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作那高高在上的天神,磨去了棱角。現在的他就像是太陽,盡管依舊高高在上,但無論是臣子還是其他人,都願意去接近他。

僅僅使人畏懼,這並不是一個合格的王者。隻有敬、畏、愛,三者皆有,才能說擁有了王者風範。

“靈兒,餓不餓?”

走了一陣子,他把下巴擱在我的肩膀上,弄得我癢癢的。我把頭側開一點,“回去吧,你不還有事嗎?”

“今天沒什麽大事,我陪你。”他說著笑了,“今天早上南邊傳信來,說已經平了。我們先進城吃點東西。”

雖然他話說得含糊,但我卻知道,他說的是南方的小政權已經被滅了。如此說來,大臨已經收複了大部分失地,隻剩下西邊高原上的墨特一族、西南的崇山峻嶺地帶,以及東南沿海的一些異族還未歸順。

國土是收複的差不多了,可問題遠遠沒有解決。那些世家大族、山莊堡壘之類的豪族勢力相當礙眼。這些地方勢力不但抗拒政府管理,而且還同官員勾結在一起,形成小範圍的割據。此外這些氏族門閥還插手朝政。

其實南齊之所以混亂,多半和這些氏族門閥脫不開關係。相信在南宮天翔心裏,肯定是極想滅掉這些威脅統治的勢力。但現在南宮天翔還要依靠他們,所以隻能忍著。

我們離城不遠,所以沒多久就進了興京城。說起來我對興京並不十分熟悉,幾次來興京,也都隻是在小範圍活動。所以對興京,我也隻是大概知道一些。

興京城總體有三重城。最中心的自然是宮城;向外一重則是皇城,京中的府衙等政府機構,都在這一重城;而第三重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京城。

興京最初分為四個區,每個區都有相匹配的市坊,但經過百年的戰亂繁華,毀滅與重建之後,興京區與區之間的界限已經逐漸模糊,原先涇渭分明的市區與坊區也連在了一起。

如今的興京還有四個繁華的商業區和稍顯淩亂的住宅區。其實我一直都覺得這個時空中的經濟有些奇怪。商品經濟發達,但資本主義萌芽卻半點也沒有。白銀和銀票如今已經廣泛流行,但跨區域的大商號卻沒有。我旗下的商號算是特例,而且現在它們都是官營。

我也不是沒有異想天開地試著推動資本主義萌芽的出現,但到頭來卻沒有一絲成效,最後隻能放棄。也罷,曆史的發展,終究不是我能控製的。

在薈萃樓中吃過飯,白雪就被暫時寄養在薈萃樓中。南宮天翔和我共乘一騎在繁華的大街上招搖過市。之所以說“招搖”,指的當然還是南宮天翔這隻“狐狸”。我出門之前易過容了,所以,路人看的大都是我身後的那個。

街市上人來人往,雖然道路並不狹窄,但有了路人和無處不在的小商販,就顯得擁擠了。追風走得很慢,我終於忍不住問道:“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裏?”

“帶你去昊洋閣。”

昊洋閣……我好像聽說過這家茶樓。等等,昊洋閣……“昊”,即是“天”,這“洋”又諧音“羊”。我記得東海原先在大華的總部是位於泰州的昀羽樓,“羊”和“羽”拚在一起,不就是“翔”嗎?連起來就是“天翔”。

此外,“昊洋”又可以譯為“廣大無邊的海”,那不就是“東海”嗎?

“東海全都遷回來了?”我試著問道。

“嗯,”他微微俯下身,在我耳邊說,“南北二帝永不得越江而治,否則二世滅族。今天晚上給你講。”

說話的時候,追風停下,昊洋閣到了。下了馬,我抬頭看眼前這座規模相當大的閣樓。它有三層,八角翹簷頂,每個簷角下都吊有一個銅鈴,二三層之間還有裝飾性的紅漆圍欄。

但整體來說,這座建築造型古樸,並無出彩之處,與周圍其他的木質建築大同小異。基本上一眼看過去,很難發現這座建築物,盡管它的規模並不小。而在閣樓之上掛著的那塊木匾,上麵“昊洋閣”三個大

