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旭看著來人遞給他的玉佩,不會錯的,這是上次他去宮裏的時候留下的。
“淑妃娘娘就讓奴才轉兩字,父危!”傳話的小太監低著頭,身子微微有些發顫。
“娘娘身體可好?”康旭略皺了下眉,問道。
“奴才離開宮裏的時候,正病著。”
“病了?什麽病?太醫瞧了嗎?要緊嗎?”康旭顯得有些著急,一連串的問題出口後,方覺失言,收斂了情緒道:“回去好好照顧娘娘!”
“是!”小太監磕了一個頭,抹了一把頭上的汗,快速的退了出去。
康旭盯著玉佩反複的看,口中呢喃著那兩個字。看來皇上要動手了,當時父親在京城處處受到掣肘,他才設法將父親送回邊城,看來他真是低估了承佑,將父親送到了他設好的套裏。不行,他要去救他,康旭暗中打定了主意。
雲州府參將孫立將米車逐一檢查妥當,確定無事了,這才宣布上路。孫立之前跟著康旭在邊城打過仗,後來康旭回了京城,就將他編入到自己的親衛中,他調任雲州自然帶上了他。
孫立帶著隊伍浩浩****的出發,而押運隊伍中一個黑臉的士兵一雙深邃的眸子不時的觀察著周圍的人,此人正是康旭,隻是他臉上塗了一層黑色油跡,任誰也看不出他就是那雲州刺史顏康旭。
“你們都退下吧!朕和淑妃說會話!”承佑擱下手中的筆吩咐道。
“是!”小安子領著宮人們退了下去。
“謝皇上!”蘇嫣為他倒了一杯茶奉上。
承佑笑著接過茶道:“往日你不會在朕剛下了朝就過來,即便過來,你也不會站在旁邊等著朕批閱,今日一反常態,自是有話要和朕說。”
“臣妾是來請罪的!”蘇嫣一開口便已是眼眶紅紅。
“你這是怎麽了?先起來再說!”承佑放下茶碗便要去扶她。
蘇嫣搖搖頭,跪在下麵道:“皇上聽臣妾說完,若還是恕臣妾無罪,臣妾再起來。”她說著話,又重重的磕了一下頭。
看到她如此嚴肅與正式,承佑也不再勉強,“你說吧!”
“皇上,顏康旭顏大人與臣妾……”
蘇嫣還沒說完,他就吼道:“不要說!”
蘇嫣偷瞄了一眼承佑,見他溫文爾雅的麵龐因怒火而扭曲,頸脖處的青筋因生氣而格外的凸起。
“皇上……”蘇嫣低低的叫了一聲,抬頭已是淚眼模糊。
承佑走了下去托起她的下巴,一隻手指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朕隻問你,你是想留在朕身邊,還是想跟他走。”
“如果臣妾說,臣妾和他一起是為了皇上,皇上信嗎?”她盯著他,眼睛一眨不眨。
“信!這輩子,隻要你說的,朕都信!”他扶著她的手臂,讓她起來。
蘇嫣瞪大著濕漉漉的眼睛望著他,任由著他將她扶起來,渾身有些輕微的顫抖,過了許久,她垂下珍珠似的眼睛,兩行清淚滲了出來。
“臣妾以為顏家心思不明,而顏康旭雖受皇上重用,可是臣妾揣測皇上必有憂慮,那日在河邊本是偶遇,可是臣妾卻想到了一個計策,可是臣妾知道皇上定不會應允,故臣妾私
自做了主。可是最近皇上一直不來臣妾宮中,臣妾害怕皇上聽了什麽留言,故今日臣妾哪怕一死也要告訴皇上。”蘇嫣停頓了一會道:“顏康旭近日會以押運糧草為名,去邊城與顏將軍匯合!”
承佑一愣,隨即道:“朕會安排,淑妃放心!以後不要再與他聯係了,朕知道你素來言行不喜受約束,可是在宮裏有些事,必須遵守,否則朕怕朕也護不了你。”
“臣妾明白!”
“淑妃早些回去休息,晚上朕去看你!”
“是!臣妾告退。”蘇嫣看著他眼中意味難明,不過她既已經做了選擇,就不能再回頭了。
承佑望著她的背影,心中一酸,這個跟他海誓山盟的女人,很多時候他不懂她,甚至感覺到她對他早已不是當初的情感,可是他卻依舊將自己的心留給她,以前也是,以後更是。
就在幾天前,他去給皇太後請安的時候,皇太後就跟他略微的提了一點關於後宮不淨之事,雖然未有言明,卻處處針對淑妃,當時他心裏就隻以為是皇太後捕風捉影誣陷淑妃,沒想到今日她卻道出了這麽個事實。是他這個皇帝做的太沒用了嗎?他不禁自問。
一如當初的誓言,他永遠信她。
望著“撲騰撲騰”的飛向空中的信鴿,承佑緊蹙著眉頭,一聲長歎,他知道從雲州押運糧草去邊城,康旭是不需要去的,若他親自去,那必然是有謀反之意;若他未去,那意味著她騙他,很有可能是受人指使去誣陷他,挑撥他們的關係;兩種局麵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忽然聽到一清脆的聲音:“我看一定是第三種,幹嘛非要鑽牛角尖,相信就是相信!”承佑走到假山那端一看,呆住了,“若水……”他失聲道。
那兩個小宮女一聽到聲音,忙站起來,“你是誰?”其中一個小宮女問道。
“哼,一看就知道是偷懶的小太監!宮裏除了皇上就都是太監了。”這個胖乎乎的小宮女揉了揉鼻子說道,“我們走吧,再不回去,要挨罵了。”
“等等,你們剛才在說什麽?”承佑問道。
“為什麽要告訴你!看你就不是好人!倩兒別理他,我們走!”胖宮女拉著那倩兒的宮女就走。
隻聽倩兒道:“向珞,真的可以有第三種選擇嗎?”
