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佳妮發出那封給全體和合高層管理人員的郵件時,葉蓁蓁就在她旁邊,看著她簽好名字,按下“發送”,而後一切都成了定局,她現在是和合的助理總裁,無路可退了。
今天是大日子,她按照高佳妮的吩咐很早過來的,心裏忐忑,遊完感覺才好了一點,上樓後發現,稀客啊,Spencer來了。
他來的目的很簡單,就是用自己的專業修為幫葉蓁蓁第一天上班打氣助威——給她做開工造型。
Spencer一看到她進門就舉起了手裏的卷發棒:“開心吧,我今天親自來給你做個靚頭。”
他身邊的移動衣架上,掛了好幾套正裝,難怪高佳妮昨晚讓葉蓁蓁穿家常衣服過來,原來早就有準備了。
這陣仗,可也不算小了吧。葉蓁蓁瞠目結舌半天,沒奈何,照著安排在化妝鏡前一屁股坐下來,對著鏡子裏的Spencer歎口氣:“李哥,你別把我化成個妖精啊,麻煩你,我去上班,不是坐台。”
Spencer將這種言論定義為對自己專業的惡毒攻擊:“你看我像是分不清楚上班和坐台的樣子嗎?”
葉蓁蓁提氣,試圖跟平常一樣跟他貧:“你吧,實在是難說……”她說到一半頹然搖頭,“媽呀,我太緊張了,腦子裏一片空白,架都沒法跟你吵了。”
Spencer在她腦袋上忙忙碌碌:“緊張啥,凡是人家給你錢去幹的事兒,都不用緊張,最多你就是搞砸了收不到錢嘛。”他敲她一下,讓她坐直一點兒,“最怕的是你付錢讓人家去幹活,人家給你搞砸了,你才叫一點辦法都沒有呢。”
這個理論倒是不常見,匠人精神呢,專業操守呢?什麽叫人家給你錢搞砸了也沒關係?
這時候高佳妮還進來湊熱鬧,作為這個屋子裏長年不斷在付錢的人,她必須要做出義正詞嚴的評論:“Spencer,你說什麽呢?”
Spencer趕緊往回圓:“請對人就沒事了,比如我。”又敲了葉蓁蓁一下,“腰挺直,Maze看到你這個坐姿得氣死。”
他不愧是業內的頭牌,半小時不到,就給葉蓁蓁把頭發妝麵都做好了。他一邊做一邊教,這個底妝哪幾種粉底多少比例調出來,用什麽工具從什麽方向上有什麽樣的質感,眉毛怎麽畫,眼妝怎麽配色和強調,高光和陰影精確到什麽區域。葉蓁蓁畢竟也跟著他大半年了,聽一遍還是會的。最後定妝收尾,Spencer下了總結:“葉小姐,你現在出去,就是獵人了,穿什麽長什麽樣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起範兒,知道自己是人上人,明白了嗎?”
葉蓁蓁給他翻了一個巨大的白眼兒,翻到了外太空直接點燃木星製造出內心的大爆炸:“人上人個屁屁,你這叫強人所難,畫貓類虎。”
Spencer指著她:“喏,這個神韻就對了。去上班人家不聽你的,就先翻個高級白眼擊垮她的自信心,齊活。”
他摸著下巴離遠一點,看了半天,轉身從衣架上拎了一套暗紅色的連衣裙配大衣給她,附帶鞋子、包包一整套,都在防塵袋裏妥妥地放著配好了。“衣服定做的,鞋是Zottoni剛出的淺口,市麵上沒有,直接從總部空運過來的,識貨的人看一眼就會拜倒在你腳下。”
葉蓁蓁嘟囔,說這得多膚淺的人才會看一眼貴價的新鞋就拜倒在地啊。Spencer回應她:“識貨的人啊。大街上走的勞苦百姓怎麽會知道Zottoni。”
她還是不服氣,但在這個方麵跟Spencer對著幹,那不是找死?於是老老實實換了,沒挑的,是真好看,一絲一線都合身,和妝麵發型,天衣無縫。突然之間,虎了吧唧的葉蓁蓁大妞,就變成了百分之一百的高級金領,每一根頭發絲裏都往外冒著精英之光。
葉蓁蓁聽到Spencer這個描述簡直啼笑皆非,後者還很嚴肅地告誡:“別笑啊,你一笑特別憨,整個效果都破壞完了。”接著幹脆利落地打了一個響指,“好,我收工了。”
三下五除二收拾好東西,臨出門在葉蓁蓁肩膀上拍了一下:“Go get them,tiger!(去搞定他們!)”一陣風般就走了。
留下打扮得齊齊整整的葉蓁蓁和高佳妮,她站在客廳正中,高佳妮坐在旁邊。葉蓁蓁顧不上自我欣賞,先瞅著自己的鞋愁眉不展:“高姐,外麵-8℃,穿什麽單鞋啊,而且好緊哦。”
雖說北京室內都是暖氣,但總有在外麵走的時候吧,這個天氣,難道不應該配一雙毛茸茸的平跟大皮靴子,踏地有聲才是正道嗎?
