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璟顫抖著身子看向他:“你說,是我無理取鬧把這個孩子弄沒的?”
白熙然眼神痛苦,仿佛受了巨大的打擊:“事到如今,你還是不相信我是嗎?”
“相信你,我拿什麽來相信你,我自己的孩子都沒了,你要我相信罪魁禍首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她心中冰冷無比,已經完全找不到一絲生存的希望。
“你該死的就這麽自以為是!”他突然欺身靠近她,冷冷的眸子直視她的雙眼仿佛要將她看穿般,“林璟,我不想讓你後悔,但是如果你知道,那天淩霄來見我隻是為了通知我一聲她和謝僑安的婚期呢?”
“你說什麽?”她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我說,他們要結婚了。而我們那天,隻是在笑著祝福彼此以後幸福罷了。”譏誚的話從他薄削的嘴唇裏慢慢吐出,每一個字都像箭刷刷射向她的心髒。
“哐當”,她不覺連連後退打翻了身後的藥水瓶。
白熙然看著她,眼神已從冷諷逐漸轉為了悲哀。
“我曾經是對不起你,我知道,我一直都在後來的日子裏嚐試彌補我的虧欠,但是,後來的你卻漸漸把自己變成了一個刺蝟,你刺傷了每一個靠近你身邊的人。你不相信我在先,在車上無理取鬧在後,是你,間接殺死了我們的孩子。”他這句話一說出,仿佛判刑般直接讓她在終身的悔恨中度過漫長的無期徒刑。
“我不相信你說的,一個字都不信!!”她蹲下抱著頭用力大喊,淚水如決堤般洶湧而出。
這時候,護士聽見了病房裏的動靜急急趕了過來,一見這樣忙嚷道:“病人剛剛動完手術需要休息,你們這是幹什麽呢?”
林璟發瘋般衝上來緊緊攥著護士的手問道:“你告訴我,我的孩子還在對不對?他剛才是跟我開玩笑的對嗎?”
年長的護士歎了一口氣,拍了拍她的手輕聲道:“你剛剛才動完手術,不要激動。你還年輕,孩子,以後會有的。”
林璟眼中的色彩瞬間黯淡消失,隻剩一片絕望的灰霧。
護士轉向白熙然道:“你也是剛剛受傷的人,不適宜太激動了。年輕人凡事看開點,出了這種事你應該好好安撫你妻子才是,怎麽還聽見你們在裏麵爭吵呢。不管誰對誰錯事情已經發生了,趕緊調理好身子繼續生活才是要緊!”
“你出去吧,我現在不想看見你。”林璟等護士長出去後,自己稍稍調平了氣息,冷眼看著他說道。
白熙然看著她憔悴的臉,心裏隱隱一陣抽痛,但是當前巨大的哀痛讓他也失去了七分理智,他拿起椅子上的西裝外套,隻淡淡留了一句:
“這事瞞著爸媽先別告訴他們,你現在身子虛就別急著出院了。我,我會每天過來看你的。”
“不用了,”林璟接下來的這番話是從牙縫裏一字一字迸出來的,“我現在看著你,就像看著一個我心心憎惡的人,如果想讓我早點康複,最好這段時間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
他身影頓了很久,終於淺淺說出一個“好”,然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身後的林璟,緊緊抓著床沿上的鋼管才能勉強支撐著自己的身子不會倒下,此刻的她就像一片秋天的落葉,隨時可能被絕望卷去了所有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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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醫院躺了三天,林家父母和白家父母分別來探望了她,但是林璟不說話也不笑,仿佛一夜間被
人抽去了所有精氣神似的。他們隻當她是被車禍嚇壞了,緊著安撫了好久,但是她一直緊閉嘴唇就是不開口。蕭逸要留下來照顧她,被她輕輕但無比堅定地拒絕了,她堅持要趁這段時間好好靜一下。
幾位老人家強不過她,隻得請了最好的護理過來照顧著她的飲食。
中間,接到過無數的慰問電話,有公司同事們打來的,有大學宿舍姐妹打來的,都被她三言兩語輕描淡寫應付過去,唯獨接著李宛兒電話時,她心中激動難抑,抱著電話狠狠地大哭了一番,倒是嚇壞了異國他鄉的宛兒同誌。
林璟在斷斷續續的哭訴中告訴了李宛兒整件事情的過程,包括自己孩子沒了的消息。
那頭的她,隻有沉默再沉默,最後幹脆也輕輕抽泣起來,用無線電波傳遞著對她無限的關愛和擔憂。
第四天,顧漣城捧著一大束金黃燦爛的向日葵踏進了病房。
他一眼就看見她憔悴的臉龐,進門後一言不發,自己找了個玻璃瓶把花插上,然後又幫她去外麵打了一壺滾燙的開水,泡了一杯濃濃的綠茶。茶葉在水麵輕輕打著旋然後徐徐降到杯底,當杯子上的茶葉旋著下降的差不多時,他終於踟躕著開口了:
“你,現在怎麽樣?”
林璟努力給自己背部支起一塊枕頭,然後看著他虛弱地笑道,“我現在挺好的,還好車禍沒把腦子撞壞,要不然連你都不認識了。”
“都什麽時候了還開玩笑!”他皺眉看著她,“醫生說現在是什麽問題麽?我看你全身沒留下什麽傷口,連塊包紮的繃帶都沒有,難道是內部受傷?”