“當然可以,我相信你可以!”向珞自信滿滿的回答她,兩人手拉著手興高采烈的向著相宜閣方向跑去。
原來這個眉眼酷似當年若水的小宮女叫做向珞,真的像她說的那樣,有第三種嗎?或許康旭沒有去送糧食,而淑妃也隻是得到了錯誤的信息,並非挑撥和誣陷,純粹是他想的多了……承麟心中自我安慰。
這是承佑將秋琳禁足在坤儀宮後,他第一次踏足這裏。
承佑稟退了左右,一時,屋內隻剩下他和秋琳。承佑靜靜的站著,秋琳跪在地上。承佑挪了幾步,將她拉了起來。秋琳眼中隱約有淚花閃動,可終究忍住了。
“朕知道,不是皇後做的。”
秋琳一愣,淚隨之而下,道:“謝皇上!這些日子,臣妾想了很多,以前真的是臣妾錯了。”
承佑抬頭看向秋琳,眼中帶了幾分驚訝。
秋
琳凝視著床幃上金色的流蘇,慢慢的說道:“臣妾自幼父親便是萬分寵愛,想要的沒有得不到。自從臣妾認識皇上以後,就認定了皇上,臣妾除了把皇上放在心上,更是愛極了這皇後的虛名所帶來的富貴榮華。所以臣妾設計讓當初的淑妃嫁給了滕文表哥,自己嫁給了皇上。在臣妾心中覺得,既然皇上不能專心對我,那麽我就要將自己放到權利的最高點來證明自己。”
承佑淡淡的道:“朕知道。”
秋琳苦笑一下,道:“直到這幾天,臣妾才明白過來。原來強求來的真的不幸福,悔不該當初沒聽父親和兄長的勸。
性子剛烈如她,能說出這番話來,承佑微微有些愕然,怔怔的看著秋琳。
秋琳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扭頭對他淡淡一笑:“可惜,現在都晚了。就好似當初我設計淑妃嫁給滕文,而現在你依舊娶了她,這一切好像都在冥冥中注定的。這幾日,臣妾在想,如果當初我未嫁你,是不是還能跟以前一樣與你馳騁草原,把酒迎風?”
承佑不由默然,自己與秋琳之間已經不能像以前那樣的純粹和簡單了,亦如顏家也已不是當日的顏家。自己是帝王,就注定不能坐視著顏家日漸強大,可這一切,承佑無法說出口。
秋琳依舊看著床幃的流蘇,慢慢的道:“臣妾是嫉妒王貴妃有了龍子,處處與她為難,宮裏所有人都以為是臣妾害了他。沒想到皇上能相信臣妾。”說著她轉了過來,看著承佑,眼中露出一絲欣慰。
承佑輕輕歎了一口氣,秋琳平日囂張跋扈,得罪了不少人,此時能信她的又有誰?看著她,承佑生出一絲憐憫來,本想說的話,又咽了下去不想卻聽秋琳道:“皇上能信臣妾,臣妾就已經滿足了。皇上想說什麽就說吧,無需顧慮。”
秋琳深知,父親出征,兄長榮升為雲州刺史,而她雖是禁足的皇後,可是位份還在,此時的顏家可說是盛極一時,而承佑剛進來時臉色凝重,此時又吞吞吐吐,饒她不懂察言觀色也知道他有話要說,隻是想不出是什麽事,索性挑明了問。
承佑低聲道:“有人告顏將軍與顏康旭相互勾結,圖謀不軌!”
秋琳隻是怔怔的看著承佑,他的話恍若窗外的西北風,從耳邊刮過,如墜冰窟。
半響,秋琳才回神來,直直的跪在了承佑跟前,道:“皇上是不相信父親和兄長,所以特來質問我的?”
承佑見她神色淒婉,麵色慘白,心生不忍,去拉她的手,卻被秋琳一把拂開。
“我以為你會信,原來……”秋琳抬頭看他,冷冷一笑:“皇上打錯算盤了,我什麽都不知道。”
“朕就是相信你,所以才來問你……”承佑看了一眼秋琳,卻見她眼中滿是恨意,方才明白自己傷了她,一時間又不知該如何說,因想起她的貼身侍女,喚道:“翠濃!”
翠濃忙走了進來,承佑道:“好生照看皇後。”承佑說著又看了一眼秋琳,卻見她別過臉去,知道自己在這隻會徒惹不快,隻得轉身走了。
承佑走到坤儀宮門口,卻聽裏麵傳來秋琳的一聲低喚“皇上”,聲音中帶著幾分哀痛,令人心生不忍。
承佑停住了腳步,回望著坤儀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