高佳妮搖搖頭:“你從今天起,可能在外麵走路的機會不太多。”
她就在這個時候把電腦推過來,屏幕上是她已經寫好的郵件草稿:“你看一下,沒問題我就發了。”
葉蓁蓁真的彎腰看了一下,倒吸一口涼氣:“高姐,你別衝動,咱們還有機會,要麽你這會兒刪掉郵件,我跟你一起離家出走,浪跡天涯吧。”
跟平常她逗高佳妮玩的時候不一樣,今天高佳妮一點笑容都沒有:“來不及了,你OK嗎?”
“我的親姐,我敢有啥不OK啊,你說。”
高佳妮想了想:“記得到了要去坐我的辦公室。”
“你的辦公室啊?”
“是的,那個方位景色最好。”高佳妮沉默了一下,又說,“風水也最好,是整個公司的紫微位。”
“啥意思?”
“就是當權的人坐的地方。”她凝視著郵件,似乎能從上麵簡單的幾個字裏看到畫麵,眼神流連於細節之間,“我走的時候鎖上了的,你應該一去就可以用,用視網膜掃描開門,技術部門的人會幫你重設的。”
“嗯,知道了。”葉蓁蓁沒敢再問下去,怕高佳妮一不小心又給自己上個風水課,她今天心情緊張,腦子有點過載,新知識吸收不了了。
“很好,我已經跟老唐溝通過,你今天會參加十點的高層會議,那是你亮相最好的場合。”順手就按下了發送鍵,“準備好了就去上班吧。”
葉蓁蓁傻眼了:“高姐,這才八點啊,早飯呢?”她秉承一貫對高佳妮莫測高深的認知和崇尚,自己解釋了一波,“是不是一個人純餓著的話,腦子會比較清醒,餓得要死不活的話,攻擊性也會比較強什麽的,有助於我等一下去開那個啥高層會?”
結果高佳妮根本沒想那麽多,說:“不是,今天林阿姨感冒了去了醫院,我忘記早餐這一回事了。”
葉蓁蓁瞪大眼睛看著她,呻吟了一聲:“姐你當神仙啊,都能忘記吃飯這回事。”
她上手就脫外套,高佳妮問她:“幹嗎呢?”她把連衣裙袖子擼起來,從廚房裏找了個圍裙套上,看上去和Spencer苦心營造的形象十分違和,幸好他走了,否則能直接腦出血。
“我知道林阿姨在冰箱裏存了現成的包子餃子的,我去煮點兒,咱倆都得吃啊。”
高佳妮想製止都來不及了,而且根據她對葉蓁蓁的了解,但凡關於吃的問題,你說她她也不會聽,隻好歎口氣:“我不想吃,你自己弄點兒吧。”
葉蓁蓁搖頭:“不行,你太瘦了,必須吃,不吃身體不好。”她把鞋子踢掉換回拖鞋,踢踢踏踏走進廚房。冰箱裏幸好什麽都有,她一陣風似的煮了林阿姨放在冷凍層的餃子,煮了粥,還白灼了生菜,餃子和生菜都端出來放在茶幾上,叮囑高佳妮:“你早上吃餃子,吃點蔬菜,然後過一會兒粥就煮好了,你中午餓了再吃一點兒,下午林阿姨肯定就回來了,再給你做別的,總之你不能餓著。”她想了想還舉起一根手指搖啊搖,義正詞嚴地強調,“尤其不準餓著喝酒。”
高佳妮知道她關心自己,聽得熨帖,口頭還是一副沒奈何的光景:“知道了,真囉唆。”
葉蓁蓁這才滿意了,坐下來端碗“呼嚕呼嚕”吃餃子。高佳妮看著她,想著這孩子等一下要去做的事情其實何等之難,自己其實又是何等忐忑無奈,心頭百味雜陳,隻是能說出來的,卻都輕描淡寫:“吃完得重新漱口清潔牙齒,嘴角周圍補補妝,不然開會一張口就是韭菜味兒,全完了。”
葉蓁蓁腦補了一下那個場景,“哧哧”地笑,心理壓力馬上就減輕了:“那敢情好,我熏死他們!看誰跟我過不去。”
高佳妮輕啐了一聲,拈起筷子吃了一口菜,還沒下咽,胃部就突然一陣絞痛,如同有人在裏麵放了一把火,痛得手指都在顫抖。她強作鎮定,忍了下來,額角卻已經沁出了冷汗,葉蓁蓁知道自己得趕時間,一直低著頭猛吃,就沒注意到她這一下的異樣。
吃完已經九點,葉蓁蓁趕緊把自己重新收拾了一下,手裏拎著鞋子跳出門,又跳回來,跟高佳妮報告:“高姐我走了啊。”她小臉兒很莊嚴,“我會努力的。”
高佳妮微笑:“你會努力就好,去吧。”
葉蓁蓁答應了。高佳妮又說:“記得,有人問你和我的關係,不要提細節,就說以前在創世,獵頭找你的就行了。”
葉蓁蓁又答應了,這次順便吐槽:“感覺這個獵頭水平不行嘛。”她趕在被高佳妮罵之前跑了。
她聽到大門關上的聲音,把麵前的食物推到一邊,站起來去拿酒,走到半途猶豫了一下,歎口氣,又回到茶幾邊,再次拿起筷子,往嘴裏塞了一口菜。
而後她撥通了郭也的電話:“蓁蓁去上班了。”
郭也正在一個會議上,他接起來電話聽了這一句,然後就跟身邊的人說:“和合的高董有事找我,我走開一下。”
如果你男人開會的時候不接你電話,隻有兩個原因:第一你不夠重要,第二他不夠強大。所以抱怨之前,不妨先看看自己。
他走到了安靜的地方,說道:“她狀態怎麽樣?”