字,也沒有什麽出彩的地方。

我跟著南宮天翔走進昊洋閣,裏麵稀稀落落的坐著幾個茶客。閣中的裝飾也和一般的茶館無二。這時,從樓上走下來一個人,竟然是齊濟言。

“您來了。”

他說著微微彎腰,南宮點點頭便抬腳往樓上走。我立即跟上去,齊濟言瞟了一眼我的手指,也向我微微彎腰行了不易察覺的一禮。

昊洋閣二樓的裝飾風格與一樓大致無二。但有一點與一樓的大廳式結構不同,二樓兩側都是單間,中間是一條狹窄的走道。正當我抬頭看那些單間上掛的牌子時,南宮天翔牽起我的手,徑直走進走到盡頭的一個單間中。

這個單間並不小,有點像是一個中型大小的宴客廳。廳中有七八個人,他們一見到南宮天翔便跪下行禮。而在他們起身之後,南宮天翔拉著我走到廳中那嵌玉石紫檀木寶座中坐下。

我見這裏沒有我的座位,本打算就站著,卻不想南宮天翔拉著我坐在他身邊,而後動手取下我的假發和假麵。這時廳中眾人均是低著頭的。

南宮天翔把我的假發假麵放好後便道:“都抬頭。”

他說完,廳中的人便一起抬頭。他們看見我,並沒有像一般人那樣呆愣,一個個都是十分平靜。也對,經常對著南宮天翔這種天上有地下無的“極品”,他們早就有免疫力了。

就在這時,南宮天翔又道:“她就是東海的女主人,趙慧靈。”

南宮天翔的話音剛落,廳中的幾個人複又跪下行禮——

“臣等叩見皇後娘娘,娘娘金安!”

“免禮。”

雖然不知道南宮天翔有什麽打算,但還是要先讓人家站起來。待眾人起身後,門被打開,一個人走進來,躬身呈上一碗酒。我一看,這人竟是王傑。自我認識南宮天翔,他就跟在南宮天翔身邊了。現在王傑是禦衛上將,掌管宮中侍衛。

正當我猜想那一碗酒是幹什麽的,南宮天翔拿起酒碗一旁放置的銀色匕首割向自己的手腕。然後那鮮紅的血一滴滴流進那碗清亮的酒水裏。

“你幹什麽?”

我低聲問道,眉頭也心疼地微顰。雖然知道這一點血對他而言微不足道,但還是難免心疼。問了之後卻不見他回答,隻見他端著那碗飄著血的酒遞到我麵前,微笑道:“喝了它。”

我莫名其妙的接過酒一飲而盡。喝完了才發覺自己剛剛似乎又被某人給“催眠”了,以至於他說的話,我想都沒想就直接執行了。但……我怎麽覺得……南宮天翔笑得,我怎麽覺得他越笑我越冷啊?

據以往的經驗判斷,他笑得這麽開心,不是沉浸在陰人之後的暗爽中,就是在內心中謀劃著下一次的陰人行動!

“那就開始吧。”

突然,他唇角微掀,說了這麽一句沒頭沒腦的話,而我又蒙了,開始什麽啊?!

就在我發愣時,南宮天翔拿走我手中的空碗,異常開心地說:“你已經喝了我的血,從今往後便是南宮家的人,無論生死都要忠於南宮一族,如有事變,隻需忠於我一人!”

得,到這裏我算是明白了。原來剛剛的那晚血酒,它是賣身契!奶奶的,我還沒有看合同內容,就被人忽悠著簽了賣身契!這還有沒有天理啊?!

見南宮天翔那麽開心,我終究是翻個白眼,無語問蒼天。如果按照南宮天翔的話來說,我現在才算是成了東海承認的女主人。這一來,身份自然又是發生了變化,而我肩上的擔子也隨之重了一分。

避無可避,我一咬牙,問道:“要我做什麽?”

