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0

相對應屆來說,補習管得沒有那麽嚴。(

首先可能是學校怕給我們太大壓力,再者就是我們已經曆過一次高考,老師們認為挫敗後我們會更加自覺,所以很多政策都放得很鬆,不準隨意進出校門就是其中之一。

以前非走讀生校牌和請假條不可,現在兩手空空也能大搖大擺的來去自如。搞得應屆生羨慕不已,紛紛跟門衛冒充是補習班的,可人家門衛精著呢,哪有那麽容易渾水摸魚。於是,可憐的應屆生們被門衛無情的攔下後,眼睜睜的看著我們肆意揮霍特權,直恨得雙目含淚捶胸頓足。班上同學每次看到這幕,都會變得更加趾高氣揚,臉上是藏也藏不住的得瑟:“小樣,想跟我們享受同等待遇,你等來年吧。”

現在想想,當時那無緣無故的優越感,不知是哪來的,簡直天真到了可恥的程度。對此,也許前人的一句話可以作為注解——人不輕狂枉少年!

你會在窄窄的桌上對中劃一條界線;

你會跟朋友排排站好比賽誰尿的遠;

你會和哥們躲在廁所搶著抽同一根煙;

你會等同學睡著的時候在他臉上畫烏龜和貓臉;

你會唆使死黨在別人背上貼紙條,然後吹著口哨假裝沒看見;

打球的時候,你會毫不在意的和兄弟喝同一瓶水;

酷暑的時候,你會出其不意的把死黨潑得一身濕;

天冷的時候,你會不顧嫌棄的鑽進室友暖好的被窩;

排隊的時候,你會在洶湧的人群中為好友擠出一片空地;

好友開心的時候,你會陪著他大笑大鬧;

好友難過的時候,你會陪著他瘋狂發泄;

好友獲獎的時候,你會替他真正的開心;

好友失戀的時候,你會一邊遞紙巾一邊數落那人狼心狗肺沒有眼光;

好友需要你的時候,你無論多忙都會抽出時間心急火燎的趕到他身邊,哪怕隻是聽他傾訴那些有的沒有的碎碎念。

這些都是因為年少純真,因為相信友誼萬歲。()也許幼稚,也許可笑,但沒有什麽能夠代替!

校門開放後,我們就像久困於籠乍得自由的鳥兒,歡喜的炸了窩。由於學校的早點實在讓人不敢恭維,包子肉少麵老、品類單一不說,還能時不時的能在湯粉裏夾出一些不明物體,所以大家早餐時間都愛往外麵跑。

大媽的阿姨——這個是她真的阿姨,不是在班上認的,有血緣關係,童叟無欺,如假包換——在出校門右轉兩百多米的地方開了一個早餐店。用大媽的話說,我也算是她的娘家人——這什麽邏輯——所以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們的早餐都在那裏解決。

每天清晨大媽一大早起來,趕到學校背幾篇課文或英語,然後就和我一塊去她阿姨店裏吃早餐,時間久了,她家裏的人認識的也多了。

大媽有個表妹叫妮妮,還在讀小學,經常在店裏麵打下手,漸漸地也混了個臉熟。開始她看到我天天和大媽去照顧她生意,笑得像個小奸商。吃早點的時候,總是把一雙大眼睛骨碌骨碌的往我們這瞟來瞟去,不時還勾起一抹壞笑,讓人心生寒意。但我看在她對我倆還算熱乎年紀又小的份上,也就沒多想。

某天和大媽在路上偶遇她,她立馬跑過來親切的喊了我一聲“姐夫”,我和大媽瞬間就愣住了。原來這小姑娘是打這主意啊,當時我們驚得呀……隻得感歎這年頭時代進步太快,催人早熟的食品太多,搞得我後來每次看到她,居然都會不好意思,代溝啊代購……

因為老師管的鬆,所以位置也隨便我們自由組合,基本上每兩周就會換一次,其間也可自願調動。換了幾次之後,大媽成了我的同桌。而坐在我們前麵的,是兩個女生,她們分別叫羅琴和鄒小娟。右後方是豬頭。

我和大媽知道豬頭的斤兩和軟肋,所以他在我們麵前倒也規矩。隻是不堪寂寞自稱情聖的他,習慣跨越邊界,去逗羅琴和鄒小娟開心。三天兩頭翻雜誌上的“開心一刻”,然後現學現賣,稍加改動一下就去討美女歡心。

隻是本來還有點意思的笑話,常常被他改的笑點全無。於是每次講完,總是他自己一個人笑得跟抽筋似的,而人家卻莫名其妙不知所雲。大媽笑他沒品,他就劈裏啪啦的對大媽展開攻勢,這時前麵兩位姑娘就會從中調解。羅琴語氣柔軟,一出手就把豬頭收拾得服服帖帖。

