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夜探太子府
葉暻倫閉上眼睛,享受著難得的放鬆,至於父皇交托的任務,自己是不會主動去催的,不拖延已是難得,那裏還有加速的道理。
正在這時,門外有人回報:“太子爺,禮部周四平大人求見!”
慢慢睜開眼瞼,坐正身子,不耐地揮手,“叫他進來。”
答應一聲,腳步聲逐漸遠去。
一會兒功夫,腳步聲重新傳來,一重一輕,這是周四平大人的的標誌,聽過的人都不會忘記,隻因這位大人兒時得了病,高燒不退,家裏卻拿不出治病的錢,誤了時辰,用現在的話說就是小兒麻痹證,可即使這位周四平也真是了得,身有殘疾,依然學有所成,經過自身的努力,加上雪葉國君葉玄不拘一格降人才,周四平才得以在禮部任職。
身著嶄新的官服,周四平寬胖的臉上帶著憨厚的笑容,“太子殿下,大喜呀!”
“哦,什麽事?”站起身,對於周四平的能力,葉暻倫還是很認同的,這麽些年的官場磨練,辦起事來,周四平已經很有些模樣。
“聯姻的事有眉目了,炙夜國傳來具體答複,再有幾日,炙夜三皇子夜染塵將來葉都迎娶曼蝶公主。”施禮完畢,周四平興奮地匯報著剛剛收到的消息,稍胖的身材一抖一抖的,讓葉暻倫看著有些厭惡。
“又不是你娶老婆,有那麽值得高興嗎?”冷酷的臉龐透著愧疚、失望和懊惱。
“這……”周四平也是禮部的老人了,如果這還看不出太子的不對勁兒,那就白混這麽多年了,收起臉上的笑容,老老實實地站在旁邊,低著頭,眼角偷偷觀察著太子殿下不太明顯的表情,看來,在聯姻的事情上,陛下和太子殿下明顯有爭議,自己還是老實幹好自己的本職比較安全。
“安排好接待事宜,到時通知本宮。”背後的雙手攥得死緊,卻沒有在自己下屬麵前表達自己的不滿,一則無用,二則有失身份。
“是。”周四平已經恢複了往日的謹慎,恭敬地站在那兒,等候著太子其他吩咐。
“還有什麽事嗎?”葉暻倫語氣略顯浮躁,側身不耐。
“沒有了,臣告退。”周四平偷偷拭了下額頭的冷汗,躬身退出。
聽到那特有的腳步聲越傳越遠,葉暻倫才鬆開緊攥的拳頭,一掌拍在上好的紅木桌上,“哢嚓”“嘩啦”,結實的紅木桌立刻四分五裂,上麵的茶杯茶碗碎了一地。
“夜染塵,終究還是屈服了嗎?”葉暻倫眉宇間帶著一絲迷茫,眼眸凝定著破碎的青花瓷,心緒若流雲。
清音漸漸在鑫王府安頓下來,每日除了練武,就是和冷焚切磋各項技藝,很少出門,而任紫玉也時常過來陪清音,在他眼中,清音就是一個別扭又佯裝堅強的孩子,內心深處還是很渴望親情,自己再忙,也應該常來陪陪他。
這日晚上,冷焚正和清音對弈
“清音什麽都這麽厲害。”看著走投無路的黑子,冷焚感慨中帶著佩服,絲毫沒有因為自己輸的一塌糊塗而不滿。
“你這句話已說過無數遍。”清音有些好笑。
“我隻是說出了事實,再來一盤嗎?”收拾著棋子,冷焚期待地問,跟清音在一起每天都在進步,清音每天都能帶給人新的驚喜,究竟還有多少技藝是自己所不知道的呢?
“不了,今晚要出去一趟。”清音站起身,褪下白色的棉袍,放鬆地靠在榻上,輕描淡寫。
收拾棋子的手一頓,冷焚立刻緊張起來,“需要我做什麽?”
