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和炎楚走出皇宮，我開口問“你不打算告訴我嗎？”
“什麽？”
“夙王特意要你來皇宮，是有很重要的事？”
“隻是再讓我殺死妖魔……罷了。”他頓了頓，又補充到“普通的大妖。”像是為了強調。
我側著頭望向炎楚。
“幹什麽？”他問。
把步子邁得更大，直到和他並肩“從國王召見之後，你就露出心事重重的樣子，有心事，和我說不可以嗎？”
炎楚用手捂著自己的下巴說“國王要我對付的妖魔有些辣手，我會擔心是正常的吧，如果失手也許會死。”
“我很喜歡現在這樣，和你並肩走在一起。炎楚，不做獵人好嗎？”
“好。”出乎意料，他答得幹脆。
“在拿到聖劍的時候，我和國王有過約定，為他揮動三次聖劍，還有最後一次。完成的時候，我會回費得市找你。”炎楚微笑，卻有些不自然。
“你很少笑，剛剛的笑容是想對我掩飾什麽？”
炎楚擺了擺手，這個動作使得我們的距離被拉開“你想得太多了。”
“那麽，那句‘會回費得市找我’，是什麽意思？你難道打算一個人獨自對付妖魔嗎？”
幾分鍾安靜的對視，炎楚才緩緩地開口說“你隻是一個治療師，和我去隻會扯後腿，所以在費得市等我吧。”
魔霧森林
最終炎楚還是同意帶我一起來魔界。隻是他臉上的表情，還是不太情願的樣子。
“我會努力讓自己不扯你後腿的。”我對著走在前麵的炎楚說。
他停下腳步，回頭望向我皺起眉“現在你不用管扯不扯後腿，遇見我應付不了的危險，就自己一個人逃吧。”
我笑了笑“炎楚，你表達愛的方式，還真是特殊啊。”
以為他會立刻反駁我，卻隻是被他沉默回視。
實在很不對勁……
“這個東西給你。”
我伸出接住炎楚拋給我的掛飾，用手指撫摸掛飾上的文字“這是什麽語言？”
“是龍語。”炎楚轉身麵向我說。
“給我這個有什麽用？”
炎楚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幾步走向我“有些事，我想現在和你說。”
“是不是覺得不知道如何向我開口，所以才拖到現在？重要的事卻選在魔霧森林和我說，實在不是什麽好地點。”我挑眉道。
“……”他沉默片刻，算是應證我的猜測。
唇緊抿成線，再勾起一個弧度，“你說吧，我聽著。”
“我是人類和某個長壽種族的混血，繼承了兩個種族的血緣，我的壽命要比人類長許多。”
“我可以用水係魔法讓自己不衰老，炎楚，人類魔法師的壽命至少也會有300年，我想要用自己剩餘的壽命陪著你。還是，就算我這樣說，炎楚也打算拒絕我？”
“你誤會了，我說自己是混血，並不是要用長壽這個理由拒絕你。”
“嗯？”我一臉疑惑地看著炎楚。
“人類的壽命太短，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和你立誓約，讓你分享我的生命。”炎楚的聲音很輕。
“不需要。”我毫不猶豫地說。生命共享，其實就是把自己的壽命分出一半給對方，甚至立誓的一方在非自然的情況下死亡，另一個人也會因為契約的影響，喪失生命。
我本來就是高級妖魔，這種契約對我沒有用。
炎楚用手握了握劍柄“也對，還是等我完成和夙王的約定，殺死那個妖魔之後，在說立誓約的事情吧。”
我握住炎楚的手腕“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的不自信。到底你要殺死的妖魔，是誰？”
“魔王。”從他口中緩緩地吐出兩個字。
瞳孔收縮，再微微眯起自己的眼眸，沉聲對炎楚說道“你，不許去！”
“你在生氣？為什麽？”他問。