“還行吧,我特意叫了造型師過來,給她好好打扮一下,至少在外表上不會輸給任何人,這一點對年輕人來說很重要。”她說著說著,忽然苦笑了一下,“結果今天林阿姨不在。這孩子,穿著Spencer給她從歐洲定製的四萬多一套的上班衣服,非要去給我煮餃子煮粥,說不能讓我餓著,沒出門衣服就弄皺了,滴了髒水。”
郭也很了解高佳妮的個性,聽到這句話,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你沒凶她吧?她是為你好。”
高佳妮長長地、長長地歎了口氣,這一瞬間,她的聲音如此軟弱,簡直完全不像是郭也記憶中的那個人:“阿郭,我老了。”
“胡說什麽,我都還沒老,什麽時候輪得到你?”
高佳妮坐下來,疲倦至極地繼續:“我老了,老了的人才會心軟。”
這句話是有來由的。
那時候唐洛幾歲?十歲,還是十一歲?
她剛從父母家把孩子接回自己身邊沒多久,每天全副身心都在工作上,有一天出差歸來,已是深夜,進門發現林阿姨在廚房裏忙活,如平常一樣給她準備消夜,結果把消夜端出來的人,卻是唐洛。
他歡天喜地地告訴媽媽,這一碗糖水煮蛋是自己做的,在林阿姨的指導下,一步步從生火,到燒水,到調製糖水、打雞蛋,全程獨立完成,請媽媽試試看。
換了一個平常的母親,此時應當流下喜悅的熱淚,將孩子擁入懷中,細細品味那一碗糖水的甘甜。但高佳妮不是平常的母親,她接過那碗糖水,冷冷凝視著碗裏浮沉的雞蛋幾秒,而後隨手倒在了地上。
她不心疼價值數十萬的地毯,也不心疼小兒女的愛心。
高佳妮有自己的價值觀念和人生坐標,其中包括了她對唐洛的定位和要求,她所堅信的,才是她竭盡全力去維護的。
她以這個動作,背書了自己接下來說的話,每一句都是發自內心的:“現在是十二點半,你應該去睡覺,明天才有精力上學,我不需要你為我煮消夜,我生你出來,也不是為了當廚子的。”
那時候的唐洛,臉上有什麽樣的表情呢?高佳妮其實不記得了。
一直都記得的是,從那之後,他就不再嚐試親近她。
這件事她沒有跟任何人說過,郭也也不例外,他隻是太了解高佳妮了,因此不期然也明白她的心境。
他放低聲音,溫存地安慰:“心軟是好事。佳妮,你以前就是太剛硬了,有些沒必要承受的也非要自己扛起來,現在不必這樣了,你應該覺得高興才對啊。”
高佳妮搖頭:“蓁蓁需要有人對她狠心一點,把她那些隨心所欲的部分磨掉,否則她沒辦法真正有所作為。我本來以為交給你會有用,結果呢?”
郭也一愣,沒想到這都能惹火上身,趕緊辯白:“我向來比你心軟這咱們都知道啊,再說了,蓁蓁還是個孩子,隻要高高興興的,不挺好的嗎?”
高佳妮冷笑一聲:“高高興興有什麽用?街上那些送快遞的人,刷刷手機玩玩遊戲不也挺高興的嗎?”
郭也光速放棄抵抗,一如既往:“好好好,你說的都對。我這會兒真的要去開會了,你在家對吧,我晚上來陪你出去吃飯好不好?”