“不是內部受傷,是這,”她指了指胸口的位置,“這裏疼。”
顧漣城不明所以地看著她。
“顧漣城,車禍前我已經懷孕兩個月了,剛診斷出孩子的事,我就出了車禍,”看他表情瞬間大變,她淒然一笑道:
“現在,孩子已經沒了。”
他囁嚅著不知道如何勸慰她,坐在那,手腳無措,倒像是他在受罰似的。
林璟抬手拭掉眼角的一滴淚珠,然後衝他粲然一笑。
“不用做出一副抱歉的表情,孩子的父親都沒你來得難過。”她想起他臨走時候那冷漠的臉龐和聲音,心不禁寒了一半。
這幾天一個人在病房裏的時候,她就喜歡坐在窗前呆呆地看著外麵的景色,有的時候一坐就忘了時間,直到護工上前輕聲提醒她應該去休息了。
白熙然果然沒有再過來看過她,雖然她恨他,但是她潛意識裏卻渴望在經曆如此巨大的喪子之痛後,能夠得到他隻言片語的理解還有安慰。
但是他沒來。
在醫院的陽台上看膩了這幾天的夕陽後,她心裏萌生出了一個堅決的決定,雖然這個決定讓她極其痛苦和煎熬。
“顧漣城,你能幫我一個忙嗎?”她想了想,艱澀地開口。
他一愣,瞬即坐直了身子,麵色凝重語氣認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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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樓24層一間燈火輝煌的豪華辦公室裏,坐著一個寂寥的身影。
醫院昨天打電話通知他病人今天就會辦理出院手續,希望家屬能夠過來協辦一下。對方說完就匆匆收線了,而他拿著手機竟然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啪一聲扔下手裏厚厚的案卷,他再次煩躁地鬆了鬆領帶,手指又搭上了眉心。
這一次,真的是
難倒了足智多謀,無往不勝的白大律師。
第二天下午,按照醫院規定的那個時間開車過去,進去走到那間病房時,卻發現裏麵已經空無一人,被子疊得整整齊齊,已經被護工收拾一新了。
他踏出病房叫住了一個匆匆走過的護士:“哎,你好,這裏麵的病人現在去哪了您知道嗎?”
“哦你說上周出車禍的那個小姐啊,我今天上午看見她和一個男人一起離開了。”
“一個男人?”他不禁皺起了眉。
“是呀,一個高大帥氣的男人,應該是她的男朋友吧。我見那個男人替她辦完了所有手續後兩人就一起離開了。”
他心中隱隱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丟下一句簡短的“謝謝”就衝出了住院部大門。
一路狂飆衝回了家,卻發現家裏還是昨晚的模樣。她的拖鞋沒有動過,她的粉色行李箱也沒有拿回來,他衝進臥室一看,屋子明顯被翻騰過了:衣櫃翻得亂亂的,抽屜大開,梳妝台上她喜歡的那把羊角梳也不見了,她似乎打定主意要離開這裏一段時間。
他癱坐在**,開始一遍又一遍撥打著她的手機,聽到的卻永遠是一個溫柔和煦卻機械生硬的女聲。
“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Sorry····”
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自己什麽時候已經汗流浹背,氣喘籲籲了。
他開始努力搜索自己手機裏所有關於她朋友的名字,卻憤怒地發現,他所知道的關於她的朋友圈竟少得可憐。
他不禁狠狠地將手機砸向了地板,一臉頹廢地看著穿衣櫃裏鏡中的自己。
這時,卻聽到門外傳來了叮鈴一聲,門鈴竟然響了。
他旋風般衝了出去,“——小璟”還未喊出來就發現門外站著的人不是她,而是一臉頑笑的安迪。
安迪苦著臉抱怨道:“上午林璟約我出來交給了我這麽一個大信封,讓我務必下午時分再交給你,要不然她就讓我這輩子再也見不到宛兒,我這個人嘛比較心軟,沒辦法就答應她了。你看看是什麽,兩口子怎麽還玩這種遊戲,真是永葆童趣啊。”
白熙然一把搶過信封打斷了他喋喋不休的抱怨,快速扯開信封口,卻倒出來兩頁薄薄的紙和一張信用卡。
信用卡是新婚不久後他交給她的,讓她用來購買家裏日常開銷所需要的東西。而她雖然收下了,但幾乎沒怎麽用過這張卡。
當他抖開紙張看清這兩頁紙的內容時,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沒有一絲血色。
那上麵豁然印著五個大字——離婚協議書,最後麵已經署上了她的名字。雋秀的兩個字,輕飄飄的,卻帶走了他畢生的重量。
他一把抓住安迪的胳膊,厲聲說道:“她給你信封時還對你說什麽了?”
安迪吃痛掙脫開他的禁錮,揉著胳膊努力回憶道:“她看起來很傷心,也不願意多說話,把信封交給我後,隻說了一句‘告訴熙然,我會過得很幸福的,也為了成全他的幸福。還有,叫他不要找我,我既然決定消失了,就沒人能夠找得到我’,說完這話便頭也不回地上了一輛出租車,誒,我說,你們到底是玩真的還是開玩笑的啊?”
白熙然沒有回答他的這番話,而是緊攥著手裏薄薄的紙張衝下了樓。
該死的,你要逃到哪裏去?
該死的,你難道不知道,沒有經過我的允許,你現在休想離開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