“留在鑫王府,若有人來,給我打個掩護。”看了看冷焚擔憂的眼神,笑道:“別擔心,隻是探探路。”
“恩!小心。”盡管很想知道,可冷焚仍堅持著沒有問,清音想讓自己知道的時候自會說明。
窗外,黑色的天穹幽靜深遠,偶然,幾個小小的星點時隱時現,像極冷漠的眼眸,看著世間一切罪惡、齷齪、肮髒事件,在這樣漆黑的夜,漸次拉開帷幕。
“唰”一道風影自樹梢掠過,殘葉漫卷,翻飛盡處,後又歸於靜寂,路上的行人急匆匆行走的步伐一頓,揉揉眼睛,搖搖頭,以為自己眼花了,不然就是見鬼了。
太子府從遠處看,像極了盛開的百合花,從精巧的建築群閃出柔和光線,如夜空中眨動眼睛的精靈,黑衣人遠遠站於房頂,孤傲的身影筆直俊拔,看著不遠處的燈光,分析著有可能的出口。
好一會兒,黑衣人重新彎下腰,身子如利劍般向太子府飛馳而去。
太子葉暻倫身披一件毛色鮮亮的紫外氅,坐在椅子上,就著燭光,手裏拿著一冊厚厚的線裝本,表情認真地看著,時而皺眉,時而淺笑,真實的表情若是讓外人看到,定會大吃一驚,太子的臉上居然會浮現如此豐富的表情?
清音趴在窗外,看著這個別人眼中的冷酷太子,如孩子般無害的表情,挑了挑眉,慢慢靠近,靠近,再靠近。
“誰?”毫無預兆地,看書的葉暻倫回頭驚問,寬敞的臥房卻無任何異樣。
放下書本,葉暻寒從旁邊的牆上摘下寶劍,唰的一聲拔出,寒光暴泄:“誰,出來。”自己的感覺不會錯的,從小靠著特有的敏銳感覺躲避過無數的危機,憑感覺說來無人可信,但經無數次的事實印證,這些決非自己的杯弓蛇影,每次均有不一般的收獲,相信這次也不會令人失望。
一身黑衣的清音,從燭影黯淡處轉出,優雅地伸出白皙的手掌,“啪啪”兩聲脆亮的響指,“我很好奇,太子殿下是怎麽發現我的呢?”
看到清音,緊張的葉暻倫放鬆地笑了,果然有人:“我要說是憑感覺呢?你會信嗎?”
“信。”不顧太子重新戒備的神情,踱步走向離自己最近的椅子,坐下,悠然道。
這次換葉暻倫好奇了,感覺這種東西還真有人信?而且這個黑衣人似乎不是來行刺,倒像是來聊天的,想起聊天這個詞,葉暻倫苦笑。
“坐。”清音甚至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你不怕有毒?”葉暻倫這次真的好奇了,哪有這麽不謹慎的刺客,在這種情況下,隨便喝東西,真不怕被毒死?
“這好像不是你應該關心的,我有事要問你。”不耐地放下茶杯,看了眼對麵的椅子。
葉暻倫氣極而樂,這究竟是誰家府邸?因未感覺到殺氣,還是邁步走了過去,畢竟對自身的功夫也很自信,拉過椅子,坐定,道:“你是誰?我憑什麽回答你的問題。”
“九年前,你有沒有派人去過任家莊?滅任家滿門?”清音沒有回答,而是提出自己的問題,他有自信這個在別人眼中冷酷的太子會回答,而且會給一個滿意的答案。
葉暻倫霍然起身,臉色變換不定:“你究竟是誰?你不是紫玉,究竟和任家有什麽關係?”以那人的手段,斷不會留下活口,而看這黑衣人的意思,分明和任家關係緊密,否則,不會問出如此直接的問題。
清音隻是靜靜等待著自己想要的答案,對太子提出的疑問沒有一絲要回答的意思。
“你不告知身份,本宮不會回答你任何問題。”葉暻倫不再客氣,盯著黑衣人唯一露出的黑亮雙眸,氣定神閑。
“好,不愧是雪葉未來國君,憑這份臨危不亂的氣度,足矣!”慢慢拉下麵上的黑紗,露出有些無奈的清冷容顏。
葉暻倫一呆,好一張傾國之姿,手不由得緊了緊身上的毛氅,隻是有些冷。