他這個建議不是什麽心血**,自從高佳妮從家裏大宅搬出來,搬到公寓裏住,幾乎每隔幾天郭也就提,已經好多次了,高佳妮永遠一口回絕。回絕就回絕唄,郭也完全不在乎,你不吃那是你的事兒,我說肯定是要說的,這麽前仆後繼,堅持不懈,沒想到今天撥開雲霧見青天,高佳妮居然一反常態,答應了:“好,六點半你來接我吧。”
這句話郭也始料未及,這麽簡單的幾個字,聽到耳裏硬是反應了好一陣子才會過意來,內心不由自主地湧起一陣狂喜,急忙敲釘轉角,生怕高佳妮一個不順心又改變了主意:“六點半我肯定到,地方我來定。”
那邊“嗯”了一聲,電話就掛了,熟到再見都不必說,那是真的很熟。郭也把手機收起來,掉頭走回會議室,腦子裏不由自主想起二十多年前,在大學裏他和高佳妮戀愛的時候。每天下午他就去她的寢室樓前等著,兩個人一起去食堂吃飯,圖書館自習,自習完順道經過開水房打開水,最後送回樓下,麵頰上親一親,就是整一天的高光時刻。
高光和真正的**當然不能比,但高光能在心裏留下烙印,延續終身,**卻隻有兩秒,所餘下的是無休止地為這兩秒而折騰。
男人的身心往往就在這兩件事上分裂,年輕的時候郭也其實不明白這一點。他那時候隻覺得,為了隔壁班花的長腿酥胸背叛高佳妮是不對的,但長腿酥胸**裸擺在麵前的時候,對不對的考量又根本排不上號。
他知道自己不對,所以從來沒有怨恨過高佳妮解釋都不聽,一腳就踹開他的決定,不但不怨恨,還在接下來許多年裏死皮賴臉自覺自願繼續扮演忠犬的角色——任她差遣,幫她創業,為她奔走。忠是忠的,隻是另一邊就像高佳妮說的“微信裏有一個軍團的女朋友”,犬也是犬的,鞍前馬後,任勞任怨,自己的人生也不耽誤。除了從此以後再沒想過要跟誰長相廝守:太難了,你做得到我也做不到,何必勉強呢?
他和高佳妮之間,實在也是無從挽回——分手沒多久,高佳妮就和唐在雲好了,不但好了,還幹脆沒畢業就生了個孩子,全校轟動。可誰也不敢對她指指點點,她就是有那個勁兒,讓全世界都知道:沒人管得了她,何必費那個勁兒?
高佳妮料到了後來唐在雲會變成那樣一個人嗎?還是她其實心裏明鏡似的,想著男人都是要變的,不如找皮相最好的那個,至少沒有虧。
他搖搖頭,眼看就要進會議室了,手機收起來之前,給葉蓁蓁發了條短信:“第一天上班怎麽樣啊?”
葉蓁蓁秒回:“不!怎!麽!樣!”每一個字後麵都跟了巨大的驚歎號。
葉小姐回這條信息的時候,已經在和合大廈門口下了車,然後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大堂裏。
為什麽一瘸一拐呢?那雙殺千刀的高跟鞋——磨腳。
她就奇了怪了,Spencer給她試過那麽多高跟鞋,培訓過程連罵帶打的,遇到過各種問題,比如說摔個狗吃屎啦,差點崴腳變成二級殘廢啦,走起路外八字形同圓規啦,唯獨沒有教過她這一點:如果一雙各方麵都很完美的鞋,暗戳戳磨你的腳,你應該怎麽辦?
現在這個節骨眼上,全新的挑戰居然就出現了!
她感受到了右腳大拇指外側有一個水皰,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冒出來,而後在持續的摩擦之下,發出足以令人尖叫的疼痛感,火辣辣的,再磨幾下,想必就會被磨破皮,接下來流血、結痂、再被磨破……
葉蓁蓁想象力真不賴,她把這個過程在自己腦海裏過了一遍,就失去了繼續行動的勇氣,站在大堂正中發起呆來,琢磨著下一步怎麽辦才好。
她琢磨後得出的第一個結論是:目前正在上班高峰期,人們魚貫而入,刷卡進電梯間,她擋住的是必經之地,紋絲不動,讓人困擾。
她趕緊挪開,結果剛一動,腳趾上的皰真的就破了。
葉蓁蓁小姐發出了一聲哀鳴,腦內奏響命運交響曲,主要是命運如何把她的咽喉緊緊掐住的那個部分。
不少人經過她身邊的時候都在看她,畢竟葉小姐今天是經了Spencer的手,衣冠楚楚、氣宇不凡,形象這麽莊嚴,仿佛矗立在那裏就會有正當原因,絕對想不到這姑娘就是走不動道。
直到她實在受不了了,幹脆彎腰把鞋脫了,光腳站在地上。
這一下保安就過來了,問她:“這位女士,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嗎?”
葉蓁蓁差點脫口而出:“你能背我上和合總部辦公室嗎?”
幸好她及時製止了自己的衝動,對人笑了笑,因為腳趾很痛,笑得還有點苦,讓人莫名其妙的:“我今天第一天上班,沒有辦法進電梯間。您能幫我進去嗎?”
保安有點為難:“進電梯後還是要刷卡到固定樓層的,要麽您通知一下同事下來接你?”
葉蓁蓁歎口氣:“我一個人也不認識啊。”
保安還挺懂:“請人事部門下來接也可以,隻要有本大廈的出入證件,再登記您的來訪信息就可以了。”
葉蓁蓁心想:這還真嚴格,那怎麽辦呢?她正發愁,忽然從電梯間反向衝出來幾個人,都大老爺們西裝革履的但是一點兒儀態都沒有,嗷嗷撲向門口,正好門外有兩輛車先後開過來停下,一輛大紅色的法拉利,一輛奶油色的勞斯萊斯。那些衝出去的人就在車前排隊,滿臉笑容,跟大災之年逃荒的人在街上討賞似的。葉蓁蓁一看,耶,從勞斯萊斯上麵下來的人是唐洛啊。
她高興了,向唐洛擺手:“唐洛,唐洛,唐洛。”
隔著老遠,唐洛當然沒聽見,就是聽見了,也肯定認為自己是幻聽——他在中國就不怎麽認識家外麵的人,誰能奔這兒來叫他呢?