“你要去送死，我當然會生氣。”
“我的直覺一直很敏銳，所以你開始才會不相信你的感情，剛剛的怒氣，似乎並不單單是因為我。”炎楚不確定地看著我。
“太相信直覺並不是什麽好事，我的感情，雖然你從沒有正麵回應我，但……我們這些日子的朝夕相處，並不是假的。”
究竟我是害怕炎楚去魔界送死，還是擔心夏漓的安危，連我自己也分辨的不太清楚。
腦袋裏，隻閃現過三個字
－－阻止他！
“別去好嗎？”握住炎楚的手收緊，“從魔界外部到達魔王城，並不是件容易的事，路上還會遇上許多厲害的大妖。”
“這是我和夙王最後的約定，必須去完成。隻要有手上的這把聖劍，我就一定可以成功殺死魔王。”
我伸出左手，抵在炎楚的麵前，做出隨時會攻擊的姿態“你不要忘記了，我也是魔法師。從現在開始，一步也不能讓你往前，妖魔的世界炎楚是不是想的太簡單了？你怎麽可能殺得死魔王？”我怎麽可以讓你傷害夏漓？
他抓住我的手腕，順勢環抱住我說“你阻止不了我。我給你掛飾是個魔法傳送道具，一會我會把你傳送到離魔界很遠的地方，如果我成功了，就會去費得市找你。”
“我說的話，你打算一直無視到底！？”我提高自己的聲音問。
同時，炎楚念出一種我聽不懂的魔法咒語，還來不會詫異為什麽他也會魔法，身上的掛飾就在這個時候有了魔法波動，腳下出現魔法陣。
“炎楚！你不可以這樣做。”這裏是魔界範圍，我的力量可以阻斷他的魔法。
正準備使用黑暗魔法，就聽見炎楚的聲音響起“我一直不想坦率承認，但是總覺得現在不對你說，下一次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對你開口，才能表明心意。
……我愛你，星名。”
像炎楚從前說的那樣，‘我愛你’是個很肉麻的字眼，一點也不適合他說。
毫不猶豫地抬起手釋放出黑暗元素魔法，阻斷炎楚施展的魔法，用另一隻手扶著額頭，袖子因為我的動作滑落下一點點，露出手腕上的咒文，慢慢地紅色的咒文開始從皮膚上消失，直到完全除去，就像是從來沒有出現在我的手腕上過。
腦袋裏閃過許多和炎楚有關的回憶，一起冒險、生活，還有我們歡愛的畫麵，可是感覺卻有一些
奇怪？
……像是在看別人的故事。
用右手拉起左邊的衣袖，“……消失了。”我有些不確定般自言自語地說著。
詛咒解除，是因為炎楚的那句‘我愛你’？
“為什麽我的魔法會被你打斷？”炎楚看向我，眼中充滿疑惑。
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對著虛空畫出六芒星陣，黑色的長劍出現在我的手中。
“一切到此為止。”
“什麽意思？”大約是感覺到我的殺意，炎楚問。
“字麵意思。”我仰起自己的頸，用劍指向他。除了詛咒，一並消失的還有我對炎楚的愛。
“你身上有黑暗元素的波動，不是水係魔法師嗎，星名？還是一直你都在騙我。”
我側著頭，重複炎楚的話“一直都騙你？”
隨即，一抹笑從我的唇角**漾開來“啊，你說是騙，那就是騙吧。炎楚不是也對我隱瞞了許多事情嗎？比如你會魔法。”
是欺騙？
不是欺騙？
又有什麽分別，到這個時候已經根本解釋不清了。
炎楚張了張嘴，良久才有些幹澀的開口道“你到底是……”
“重新向你介紹一次我自己，我並不是什麽人類魔法師。你現在站著的這片魔霧森林，原本就是我的地方——我是個妖魔。”在說到最後幾個字時我加重了語氣。
我的話讓炎楚有些錯愕“妖魔？你是西邊的……首領？”
“很聰明嘛。”我誇獎道。
“我要你的解釋！”他舉行手中的劍。
“我沒有對你說明的義務。離開魔界吧，別妄想踏進魔王城一步。”
炎楚眯起眼眸“該不會你之前對我所說的那些，都是為了要阻止我殺魔王？”
