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燁城,你在等死?”晉海川瞥一眼逼近的歹人,輕聲問道。

那些人殺氣騰騰,手中刀劍猶如蛟龍,挾帶雷霆之力席卷而來。

寒意瘮人,俞燁城驀地目光一凜,在歹人眨眼間逼到近處之時,輕輕地推開晉海川,緊接著長劍如虹,出鞘而出,橫掃千軍。

晉海川掃走位置上的木屑,坐下來——

看戲。

顯然,俞燁城剛剛發愣是故意的,讓歹人以為有機可乘,從而會產生一瞬間的鬆懈,讓他抓住了。

出劍的他,身姿敏捷颯爽,仿佛人與劍合二為一,如清風來去自如,也殺人於無形。

晉海川凝視著那道身影,目光深沉了三分。

他沒能看太久的戲,因為打鬥結束的很快。

與其說是隨行的須昌侯府護衛保護主子,不如說是俞燁城以一敵十數,將歹人全數斬殺。

護衛在歹人身上摸索一番,沒有找到任何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

“看他們的打扮,很像是在滑州一帶流竄的山匪。”

說話的是晉海川,眼中的深沉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邀功的興奮勁兒,仿佛認出這夥人的身份是多麽了不得的事,能夠讓他在須昌侯府成為有頭有臉的人物。

鬱麟嗤之以鼻,“鄉野山匪會認出我們少爺的身份嗎?”

“鬱公子,你也太過分了吧?”晉海川詫異。

“什麽?”鬱麟一瞬間有些後悔和晉海川搭話了。

晉海川歎道:“所以說,俞少爺真的是穎王門下走狗啊……”

“你!”“走狗”二字本就是貶低,且出自晉海川之口,格外的難聽,鬱麟惱怒,“看我不撕爛了你的嘴!”

他挽了個劍花,雪亮的劍身上還有歹人的血跡,殺意森森的走向晉海川。

“別鬧了。”俞燁城冷喝道,從一具死屍的衣領上扯下一塊布,就著月色,可以看見布上繡著銅板大的流雲花紋,當中一個“安”字。

鬱麟看他神色不對,當即走過來,見到花紋,皺起眉頭,“安國公府?”接著,他壓低聲音問道:“莫非是太子覺察到什麽,讓安國公世子趁您回鄉祭祖行刺?”

俞燁城的眸色比的夜空還要黑暗,沒人看得透他在想什麽。

“少爺?”鬱麟有些擔憂的喚道。

“我們必須盡快返回東都。”俞燁城飛快地瞟一眼周圍的護衛,微微顫抖的手悄悄地縮進袖子裏。

鬱麟一驚,“穎王殿下……”

俞燁城揮手,冷靜吩咐道:“速速整理行裝,我們日夜兼程,沿途不停換馬。”

眾人見他臉色不對,知道情況嚴重,忙依言行事。

“那個……”晉海川十分積極的舉起手,“我有個建議……”

鬱麟不耐煩的打斷他,“此後回去的路上,必定還會遭受不少刺殺,你若是害怕,趁早滾蛋。”

“俞少爺那麽厲害,我為什麽要害怕啊……”

鬱麟心裏咯噔一下,生怕他又埋汰少爺,喝問道:“有話快說!”

晉海川被他凶得委委屈屈的縮起脖子,扁了扁嘴巴,反而不說了。

鬱麟很不爽,搞得他像個大惡人似的。

“你想說什麽,直說吧。”俞燁城態度還算可以。

晉海川這人有小聰明,或許會有不錯的想法。

“瞧瞧你們家少爺的態度多好。”晉海川炫耀似的對鬱麟晃一晃腦袋,“不如我們去鄆州,跟隨水師去東都。”

走陸路,從滑州到東都少說要半個月左右,改走水路,可以縮短近一半。

他必須盡快回到東都,避免大錯鑄成,而且現在這副身體的狀況,也經不住陸路的顛簸。

這要是出師未捷身先死,那真是白瞎了上天讓他重活一次。

他原本正考慮如何在不引起猜疑的前提下,說服俞燁城改走水路回去,沒想到機會自己就送上門來了。

“鄆州……”俞燁城似乎有顧慮。

經晉海川這麽一提醒,他想起鄆州駐紮有一撥水師,臨近聖人的萬壽節,水師差不多要準備啟航前往東都賀壽。跟著這麽一支龐大而厲害的軍隊走,想來也不敢有歹人上來自尋死路。

可是,鄆州刺史不是個好說話的人,縱然他是須昌侯嫡長子,也不一定會同意他們上船。

不過就算不能跟著水師走,他們自己包下一艘大船也不是不行。

不試過,如何知道能不能成功呢?

俞燁城望向西邊的天空,恨不得長出翅膀,一夜飛回東都。

“改道鄆州。”俞燁城再度下令。

晉海川歡喜道:“穎王殿下和俞少爺什麽關係啊?您看我如此能幹,往後有穎王殿下與須昌侯府罩著,是不是前途一片大好?”

鬱麟不客氣的“呸”一聲,“癡漢說夢。”

“我與穎王的關係,你不必知道。想活命的話,還是不要知道太多為妙。”俞燁城走到晉海川的麵前,伸手要扶他下來,“你是個聰明人,應當明白什麽該問,什麽不該問。”

“我這不是跟你們還不熟嗎?”晉海川輕笑一聲,避開俞燁城的手。

他這樣,頗像是因為俞燁城不肯老老實實回答問題,而鬧起了小脾氣。

鬱麟又想發作了。

晉海川道:“雖然話是‘男女授受不親’,不過我們兩個大老爺們也不好這麽親密的,容易惹人懷疑。”

說著,他從廢墟裏摸出拐杖,靠著拐杖支撐,小心翼翼的邁出那條傷腿,試探著可以踩穩的地方,吃力的一點一點從破馬車上挪下來。

鬱麟翻白眼,“可憐給誰看呢。”

俞燁城又有一種古怪的感覺。

仿佛有好幾個人活在這個男人的身上,一會兒變一個模樣。

幾年前,一名戶部官吏貪贓之事被揭發,官吏受不了罷官坐牢、晚景淒涼的下場,被抓的當時就瘋了,一會兒嚴肅一會兒癡笑,又一會兒瘋瘋癲癲的纏著人,不管男女都大喊“娘子”,誰都知道他娘子早死了十幾年。

眼下,晉海川給他的感覺就差不多。

“盯著我做什麽?”晉海川拄著拐杖站穩,撣撣衣袍上的灰塵後,發現俞燁城還盯著自己,欣喜的問道:“莫非俞大少爺真的看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