跟著唐洛下來的人,葉蓁蓁也認識,那是唐在雲。他和照片上的樣子相比稍微胖了一點點,基本形象相差無幾,不得不說,這男的雖然有點老了,但還是真好看啊。
他們下車後沒有馬上進來,直到一個女人從法拉利駕駛座上下來,有人迎上去說了一句什麽,而後接過鑰匙把車開走了。
葉蓁蓁沒見過那個女人,但看她一扭身和唐在雲並肩而行的親密樣子,關係昭然若揭,一定是高佳妮提過的那個羅西。
葉蓁蓁向來大大咧咧,不怎麽情緒化,因為她自己過得好,自然而然也就覺得世上沒啥真的壞事,有時候用星星眼看世界,遍地都是閃閃發光的善良之輩。
虧不是沒吃過,但吃完就算了,她記吃不記打,或者也是因為被打得不夠厲害。
但在這個時刻,葉蓁蓁竟然百分之百確定,她不喜歡那個女人,這是因為高佳妮的緣故,下意識就站了隊也好,或是直覺也好,她就是不喜歡那個女人。
剛衝出去的那些人都是和合的,現在接上唐在雲一行,簇擁著他們就進來了。葉蓁蓁站在那裏問旁邊保安:“他們要不要登記啊?”
保安露出了嘲笑她的表情:“那是唐先生,這棟樓都是他的,登記什麽?”
保安剛說完,唐洛他們就過來了,葉蓁蓁心一橫,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來都來了,那就順著上吧。她一個箭步衝上去,手裏還拎著自己的鞋子,好身手啊,眼疾手快地從兩個人的縫裏鑽到唐洛旁邊,大叫一聲:“唐洛!”
然後她就被按住了,肩膀上多了好幾個人的手,被按得死死的。
按她的是唐在雲身邊那些人,明明按住的是個姑娘,一群爺們的臉上還是統一露出了非常驚恐的表情,就像總統身邊的警衛突然發現了刺客一樣。後來葉蓁蓁才知道,人家怕的不是她拿出刀來捅死兩個,而是高喊老板的名字然後說:“我懷孕了,是你的種,你要對我負責!”
以唐在雲對女人的品位和慷慨,這種下九流言情劇裏的橋段其實根本不可能會出現,但架不住外人愛操心愛想象,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許他們還對這樣的狗血場景滿懷期待。
葉蓁蓁盡管被按住了,她還有嘴啊,趕緊喊了一嗓子:“我是來上班的。”大家都沒明白,她甩開其他人的手,沒好氣,“高姐叫我來的。”
其他人包括羅西在內還是繼續迷惘,隻有唐在雲和唐洛對望了一眼,從彼此眼神中看到了浩浩****的震驚:“她?”
葉蓁蓁知道這會兒光靠自己說沒用的,從包裏摸出手機撥了高佳妮的號,幹脆丟過去給唐在雲:“你問她吧,我跟你們說不明白。”
唐在雲一愣,還真的接住了,轉身走到旁邊去,外圍烏泱泱的人看熱鬧啊,葉蓁蓁趁著這個工夫,彎腰把鞋子給穿上了,哭喪著臉直起腰來。唐洛和羅西都看著她,她迎上人家的目光,擺擺手:“Hello,幸會啊。”唐洛揚了揚眉沒說什麽,羅西卻沉下了臉,扭頭看了一眼還在說電話的唐在雲,自己推開身邊的人,先上樓去了。
過了兩分鍾,唐在雲走過來把電話還給葉蓁蓁,看著她:“你叫葉蓁蓁?”
蓁蓁早有準備,手心朝上,鏘鏘鏘,亮出身份證!葉蓁蓁在此,如假包換!
唐在雲點點頭,他和高佳妮確認過了,這個看起來冒冒失失的小姑娘,就是她的代理人,隻好說:“那走吧。”剛才按葉蓁蓁的人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唐洛全程看戲,現在人家走他也走,剛動身,被葉蓁蓁一把撈住了:“扶一下扶一下。”
他一愣:“什麽?”
葉蓁蓁抬抬腳:“新鞋。”
唐洛差點沒笑出聲來:“好吧。”
他和葉蓁蓁萍水相逢就這麽被拉扯著上了電梯,一到三十六樓,電梯門一開,葉蓁蓁差點被嚇個跟頭,公司的人啊,好多啊,傾巢而出、列隊而迎。要不是政策不允許,他們多半要在大門口舞獅放鞭炮吧。
葉蓁蓁沒好意思再挽住唐洛了,放開手之後強忍腳疼,忍出了一張撲克臉,盡可能小幅度一瘸一拐地往裏走,走到裏麵還嘀咕:“這場麵不發紅包你們怎麽好意思?”
唐洛聽到了:“什麽發紅包?”