“你覺得我背叛了你？還是你認為阻止你殺死魔王，就是我欺騙你的動機？”我露出嘲諷的微笑，輕哼出聲“已經連最基本的判斷力也沒有了嗎，炎楚？”
“不用拿這些話激怒我。”
“我沒有要激怒你，我隻是在說事實。”我的語速很慢，一邊注意炎楚臉上的表情。
‘呯！’是劍與劍碰撞的聲響，他終於還是對我揮劍了……
“閉嘴！”他說。
“看，我才說了幾句話，你就這麽輕而易舉的被我激怒了。”我揚起嘴角說。
他像是在極力控製自己的情緒，“我還沒有那種好涵養能心平氣和的對麵一個剛剛背叛了我的家夥。”
炎楚用劍化解開的我攻擊，但很快我再次與他纏鬥起來，閃身出現在炎楚的背後，有些惡意般地湊近他說“我愛你，炎楚……”
再一次對炎楚說出這句話時，心裏一點感覺也沒有，隻是一句玩笑。
麵前的人明顯因為我的話微微停頓了自己身體，借著這個機會我抬起手臂，用劍劃傷他的後背，血液飛濺在我的臉上，溫熱的觸感。
被我劃傷，痛感但炎楚發出輕微的呻吟，很快把劍揮向我所在的位子。
向後退去數步，我露出一臉遺憾“你的反應真是遲鈍，這樣你會－－被我殺死。”
“是不是遲鈍，不要你來評判。”他對我做出反擊。
發出輕輕的笑聲“嗬嗬……如果不是身體太遲鈍，難道是因為我剛剛對你說的那句話？你被動搖了，炎楚？”
“不過是個妖魔。”炎楚的咬字很重，像是要刻意提醒自己，我的身份隻是一個妖魔。
“可是就在之前，你說了。”
“我說了什麽？”他問。
“你說，愛我。”我的話大概又刺激到炎楚了，耳邊清晰聽見劍鳴手的聲音，臉上微微的刺痛，用指尖抹過那條淺淺的傷口，有血珠落在我的手上。
“堂堂正正的和我較量吧，星名。如果從前的事都是你在欺騙我……”炎楚閉上眼，再睜開“那麽，多說無益。”
我閉上眼再睜開“我愛你，這句話我曾經對你說過許多次，還記得第一次你拒絕我時說的那句話嗎，炎楚？”
聽見我的話，炎楚皺起眉。
“我現在把那句話原封不動的奉還給你－－‘我愛你’，隻是三個字。無法打動你，同樣，不能代表我對你有過真心。”
突然有一種快意，說話時注意著炎楚的表情變化。我知道自己大概隻是在遷怒，因為魔王詛咒，付出的感情，即使現在回憶變得陌生起來，但是那些統統都是真實存在並且發生過的事。
我是真的，愛過這個男人，就算那是因為魔法。
炎楚怒視向我“你現在說什麽，那就是什麽吧。一開始就不該對你有所期待，你我之間發生的這些稍後再算賬，現在別阻擋我去魔王城。”
我側身躲過炎楚斬向我的劍“你是不是已經憤怒到一刻也不想再看見我了，不想聽見我的聲音，所以才這麽說？我其實也是一樣的啊，隻是，你要去魔王城，我就勢必要成為阻擋你的妖魔。”
炎楚釋放出魔法，一邊用劍攻擊向我“妖魔都是你這樣的嗎？前一刻深情款款，下一個瞬間，說出的話卻可以字字都像最惡毒的詛咒。”
我眯了眯眼，被魔法打中身體發出疼痛“有句話不是這樣說的嗎？‘戀愛中的男人，都是騙子。’啊，你可能要反駁我，說我根本不是人類。”
“借口！”
我撇撇嘴“你很奇怪，炎楚。之前的表現明明是沒有把握全身而退，可是又好像一定能夠殺死魔王的樣子。你是不是還有什麽我不知道的秘密？”
“秘密可以和重要的人分享，可惜，不是你，所以想知道，就自己去猜吧！”
我架住炎楚的劍，輕輕地搖頭道“因為是秘密才需要獨自承擔，告訴對方，他就會因此胡思亂想的擔心，所以我有很多秘密。”
拉長尾音，我問“你想知道嗎，炎楚？”
“沒有興趣！”他變化了劍的角度，撕拉一聲毀去我的一邊衣袖。
我嘖嘖道“其實你是想知道的吧，不然也不會這樣粗暴的攻擊我。”
“我聽說最高級妖魔隻有砍去頭顱才會真正的死亡。”炎楚一邊說，一邊用狠厲的招式攻擊向我。