熟了以後,我們都把羅琴叫做西紅柿,因為她脾氣實在是好的沒話說。就像西紅柿一樣,任你怎麽捏怎麽揉,都隻會軟軟的沒有絲毫反抗。

西紅柿是走讀生,不過她家離學校較遠,穿越了半個小城,所以每天都騎著一輛自行車來來往往。後來冷空氣將臨,騎車很冷,所以她就搬到了學校宿舍,隻有周末才會回去一趟。雖然這樣免除了寒風割麵如刀的辛苦,但住校不像在家那麽方便,很多事情都要學會自己整理。比如打開水。

如果把我們學校比作一個戰場,寢室是陣營,教室是火藥倉,食堂是資源補給處,那麽開水房就是邊疆蠻荒之地。

那裏是學校最僻靜的角落,周圍布滿樹木和雜草,隻有一條小路相通。每天吃完飯,西紅柿都要一手拿餐具,一手提著熱水壺去打水。有次我碰到她,看她提水的樣子十分吃力,就幫她提了一程。

路上她說,本來就手無縛雞之力,提著水走那麽長一段時間不說,還要爬幾層樓回寢室,所以打開水成了她每天最煎熬的事。我想反正我們宿舍和女生宿舍隔得不遠,於是就跟她說以後幫她打開水。那刻,一向溫婉的她高興得居然差點沒飛起來。

從此每個黃昏,我都和西紅柿一起跑熱水房。其間我常常編故事說給她聽,把她一路逗得嘻嘻哈哈,心情大好。有次居然還中了大獎,遇到了差點讓我們笑瘋掉的一幕。

那天,我照樣和西紅柿去打開水,回來的路上也照樣插科打諢。路過操場的時候,看到前方十幾米處有個外表文文弱弱的女生,兩手各提了一個熱水壺。地球人都知道,熱水壺相當於小型炸彈,而且還自動定時,雖然殺傷力較小,但常常無意間把人家嚇得魂飛天外。

我們剛走幾步,忽然“砰”的一聲,那女生左手的熱水壺就無緣無故的爆掉了,也許是平時右手用慣了的緣故,隻見她左手牢牢抓著殘餘的熱水壺外殼,右手猛地一拋,把另一個完好無損的扔了。接著又是“砰”的一響,這回她嚇得把手上所有東西都丟了,雙手掩耳狂奔而去。留下我和西紅柿在後麵笑的上氣不接下氣。

直到現在,西紅柿還常常說她很懷念那段時光。她說,如果我那時不幫著她打開水,說不定哪天她也會像那個女生一樣。我笑笑不語。

其實那段時光我也記得很深刻。熱水房旁邊的樟樹和垂柳,不知名的野花和狗尾巴草,還有天邊散落的夕陽,與廣播裏我最愛的《蒲公英的約定》,都是那段回憶最動人的布景。當然還有主角對白,那就是我們聊的嘻嘻哈哈和天南地北。多年以後,我們各奔前程,但回憶還在。

那時為了給西紅柿打熱水,我會特意避開吃飯的高峰期,這樣就不用太擠,即使遇上人品不好熱水瓶爆掉也不會傷及無辜。

有一次吃飯去的比較晚,趕到食堂的時候,偌大的用餐間隻剩下寥寥幾人。到了打菜的窗口,一位中老年工作人員眼看馬上就下班了,於是想把她負責的一個最貴的菜全都給我。她這樣做隻是怕菜留到明天浪費了,但如果被相關負責人知道了就要挨批。因此我推辭不受。爭執了好久,她終於拗不過我,於是笑著說,那你以後都來我這打菜吧。此後每次吃飯,我的菜都是別人的近兩倍,惹得同學格外眼紅。

後來有幾天沒看到她,我立刻變得惴惴不安,她不會是被領導開除了吧,那樣豈不是我害她丟了工作?

食堂大廳正門旁的一麵牆壁上有一塊布告板,上麵有所有工作人員的照片和介紹。我在上麵匆匆巡視,看到她的名字是桂月,就問其他工作人員她去了哪裏。聽到回答說她生病了,過幾天就回來。心裏的石頭總算放下來了。她回校繼續工作那天,我給她買了些水果,因為不知道她住哪,所以直接送到了食堂。她當時笑得很爽朗,臉上的皺紋像花一樣綻放。

離家在外,有人關心是莫大的幸福,即使是一句簡單的問候也會開出細細的溫暖。所以,我想謝謝那些在我辛苦補習時給予我溫暖的人。無論熟悉,還是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