葉蓁蓁指了一下兩邊的人:“給他們啊。”
唐洛一時間有點猶疑:“有這個規矩嗎?”
葉蓁蓁老老實實搖頭:“沒有。”
唐洛看看她:“你真的是代表我媽來的?”他內心推翻了自己之前在車上的猜測,看眼前這個姑娘,怎麽也不是個管公司的主,倒像跟自己一樣來打醬油的。
葉蓁蓁就又要去掏身份證,被唐洛攔住了。
“不用了,我就是問一下。”
她完全明白唐洛的言下之意,幹脆硬核耿直:“咱們倆差不多啊,都是被趕鴨子上架。你都能當總裁,就別挑剔我了。”
這是大實話啊,他說:“有道理。”
居然有人在這麽重要的事情上說實話,唐洛也是開了眼了。
一群人被夾道歡迎著迎進了會議室,葉蓁蓁緊隨唐洛,半點沒掉隊,引來不少詫異的眼神,一個個心裏都在想這是誰啊。
唐在雲和羅西不必說了,唐洛是少主,沒回國就是和合上上下下風傳了好久的八卦中心人物,今天初次亮相,理所應當是萬眾矚目的焦點,但他身邊突然多出來的拖油瓶是什麽情況,其他人就搞不明白了。
這個拖油瓶其實心裏很緊張,緊張到胃部都在打結。要是給她選,她九成會選擇從這兒掉頭跑路,或者應該說,如果有選擇,她剛在大堂那兒就已經跑了。
問題就在於她沒有選擇,葉蓁蓁在這裏誰也不認識,但誰叫她是代表高佳妮來的呢?
她如果丟人,丟的不是自己的人,是高佳妮的人,坍台坍的也是高佳妮的台。就算以後實在撐不下去,至少先要盡力而為啊。
她葉蓁蓁可是跟人家保證過的,她會努力。
努力不代表一定可以做得到,至少態度得擺出來吧。
她就是靠這麽一口氣撐著,一屁股坐在了唐洛旁邊,在長條會議桌的左邊第二位,對麵是羅西,唐在雲站著,沒有要坐下的意思。
整個過程中,羅西一直在盯著葉蓁蓁看,眼神如果能像刀子一樣導致物理傷害,蓁蓁這會兒已經在120救護車上躺著,因為大量失血需要急救了。
被不待見到這個程度,居然都被葉蓁蓁完全忽略了,因為她實在顧不上。
眼神算什麽,她的腳可是貨真價實地一直在承受物理傷害啊,就從電梯走到會議室的幾步路,她內心一直在哀鳴“疼死老子了”,同時激烈地進行到底要不要光著腳上一天班的心理鬥爭,由於太過專注於這麽切身的問題,她真的沒有注意到羅西一直在盯她。
於是羅西反而暗自有些困惑起來。
說起來羅西和高佳妮交手,不是一次兩次了。第一次是高佳妮從美國回來,進門便見到鳩占鵲巢的一幕,而後在唐在雲的默許,甚至可以說縱容之下,你來我往,漸漸就成了無休無止、越演越烈的態勢,直到高佳妮搬出家門。
這一次次衝突中,有時候唐在雲在身邊,有時候他不在,但每次針鋒相對之後,羅西都要跟唐在雲再一次爭吵。
那是恃寵而驕,也是借機生事,她埋怨唐在雲不站在自己這邊,指責他態度曖昧,質疑他根本下不了決心離開自己早已不愛的女人,哭訴自己的進退無門。她的驕橫拿捏得總是恰到好處,總是能讓唐在雲動容卻不至於被激怒,她也從他的反應裏,一步步知道他的心是在自己身上的。
有這個當底氣,但凡要對唐在雲客氣的人,都要對羅西客氣。至少在和合,她漸漸已經不知道人家對她不理不睬是什麽滋味了。
而眼前這個無端端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小姑娘,卻似乎渾然不知這一點。
羅西心裏如何琢磨,葉蓁蓁一概不知,她就緊盯著唐洛坐好了,順便打量了一下其他落座的人。大部分是男的,年紀都在四十往上,除了羅西外隻有一個女人,多半是北方人,大個子,骨架分明,略豐滿了一點,又很愛俏麗,因此裹著的套裙略緊了些。她脖子上戴著造型誇張的香奈兒珍珠項鏈,短發,戴黑色邊框的文藝風眼鏡,沒有化妝,嘴角輕輕向上翹著,自然而然有一點喜氣洋洋的樣子,可眼神卻十分嚴肅。
這個女人身邊坐的,是男人裏麵看起來年紀最大的那個,起碼快六十了,肚腩體積也最大,國字臉,黑西裝,表情很陰晴不定地坐在會議桌盡頭一角,眼睛往下看自己的手,像在生悶氣似的。他們兩個人不時挨過去輕輕耳語,女人一邊說一邊緩慢地掃視整個辦公室,像是防備誰會偷聽似的。
葉蓁蓁這麽觀察了一會兒,突然感覺身後有人徘徊,久久不去。
她回頭一看,看到一位頭發濃密、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士,紅臉膛,耳朵特別大,極有存在感,這會兒的表情就像一個人進了電影院或者上了火車,走到自己座位前一看,怎麽有人已經大馬金刀坐著了呢,於是有點舉棋不定。
葉蓁蓁看得出那種驚疑感,但這會兒實在不能讓啊,明擺著讓了自己就隻能站著了,她和人家對望了一下,指了指屁股下的椅子,然後說:“我坐這兒了啊。”對方莫名其妙地“啊”了一聲。
唐洛聽到動靜,扭頭看了一眼,然後就擺出了一副“你們別管我,我就看看戲”的樣子。
