個···”說到這察覺到話鋒不對,趕緊止住。

她倒是毫不介意地一笑:“說呀,你從頭到尾喜歡的兩個女人,她們到底誰更讓你喜歡和不舍?”

白熙然探探她的額頭,打趣道:“今天沒喝酒也沒發燒啊,怎麽嘴裏盡說胡話?”

林璟用力揮開他的手,不耐地說道:“我認真的。”

白熙然眼裏閃過一抹不可名狀的東西,他有點頭疼地問道:“你今天到底怎麽了?我們不是說好不要再提從前的事了麽?”“偏偏我想提了,我就是想翻爛帳,怎麽,你又不樂意了?”

“小璟,你今天是不是看見什麽了?”他眼神收縮,緊緊盯著她問道,心裏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

“我能看見什麽?你倒是說說,你幹過什麽不想讓我知道的事?”她句句噴火,出言譏誚。

他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今天你在落地窗前看見我和霄霄交談了是麽?”

“霄霄!她是你的霄霄!你是她什麽人哪你就叫得那麽親熱!!我不允許你那麽叫她!”她突然仿佛發癲似地捂著耳朵瘋狂搖頭。

“你到底想怎麽樣?!”白熙然被她的無理取鬧耗盡了耐心,略帶責備地問道。

“我想怎樣,我能怎樣,從頭到尾我還能怎麽樣!你們演這場苦情相戀的戲到底累不累?如果真的兩心相悅,大家說出來嘛,我不是那種小氣計較的人,大不了把你讓出來就好啦,也好過現在被人莫名其妙地演一出戲,自己還像個傻瓜似地站在旁邊做觀眾!”她越說越激動,簡直要撕心底裏地喊了出來。

白熙然感覺到全身血液往上衝,他提醒自己盡量控製好情緒:“小璟,你今天看到的那一幕,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她之間,隻是像普通朋友一樣在交談。”

“像朋友一樣交談?普通朋友交談需要牽手嗎?普通朋友在一起會連笑起來的皺紋裏都藏著幸福和甜蜜嗎?白熙然,我不是瞎子,不是十多年前那個被你一哄就乖乖止住眼淚的傻姑娘。”她看著他,眼裏全是悲憤,“你為什麽現在不直接承認你和她的感情了,為什麽你現在反而喜歡什麽都瞞著我?”

“因為,”他深深呼出一口氣,看著她無比認真地說道:“因為我現在愛的是你。”

“嗬嗬,愛的是我,好,”她的悲憤之情突然全部轉化為憤恨,“那把你手上戴的那串綠晶石手鏈現在給我扔出車外。”

白熙然臉上一震,“什··什麽?”

“我讓你把舊情人的手鏈扔出去,從此我們之間再也不提起這個人,怎麽樣,你舍不舍得?”

“對不起,這個我做不到。”他眼神放到正前方,心中無名火起,這個女人,到底是要鬧哪樣?

“做不到

?好,好,我來幫你做到。”她說完這話匍了上來抓住他的手臂想要把這串手鏈用力扯下來。

白熙然被她突然撲過來的身形驚了一跳,趕緊一手掌著方向盤另一隻手想捉住她的手臂,偏偏林璟仿佛失去了理智般,對他又打又咬,他吃痛趕緊鬆開了抓她的手。兩人鬧得不可開交,完全沒有注意到車子已經開到了逆行道上。偏偏這時迎麵來了一輛重型卡車,卡車司機一見前麵路中間歪歪斜斜駛來了一輛黑色奧迪,急得趕緊鳴響喇叭示意。白熙然又急又怒中突然聽見前麵傳來一聲尖銳刺耳的喇叭聲,同時還有一道刺眼的白光就近在眼前,暗道不好,趕緊鬆開了她想快速打正方向盤,但是卡車載貨太多自身重量太大使得它刹車後還帶著巨大的慣性向他們衝了過來。

電光火石間,大卡車已經近在眼前,這邊方向盤已經打到了最左但是距離太近了還是不可避免地會摩擦到,相撞的前一秒,他放開了方向盤,用力抱住了她的頭,把她弱小顫抖的身子完全保護在了自己的臂彎裏。

然後,隻聽見腦門“轟”的一聲,眼前一道白光出現,他便什麽也不知道了。不知道痛,不知道怒,不知道歡樂和喜悲。

**

怎麽周圍盡是一股刺鼻的消毒水的味?現在我,在醫院麽?

隻記得,兩車相撞之前,他們正在爭吵,然後她想要把他手臂上的那串綠晶石手鏈拿下來,他卻拚死不答應,兩人劇烈爭執了起來。

然後,聽見一陣尖銳的鳴笛聲,一道強烈的白光閃過,她記得他鬆開了方向盤抱住了自己,然後,便是一聲這輩子從來沒有聽過的巨響在耳邊炸起。

她覺得頭好漲,手臂上也有刺痛,好像是剛剛輸完液的針頭留下的小傷口,但是所有這些痛都比不上下身小腹處傳來的疼痛。

一陣接著一陣,疼痛仿佛浪湧般襲來,讓她臉色慘白,難道是?

不!!不可能!!絕對沒有可能!!

隻是一點小碰撞,自己的孩子應該還保留著,既然是我的孩子,應該如我一樣堅強樂觀,什麽困難都能抵抗過來的。

林璟心中哀痛難耐,一把掀開被子就想要下床找護士,這時候有個人進來了,迅速按住了她的手,強行把她拽回了**。

她抬眼一看,來人竟然是白熙然。

他頭上包紮了一塊繃帶,手臂上也有傷痕,看樣子應該是被碎玻璃片劃傷的,但是,什麽傷口都沒有辦法掩蓋他現在全身散發的憤怒之情。他身上帶著一股濃濃的煙氣,也不知他剛剛在外麵抽了多少根煙才進來的。

這股憤怒,是直衝著林璟來的。

但是她什麽也不想想,她隻是緊緊抓住了他的手臂,無力卻帶著希冀的眼神輕輕問道:“我們的孩子···怎麽樣了?”

白熙然臉色凝重得嚇人,看了她半響,終於從嘴裏吐出了兩個字:“沒了。”

她聞言,臉上立刻沒了表情,兩滴晶瑩的淚珠順著蒼白的臉龐緩緩滑下。這一刻,她仿佛失去了心智般,如木頭一樣呆坐在**。

他突然一把拽起她,用力捏著她的手骨骼都在格格作響,眼神裏看她是深仇大恨般的怨恨:

“林璟,你把我們的孩子鬧沒了,現在,你滿意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