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那一刻變得凝滯,所有人,相關的、不相關的,似乎都在等著她的決定。
眾目睽睽下,葉宛閉了閉眼,一咬牙,終究還是將那枚已被林緯套在手指上的戒指褪了下來。
很多年以後,她都記得今時今日這個端午節,記得林緯是怎樣費盡心思,通過電台網絡在人前向她求婚的一刻,也記得自己是怎麽狠下心來拒絕他,看他眼中的光芒寂滅,黯然成灰。
從她孤獨無依的童年開始,林緯的關愛就是她心底唯一的溫暖和牽絆,從沒懷疑過它會離開會消失,即便是在兩年前,她還心心念念期盼著這一刻。可是,時間到底改變了一切,在那些冷落、傷害、猜忌、背叛、絕望後,她終於心無可戀地愛上了別人。當她麵對他求婚的一刻,她便恍然明白,其實愛一個人並不會痛苦,痛苦的是麵臨選擇,而有選擇比沒有選擇更痛苦。
此時此刻,她愛的是顧銘遠,就算受了情傷,就算需要慰藉,也不能違背心意,去接受林緯的求婚。愛一個人,需要勇氣,放棄一份愛,更需要勇氣,沒有人可以永遠地躲在回憶的溫暖流光裏不出來。
林緯一直微笑地盯視著葉宛,看似氣定神閑,捏緊的拳頭卻泄漏了心底的緊張,他們走過一段彎路,但是無傷大雅,隻要她最終握著的,仍是他的手。但是,當他看到葉宛緩緩而堅決地褪下戒指,明媚的臉上露出一絲決絕之色時,他平靜的表情終於出現了龜裂。
“小宛別這樣——”
“我不能——”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葉宛抬眸定定地看著林緯,聲音異常平靜:“林緯,對不起,我不能接受你的求婚,因為我愛的是——”
“小宛!別說了!”
林緯痛聲喝止住,葉宛隻得訕訕閉口。
不讓她說出那個名字,她怎麽就念念忘不掉那個人?他不甘心啊!要怎樣她才肯忘掉?
適時的手機鈴聲打破這一刻的尷尬,而圍觀的人見求婚的場麵已發生了戲劇性的一幕,都跟著默契地散去了。
葉宛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的號碼,來電顯示是昌明公司人事部的座機,胡經理找她?不管如何,這個電話卻是十分及時,她立即接通了電話。
胡經理溫和的聲音從手機聽筒裏傳來:“葉宛,忘了告訴你,昨天公司剛發下的端午禮盒,你的這份在我這兒,你看今天什麽時候有空,就來公司找我拿一下。”
“今天過來拿嗎?您在公司?”
“是啊,我今天加班,說定了那我等你。”
掛斷電話後,葉宛心裏升起一絲奇妙的感覺,也不知道為什麽胡經理的電話會這麽巧,再看林緯,他已恢複了尋常神色。
“去昌明汽電是嗎?我送你過去。”拋下一句話,他邁開腳步頭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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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望園”沒多久,顧銘遠接到了堂弟顧雲帆的電話,倆人相差五歲,關係卻十分親厚。
“你在外麵?”顧雲帆問。
顧銘遠應道:“是,在開車,剛從望園回來。”
“一個人?”顧雲帆調皮地問。
顧銘遠淡笑:“你希望還有誰?”
顧雲帆不答,隻問:“江晚雲呢?聽說她懷孕了?”
顧銘遠正是為這事,準備去江晚雲那裏。
“消息還挺靈通啊,是啊,她懷孕了。”顧銘遠口吻淡淡,仿佛說著跟自己完全不相幹的事。
“啊!原來是真的!你真打算娶她?”顧雲帆驚訝道,前幾天在公司聽到傳聞後,他一直將信將疑,這便向顧銘遠求證,卻沒想到傳聞是真的,江晚雲明明不配大哥的啊。
“誰說要娶她了?”顧銘遠道。
“額,這——”聽顧銘遠這淡漠的語氣,顧雲帆更是不懂了,既不打算娶,那她為什麽會懷孕呢?
一個不懂,另一個也不懂。
大哥喜歡葉宛,整個顧氏集團都知道。可是現在,大哥的女友懷孕,而葉宛呢?正被男友當眾求婚,這倆人到底是怎麽回事?
“對了,你看今天的娛樂新聞了沒有?”顧雲帆不放心地問。
顧銘遠不明所以:“沒在意。什麽娛樂新聞?”
“沒看到就算了,”顧雲帆輕籲了口氣,有所保留道,“不過是些虛實難辨的娛樂圈趣聞軼事,沒什麽的。”心想,幸好大哥他沒看到新聞。
從上次被他叫去昌明汽電替他取充電器,然後遇到加班的葉宛,後來又和葉宛、高陽一起,在法國餐廳“巧遇”林緯和江家姐妹。他就明白,大哥對葉宛是真的上心,這麽大費周章地布局,不過是為了讓葉宛看清林緯腳踏兩隻船的事實,又怎願意看到倆人又在一起的現實?
雖然顧雲帆主觀上不願意讓顧銘遠看到新聞心裏添堵,可是網絡時代,還有什麽是秘密?
很快,顧銘遠就看到了讓顧雲帆欲言又止、不願自己看到的娛樂新聞。
那是朋友圈裏上傳的一段視頻,視頻裏,林緯正對著記者的話筒侃侃而談。
見這架勢,顧銘遠微扯唇角,笑了笑。不是他對林緯有成見,而是一看就知,這個采訪太刻意,太假。
正打算跳過畫麵,忽然目光凝滯了,畫麵上出現了葉宛的身影,雖隻是一個簡短鏡頭,他還是看清了她的麵孔和那嫵媚流麗的笑容,許久不見,她臉上的氣色不錯,笑容也更加明朗,難怪手機聯係不到,原來她一直和林緯在一起。
緊接著,林緯的聲音清晰地傳來:“小宛,因為我愛你,所以我敢當著所有人的麵向你告白。如果你認為我愛你就是卑鄙,我承認自己卑鄙!”
一個電台的隨機采訪,竟變成了求婚的現場直播秀,還如此肉麻煽情,再通過互聯網被無數人點讚轉載,林緯這出戲真是演足了!
顧銘遠緊抿薄唇,原本車子是開往人民醫院的方向,忽然調轉了車頭,深踩油門,“牧馬人”大馬力加後輪驅動的先天優勢,加速淩厲,如離弦之箭,載著那一腔莫名煩躁、憤怒和嫉妒朝昌明汽電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