那位男士一看唐洛這反應,顯然是沒有加入自己的行列一起反對葉蓁蓁霸座行為的意思,隻好就此放棄,自己另外去找位子。旁邊有人看著,此時就急急忙忙地站起來,叫:“趙總,您往這兒坐。”看來是和合頗重要的高管,以前沒有過被人搶座位的待遇,而且看趙總的表情,仿佛還有點誤會,心下說不定就在嘀咕:什麽少爺啊,當什麽總裁啊,這第一天上班就把妞帶來了啊?果然龍生龍,鳳生鳳啊。
不表人家內心的小劇場轟轟烈烈上演,這時人都來齊了,唐在雲站在會議桌一頭輕咳一聲,門便關了,兵荒馬亂的會議室馬上安靜下來,外麵迎賓兼看熱鬧的人群也散去。
唐在雲開始用他平和的聲音,告知大家一係列新的安排和變化。
今天來的都是各業務板塊的大老板和總部職能部門的最高負責人,和合的高管團隊無一遺漏。
業務板塊最高管理層同時組成了公司的總裁團,其中唯一的例外是羅西。她的頭銜是和合的市場與公關總監,總監這個抬頭不算什麽,任何一個規模大一點的公司,你往會議室裏扔塊磚,十一個人裏起碼砸死十個總監,剩下那個是VP。
真正有分量的是她所掌握的權力,覆蓋了和合所有業務板塊的市場和公關職能,那意味著數以億計的年度預算,和所有子公司的市場活動決策權。與此同時她還是和合獨資擁有的一家新公司“雲西藝術品投資”的控製人,日常管理超過二十個億的藝術品基金。
和唐洛以及葉蓁蓁一樣,她也是空降到和合的。普通人空降到任何新的地方,總要麵對諸多困難,必須花很多精力去適應和解決問題,最後往往效果還不理想。但這條定律在她身上不存在,因為唐在雲全程為她加持。
唐在雲的講話很簡短,介紹唐洛和葉蓁蓁,以及他們以後的職責,同時宣布羅西為這一任的輪值總裁,任職期限不定,讓唐洛有充分時間去適應新的角色。在此期間,唐洛的工作安排由羅西負責,兩人意見不一致的地方由他親自裁定。
也就是說,唐洛第一天到和合,就被直接剝奪了身為總裁應有的主動權和自由度,變相成了羅西的下屬,盡管他自己對此其實懵然不覺。
會議桌邊坐了一共十二個人,唐在雲說完話,有兩個人臉上露出了不以為然的表情,但全部的抗議,也就僅此而已。
那兩個人就是張豐宇和翟思柔兩個老臣子。
這一掠而過的情緒外露,其他人都沒有注意。他們有的在看唐在雲,和老板保持眼神接觸以獲取更多注意力,有的在好奇地打量麵無表情的唐洛,有的在跟羅西交換含義豐富的眼色,甚至連張豐宇他們自己可能都不曾對此有所察覺。
但葉蓁蓁看見了。
唐在雲說話的時候,她就一直側著身體,在仔細看全桌的人,看他們的姿勢、神色、眼神對望,看他們桌麵上手的擺放,看他們彼此位置的遠近與輕微的變化。
在人的天賦裏,有一種叫作“Antenna(觸角)”的東西,是對人心傾向與情境的敏銳直覺,無須思考,即刻做出判斷,而且往往比思考更加精準。
葉蓁蓁這方麵的資質本來就萬中挑一,而高佳妮給她安排的培訓裏,有一門叫作人體姿態的定位與識別,是從美國請來的資深FBI專家授課。葉蓁蓁上這門課的時候因為語言能力不達標,又特別瑣碎,上得鬼哭狼嚎,回家還跟蘇桐吐槽了半小時之久。
但這會兒,她的天賦與學習成果的結合,變成了一個極其敏感的小鈴鐺,在一切風過的時刻,叮叮作響。
葉蓁蓁下意識地記住了這兩個人的樣子和反應。
唐在雲把關鍵信息交代完,會議就交給了羅西。她也沒站起來,就坐著笑吟吟地安排了接下來兩個禮拜唐洛的行程,讓他分頭和總部的所有高管一對一會麵談話,之後去各個和合有業務的城市巡回,讓大家見見新老板。至於葉蓁蓁,她說的是:“等安排。”三個字就把她打發了,不像是在對待公司董事長派出來的代理人,倒像是對待一個行將下崗的助理。
羅西說完這一段話,打了個響指:“好,散會吧。”根本不問其他人有沒有什麽要說,儼然已經是女王臨朝了。
始料未及的是,現場還是有人不服的。
一個當然是葉蓁蓁,另一個居然是唐洛。兩個人都突然異口同聲喊起來:“等一下。”
兩人喊完還對視一眼,葉蓁蓁說:“你先來。”
唐洛說:“謝謝。”
大家都齊刷刷去看唐洛,以為他要發表一下上任感言什麽的,結果大少爺壓根兒沒客氣的意思,慢吞吞地說:“我沒工夫去其他城市,我也不想跟你們什麽一對一麵談。”
會議室裏頓時鴉雀無聲。羅西看了一眼唐在雲,上前輕聲說:“洛少,這不好吧,你這段時間,得接受公司的安排啊。”
唐洛看都沒看她,很隨便地說:“不管是你的安排還是公司的安排,我都沒興趣。”
他說話的聲音很硬,也響亮,大家都聽得見,也就是說,他根本沒有給羅西跟他細語商量的餘地:“我想見你們的時候,自然會找你們的。”他看看外麵,“現在帶我去我的辦公室吧,我要補個覺。”
大家都沒脾氣了。補!個!覺!