“誰知道呢。”我仰起頭，直視著炎楚，看他琉璃色的眼眸中倒影出我的樣子“你想試試看嗎？一劍砍掉我頭顱。”一邊對他說，一邊用手在自己的頸部比劃著，做出斬首的姿勢。
他蹙起眉“和我說這些話，對你有什麽好處？”
我笑了笑“隻是覺得你根本下不了手。”
“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妖魔！”
“我看到的，正是你對我的感情，人類。”
一切從魔霧森林開始，現在也將會在這裏終結。有許多事，我已經不想，也不能，再對他做出什麽解釋了。
“為什麽……”炎楚說的小聲，像是在問我，又像是在問他自己。
“記得我手腕上的咒文嗎。”我在炎楚的麵前晃了晃手腕，“就在剛剛它消失了，因為詛咒解除－－你回應了我的感情。”
“真是一場令人討厭的惡作劇！”炎楚的聲音裏充滿厭惡。
“是啊。可惜，製造出這場鬧劇的妖魔，早在幾十年前就死了。”握著劍的手加重了一些力道，到現在為止我和炎楚都沒有盡自己的全力去戰鬥。
命運開了一場玩笑，我們原本隻應該是宿敵。
我似乎真是用盡力氣愛過炎楚，用一種卑微的姿態，去乞求。不由自主的被他左右言行和思想，顛覆了過去的一切，像是天地之間隻要有這個人就好了。
這些，隻是因為那個詛咒。
“話說到這裏，也差不多了吧。”我用手指抹去臉上被風刃劃出的血痕，對炎楚說。
“我不會對你手下留情的。”他沉聲道。
嘴角牽起一個弧度，笑容輕蔑又冷淡“最好是這樣，不然你會死吧。”
繼續交戰，劍與劍相撞發出陣陣刺耳的響聲，炎楚揮動著手中的聖劍，銀白色的劍身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我與炎楚同時舉起手中的劍，刺向對方，最後一擊誰也無法躲避。
聽見利器刺進皮膚的聲音，我的身體卻沒有絲毫痛感，對著麵前的炎楚說“你果然還是在最後……手下留情了。”
被刺中的隻有炎楚，交鋒的瞬間他變換了手勢，劍隻是劃破我的衣擺。
血順著傷口低落在地上，炎楚用劍撐著自己的身體，半跪在地下，露出一個嘲諷的苦笑。
我的劍貫穿炎楚的小腹，原本應該對著心髒位子才好吧？收起元素劍，我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釋放出黑暗元素，附在炎楚的聖劍上，然後一把奪走他的劍。
“你要做什麽！？把劍還給我！”
“雖然你不願意告訴我，但是我猜你有把握殺死魔王，是因為這把聖劍的關係吧。劍，我不會還給你的，今後它會由我來保管。”
炎楚在聽見我的話之後掙紮地站起身，想要奪回那把聖劍。我抬起腿，將他絆倒在地。“唔……”他皺起眉，表情變得痛苦。
半蹲在炎楚的身邊，一抹邪笑浮現於我的唇角，手按住炎楚的傷口微微施力，更多的血液順著他的傷口溢出，浸染我的整隻手掌。
炎楚咬著下唇，因為失血過多變得臉色蒼白起來。
我傾身向他，直到兩人間的距離近的不能再近，對著他的耳邊說“真想嚐一嚐你的血液，是什麽味道，可惜你已經太虛弱了。炎楚，記住這種痛苦，全部都是我帶給你的。”
不要忘記啊……
用治療術治療了他的傷口，不過被邪氣腐蝕的皮膚是不可能一下子完全愈合的，何況我也不希望他好的這麽快，“勇者這個頭銜，沒有聖劍的你，不能再擁有了吧。別再出現在魔界了，如果你來，下一次我還是會這樣對你揮劍。”
打出一個響指，發動傳送陣，直到炎楚從我的視線中消失，依然站在原地，久久不動。
“這樣，就結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