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麟望著高高在上的母親,那種習慣的笑容看起來那樣的假,他和她是一類人,所以他們才互相不喜歡,可是母子天性卻又割舍不掉,他恨她,又渴望她的愛,即便是明知道不可能,卻也奢望。

皇太後看著她這野心勃勃的小兒子,眼中滿是那種冷漠和煞氣。他小時候就被當時的太後所領養,深得太後的喜愛,打小就不與她親近。從她把他接回來那一刻,她就發現他看她的目光是冰冷的。她不知道是他討厭她,還是她討厭他。他們處處顯得格格不入。

那一次兵變更讓皇太後對他恨的牙癢癢,承佑將他放走,她不安心,這幾年她明著一直鼓動皇上派人監視著他,自己又暗中安插了親信在晉王府,果然讓她查出了眉目。她告訴承佑需防備他,他卻不信她。她說,此次祭奠他做賊心虛定不敢進京,未曾想,他竟然回來了。害的她又一次在承佑麵前做了小人。

“兒臣給母後請安!”他的聲音永遠是這樣冰冷的。

“起來吧!”她抬了抬手,說道:“哀家以為你在嶺南不會回來了!”

“兒子知道母後惦記,又怎敢不孝?”他眼中閃過一絲玩味。

太後嘴角翹起一個弧度,道:“好!果然吃一塹長一智!”

“母後說的是,兒子自不會在犯糊塗,驚擾母後了。”他依舊淡淡的回答。

皇太後沉默了一會突然問道:“麟兒打算何時回去?”

“母後什麽時候開始關心兒子了?”他笑著道,語氣卻是極冷淡。

皇太後看著他,鳳眸中閃著犀利的光:“哀家關心你是應該的。哀家還希望你不要回去了,就留在京城吧!”

“母後說的,兒子自然聽命!”承麟躬身行禮,將那拳頭緊握至指節都泛白了,臉上卻依舊是淡淡的笑。

“哀家也乏了,你退下吧!”皇太後吩咐道。

“兒臣告退!”承麟退了兩步,才走了出去。腳步在輕快亦不能讓此刻的心情少一分沉重。

“胡德全找人暗中監視他,哀家不管他回京做什麽,都要叫他有來無回。”皇太後憤憤的說道。

“奴才遵旨!”胡德全領命躬身退下。

“你說他是不是來報複哀家的?”胡德全退下後,皇太後看著李嬤嬤兩眼微紅,聲音無力的說道。

李嬤嬤慢條斯理的一邊給皇太後遞了一杯參茶,一邊回道:“娘娘也是無奈的!當年太後一直苛待娘娘,娘娘是一時錯手。王爺是太後一手養大的,自然向著太後!所以娘娘無需多想什麽。”

皇太後接過茶碗的手有些抖,往事浮現在她的腦海,茶潑了出來,她亦渾然不覺。

李嬤嬤知道,每次皇太後看到晉王就會失神,忙伺候著給她換了衣服,扶著她到**:“娘娘休息會精神會好些。”

“也好!”皇太後點點頭。

承麟離開慈喜宮經過梨花澗被那琴簫和鳴所吸引,駐足傾

聽,琴音從開始的平坦到後來月轉越高,那琴韻竟然履險如夷,舉重若輕,毫不費力的便轉了上去。回旋婉轉,簫聲漸響,恰見吹簫人一麵吹,一麵慢慢走近,簫聲清麗,忽高忽低,忽輕忽響,低到及處之際,幾個盤旋之後,又再低沉下去,雖極低極細,每個音節卻仍清晰可聞。陡然一轉,琴聲高起,又是一個炸雷——好響!猶如千軍萬馬一樣浩**的聲勢,瞬間震懾住了天地!那低沉卻又響亮異常的雷聲,正如一柄直射人心黑暗的鋒利寶劍,讓人心裏的黑暗無處躲藏!轟隆——又是一聲炸雷!恍惚間似乎見到了一群浩浩****不斷低誦的勇士們從天際湧了過來。

承麟這才發現這一對配合的天衣無縫的人原來是承佑和蘇嫣,而此時的蘇嫣溫婉的和承佑琴瑟和諧,和剛才的她判若兩人,承麟一時間覺得這人的偽裝太可怕了,一如他的母親和蘇嫣,想到此不知為何覺得一陣惡心,不想在看,抽身離開,卻聽到承佑笑著道:

“既然都聽了,不該給些掌聲嗎?難不成朕和淑妃彈奏的不好?”

“哪裏,臣弟是怕攪了皇上和娘娘的雅興!”承麟笑著行禮。

“淑妃這是晉王,你還沒見過吧?”承佑笑著拉淑妃靠了上前。

淑妃婉兒一笑,行禮道:“王爺吉祥!”