能無聲無息潛入太子府的人,原本以為至少是中年,沒成想會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最讓他吃驚的是,從這張臉上,葉暻倫看不出此人心底的任何想法,可見這並不會是個毫無經驗的毛頭小子。
“我就是葉清音,想必太子殿下亦然對我有所耳聞,不錯,我現在在你的對手,亦是兄弟的葉暻寒手下暫時聽命,我的目的就是查清當年任家的滅門案,為我娘親報仇,這是我當年在她墳前答應過的,現在太子殿下可以講了吧。”轉動著麵前的杯子,清音的聲音仍然淡漠,提及滅門案時,也沒有絲毫的憤怒,如同陳述一件和自己不相幹的往事。
“誠如你所說,你在本宮的對手陣營任職,而我們也相當於對手,本宮又憑什麽要聽你的?”葉清音,果然是他,隻是沒想到他和紫玉還有這樣一層關係。
“我的耐心不好,若殿下不肯說,我隻好對府中之人,一個個地盤問了,真相總有大白的一天,難道殿下希望舅舅恨你一輩子?”最後一句話才是清音的殺手鐧,從和葉暻倫的接觸至今,清音基本已排除這個太子作案的可能。而任紫玉牽扯到兩位皇子的爭鬥中,也是這麽多天來清音的收獲,舅舅和兩位殿下果然都有糾纏,隻是具體的關係,沒有當事人更清楚的了。
最簡單直接的方法,來問這個比較重感情的太子,比世故圓滑的葉暻寒,得到的答案,更加可信。
“你……紫玉怎麽會有你這樣的外甥。”葉暻倫氣急敗壞,冷峻的臉上也第一次浮現出如此明顯地情緒。
“哼!我可不是被你們兄弟玩弄於掌心的傻舅舅。”提及舅舅的事,清音眉頭微皺,心中很是不滿,任家人都那麽天真無知嗎?娘親如此,舅舅亦是如此。
“我沒有玩弄紫玉的感情,是他先離開我的。”葉暻倫的怒吼驚動了外麵靜候的侍衛宮女。
“殿下有什麽吩咐嗎?”隻因葉暻倫有個習慣,自己看書時不喜有人打擾,因此,即使如此大的動靜,下人也不敢進來,隻是在門外相詢。
“沒事,都下去吧。”
“是”答應一聲,眾人都退至院門外伺候。
“嗬嗬!我對你們之間的糾葛不敢興趣,你隻要告訴我任家的滅門原因。”清音煩躁的情緒,讓葉暻倫一愣,這孩子脾氣真是不敢恭維。
“哎!具體是誰下的手,我也隻是猜測。事情起因要從當年我們認識的過程說起,我和紫玉是在江湖認識的,那時,我們還都是血氣方剛的少年郎。”葉暻倫眼神逐漸飄渺,仿佛又回到了那個熱血江湖。
“我們從互不服氣,到相知相惜,後來相交,那段光yin恐怕是我這輩子最難忘的快樂時光,後來我跟紫玉坦白自己的身份,相邀來到葉都的太子府,長時間的相處,彼此有了異xing之間的那種好感,可礙於各種阻隔,都沒有彼此說明。”
“這時,來府的璟寒偶然間見到紫玉,驚為天人,非要我將紫玉送與他,這怎麽可能,此後,璟寒來府的次數明顯增多,而那時恰是我接觸朝政的關鍵時期,忙於政務的我,忽略了璟寒對紫玉造成的影響,日日的追求,滿口的甜言蜜語,讓見不到我的紫玉心身疲憊,卻礙於璟寒的身份,對我隱瞞了下來。而我,也沒能及時察覺紫玉的處境。”葉暻倫的聲音明顯帶著懊惱、後悔。
“當紫玉有一天提出要離開些日子時,我也隻當是他在府內,煩了,厭了,讓他出去散散心也好,誰知,此離別後,再次的相見時會是誓死方休的仇敵。”
“後麵的事,你應該基本知道了,紫玉在歸程中聽到家中的慘變,痛不欲生,給父母姐姐立了碑石,就匆忙趕回了葉都,本想讓我幫他查找凶手,可葉都街上遇見璟寒,那時,我和璟寒的矛盾依然徹底爆發,受到璟寒的蠱惑,紫玉認定,是我殺了他們滿門。”簡單的敘述似乎讓年輕的葉暻倫耗費盡全身的力氣,睜開雙眸,看著仍維持靜聽姿式的清音,苦笑道:“該說的都說了,你還不走嗎?天快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