“發個誓就行了。”

南宮天翔這會兒倒是回歸平靜了,寵溺地看著我。不知道這個時空中的人都是怎麽發誓的,我站起來,舉起右手握成拳——

“我宣誓……”

嗯,我怎麽覺得自己像剛剛當上少先隊員的小學生?!微微偏頭,看見南宮天翔閃閃發亮的

眸子,我心裏一陣惡寒,連忙接著說:“我,趙慧靈,原籍大華洛陽人氏,現籍大臨興京人氏,在此對天盟誓:此生此世忠於南宮一族,如有事變,忠且隻忠於南宮天翔一人!”

我說的可是南宮天翔,不是南宮臨淵。如果他有一天變成一個徹底的皇帝,我定會離他而去。這是原則問題。

說到這裏,我正要放下手臂,卻又聽南宮天翔道:“還少一句。”

他說著,有濃濃的暖意在眼中匯聚,我再次翻個白眼,“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死人!行了吧?”

“行了,隻是這話聽著別扭。”他說著,笑意從眼角蔓延開來。

這時又有兩個侍者端了酒碗上來。這次是大廳中那些像是東海高層的人端起了酒碗,並在同時對著我跪下,然後將碗中的酒一飲而盡——

“臣等此生至死效忠於吾女主!”

“起吧。”

我剛說完南宮天翔便接道:“以後沒什麽大事,把折子遞給皇後就行了。”

“臣等告退。”

他們這時又一起行了禮,而後就和廳中其他幾人一起退出去。等人都走了,南宮天翔打開窗子,讓風吹進來。

“靈兒,你剛剛的誓言……我還真沒見過有誰是那樣發誓的。”

聽他這麽說,我一時間來了興趣,便問道:“那要怎麽說?”

“一般說,要先報名字,然後說自己是哪一族的。”

聽他說到氏族問題,我驀然想起,在這個時空中我好像不曾見過誰自稱“漢族”。這個時空中的人好像更喜歡以自己的祖國來給自己定位。也是因為這個,我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所屬的民族。

此時聽到南宮天翔提起這個,我不禁問道:“那……那我是哪一族的?”

“嗯?”他顯然很驚訝,片刻後才像了什麽笑話般哈哈笑起來,“這麽說,你也不知道我是哪一族了?”

我看著他笑也不覺得惱,隻覺得自己真是荒唐。他笑夠了,才很嚴肅地說:“記好了,大華人多是延族,趙氏也是延族姓氏,而大臨人則多是佼族,我也是佼族人。”

他說完這句話,又笑道:“你還真是迷糊,該知道的事都不知道。而且,連自己嫁的是誰都不知道。”

“誰說我不知道,”我不滿地說,“我才不管那麽多,反正我知道自己的丈夫是南宮天翔就夠了。”

“你……還真是的。”他走過來,純黑的雙眸像是散發著溫度的暖星,“我南宮天翔何德何能,可以擁有你。”

我捉住他拂在我臉側的手,“不為別的,隻因為是你,我愛你。”

我說著閉上眼,吻上他的唇。也許是我很少說愛他,他微一震,伸臂抱緊我,但又小心控製著力道。直到我有些缺氧,他才萬般不舍地將我放開,看著我傻傻地笑起來。

我臉一紅,“你笑什麽。”

“沒有,”他拉下嘴角掩飾,但那好看的唇角馬上又揚了起來,“我陪你逛逛興京城。”

說到逛街……這個詞匯似乎離我十分遙遠。我好像已經很多年都沒有逛過街了,但很明顯,南宮天翔和我是半斤八兩。雖然他還不至於白癡到逛街不帶銀子,但買東西的時候,人家說什麽價,他就給什麽價。

甚至有時候人家明明是在宰他,他還是照舊給銀子。好吧,我承認,其實大部分時候是我和他一起被宰。想必街上的小商販遇到我們這一對夫妻,都要笑到臉部抽筋了吧。

好在大臨人民本性淳樸,我們被宰得不算狠,倒是有幾個商販開玩笑說應該好好敲我們一筆。

除了逛街的技術問題,還有一個問題不得不說。那就是興京龐大的花癡隊伍!老天,早知道我就給南宮天翔易容了,誰讓他長得那麽招人!

好在那些花癡們也都隻是偷偷地看,因為某人自己也因為被圍觀而心情極度不爽,那個看人的小眼神,簡直能讓氣溫連降三十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