承麟的心中突然厭惡極了,這就是他想要的?看慣了這些偽裝,總以為是真的,竟然總想將他們進行到底?可是明知道是假的,為什麽這一切被撕碎,心裏卻是如此的焦慮?一時間他覺得好累。

蘇嫣見承麟臉色發白,忍不住道:“皇上你看王爺臉色好差,是不是不舒服?”

承佑這才發現,問道:“晉王可是不舒服?”

承麟解釋道:“風寒之症而已,離開京城數年,現在回來竟有些不適應這裏的天氣了,讓皇上擔心了。”

“本想留你一同用膳,看來你還是更需要回去好好休息!”承佑關切的說道

“謝皇上。”承麟離開的時候腳步有些淩亂。

承麟回府他隻想找他的筱若,抱著真實的他,可是他隻聽到了‘夫人在客房’便衝了過去,根本沒等管家把話說完。

客房裏,**是一個漂亮的男子,旁邊守護著一個如花的美人,他們的手緊緊的握在一起,承麟是認識蘇滕文的,可是他更知道床邊的這個不是蘇嫣而是若水,是**這個傻子曾經的妻子,他瘋了一樣衝過去“你在做什麽?”他吼道。

“你回來啦?”筱若還有些睡意朦朧,沒有注意到承麟的臉色,打了一個哈欠,站了起來,她隻覺得好累,渾身都疼。

見主子發怒,雁北忙領著人退了下去。

“啪”一個巴掌,將筱若的睡意全部驅走,她怔怔的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眼神帶著嗜血般的殺意此刻正瞪著她,一字一句的道:“你以為你真是蘇嫣?”

筱若的心被猛的一擊,貝齒咬住紅唇,臉色更顯蒼白。

“你是虞若水,你對這傻子都還有情,我竟然傻傻的相信你會忘記他!哼,我以為隻有你……原來女人都會偽裝,而你竟然偽裝的都讓我信以為真!”

他的話將她的心一點點的撕裂,筱若隻覺得那話如鋼針一般字字釘在了她的心口,她該說什麽?

“沒錯我是偽裝了!我借著這一身皮將自己偽裝的妖嬈多姿!可是我願意嗎?我也想隻是我自己,可是誰又知道我是誰?不,有人知道的,隻有他!”筱若指著**的滕文,“這個世界隻有他,你們眼中的傻子才知道我是誰,在他的眼中我是真實的,我隻是我!”

筱若的聲音因抽噎而有些顫抖:“我從來未有欺騙你什麽,你說的對,我偽裝的很好,因為我甚至連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是誰?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希望我是筱若,可是你眼中看到的是蘇嫣的皮囊,心裏以為那是虞若水,那麽我到底是誰?其實我真的是伊筱若,我隻是一縷魂,我不是虞若水,也不是蘇嫣,可是我能怎麽辦?怎麽辦?如果你覺得我什麽都不是,我還要偽裝做什麽?”

承麟看著一步步向外艱難走去的筱若驚呆了,“一縷魂?不是虞若水,不是蘇嫣?”若不是親見蘇嫣和若水換魂,他是不會相信如此荒謬的事情:也就是伊筱若取代了虞若水,而虞若水和蘇嫣互換了?承麟除了震驚還是震驚,一時間難以回轉,竟呆在了那裏。

“若水,若水…別走…”**發出來的聲音,承麟踏步上去,一手掐住他的喉嚨,喊道:“剛才的那個女人是誰?”

滕文被他掐的猛的咳嗽起來,說不出話來,承麟鬆開了手,滕文一邊咳嗽一邊捂著脖子道:“我不告訴你那是若水,一看就知道你是壞人!”

“不,她是蘇嫣,你的妹妹,你認錯人了!”

“你胡說,我很早就認識她了,雖然她的樣子變來變去,可是她就是棉花糖,就是若水!”滕文有些害怕,可是還是固執的辯解道。

承麟沒有去找她,隻是自己回了書房。

筱若趕走了芽兒,一個人坐在了鏡子前,她的人生猶如妖女畫皮一般,一會這張臉,一會那張臉,弄到現在她被迷失了。她手握成拳將鏡子敲碎,留下斑斑血跡,將她的臉印的四分五裂。她想穿上雪白的婚紗嫁給他,可是沒有機會了,失去了人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了心。

她一直以為自己很堅強,原來卻是如此的不堪一擊,或許因為太在意了,就會成為一種執念。

她穿上了之前用純白的雪緞製成的一襲白衣,她為那張不屬於她的臉畫了眉,點了唇,上了胭脂。此時的她,白衣素裹,黑發披肩,眉如遠山,唇若櫻桃,隻是美人依舊,魂已不再。

她張開手臂,轉了起來,那揚起的長長的裙裾輕軟曳過,似一張飛拂張開的蝶翅,被那一點點的紅所染的驚豔而明媚,白裙上的紅點越來越多,直到她倒下,紅點便如櫻花般在白裙上綻放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