紈絝子弟到處都是,這麽耿直還渾不吝的頭一回見。
唐在雲的臉色一點沒有變化,也不知道他心裏現在是怎麽想的,竟然也就妥協了:“那就先這樣吧。”又對唐洛說,“晚一點我來找你。”
唐洛無所謂地點點頭,剛要走,葉蓁蓁趕緊站起來:“請問我的辦公室在哪裏?”她還比畫了一下,“就是高——高董以前的辦公室。”
所有人都望向她,唐洛又站住了。
羅西打量了她一下,眼神落在那雙害死人的鞋子上,多停留了兩秒,看得出來她喜歡那雙鞋子,卻毫不掩飾對穿鞋人的厭煩和輕蔑:“小妹,你願意在哪兒坐著就在哪兒坐著吧,也就是坐幾天的事兒,別把自己當回事。”
唐在雲在旁邊輕輕拍了她一下,羅西對他一笑,兩人出去了,唐在雲始終沒有對葉蓁蓁正眼相看,更不必說跟她說話了。
葉蓁蓁被迎頭打了一棒子,還沒想好怎麽回嘴呢,眼睜睜就看著他們走出去,氣得臉都紅了。
唐洛還在那兒,怪好笑地看著她:“你這樣可能沒法代表我媽吧?”意思是這也太弱了。
葉蓁蓁心裏一把火就燒了起來。
她瞪了唐洛一眼,摸出手機打電話給高佳妮,存了個心眼,叫的是高董:“高董,您以前的辦公室在哪兒啊?”
高佳妮在那邊沒怎麽聽懂她的問話:“開完會了嗎,怎麽樣?”
葉蓁蓁回了一句:“開完了,挺好的,我現在要去找辦公室。”她又問了一次,“您辦公室在哪個位置?我自己去找找,得先安置下來。”
高佳妮何等聰明的人,馬上就從“我自己去找找”這幾個字裏麵,明白葉蓁蓁這是吃了一記下馬威。她和羅西打過交道,也知道現在公司的氛圍,說不擔心是假的,但也沒料到自己在郵件裏說得那麽清楚,唐在雲和羅西也仍然會硬杠回來,就是不給安排。
怨憤之氣遊弋而出,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想著葉蓁蓁認認真真的樣子突然被潑一杯冰水,高佳妮竟然心裏難過。
說不定讓她去和合,這個安排本身就是錯的。
葉蓁蓁還在那兒問呢,高佳妮忍下一口氣,細細把位置給她描述了,電話說到最後,硬生生忍下了“實在不行就算了”這句叮囑。
盡管這句話都到了嘴邊,但它太陌生了,這句話裏每一個字所散發出來的苟且和軟弱,都令高佳妮難以自處。
何況,要是葉蓁蓁連這件事都搞不定,那也不需要她叮囑什麽了,沒幾天估計就得回來,何必多此一舉呢?
葉蓁蓁可不知道高佳妮有這麽多心理活動,這邊掛了電話,心裏琢磨著辦公室的事兒:眼前明擺著沒人會理自己的,不管以後怎麽樣,到哪兒第一步都得先立足,那現在應該怎麽辦好呢?
她抬頭一看,居然發現唐洛還在那兒站著,挺好奇地看她,兩人對望了一眼,葉蓁蓁靈機一動,對他說:“你辦公室在哪兒?”
唐洛搖搖頭:“不知道。”
突然有人就接話:“唐總,我帶您去您的辦公室。”
是從會議室門口傳來的,那兒站著一位女員工,看樣子是一直在那兒等著,聽到唐洛說不知道就適時過來了。
這位女員工大約三十歲,穿著得體的藏藍色連衣裙,配一件花色開衫,豐滿性感,氣質精練,在那裏畢恭畢敬等唐洛反應。
唐洛無所謂:“去唄。”
女員工側身讓路:“唐總,我叫Florence,是您的私人助理,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這邊請。”
她當先帶路,唐洛跟著走,葉蓁蓁隨後緊緊跟著,一點沒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