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照完婚紗照,回了住處剛要睡卻見文夕溜了進來。

屋子裏沒亮燈,隻有窗外月牙的光暈團團透射進來。我正想問他來幹什麽,他卻走到我麵前,神情有些哀傷,又有些彷徨——

“姐姐,你……還愛著他嗎?你真的還想回去嗎?”

雖然他說得並不明確,但我卻明白他在說什麽。雖然不抱什麽希望,但我還是重重地點了點頭。

“唉……”他反常地長長歎了口氣,“姐姐,如果我幫你,你能許我一世嗎?”

“嗯?”

“算了,你睡吧,我今天腦子進水了。”

他說著轉身就走了,我莫名其妙,完全搞不懂他在說什麽,最後隻能當他是腦子進水了。

在揚州靠近長江的地方,有一處私人莊園,名字叫“九芋”。內部風景秀美,充滿了纏綿的水鄉氣息。而我的婚禮就要在這裏舉行。

沒有熱鬧的親友團,依舊隻是稀少的家族長輩。沒有過分奢華的背景,有的隻是低調的華麗。沒有什麽與眾不同,我的婚禮很簡單,簡單地就像是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嫁給普普通通的男孩子那樣。

踏著紅地毯,手拿捧花走進飾滿薔薇的禮堂。我有一瞬間的錯覺,錯覺今天要娶我的人還是那一世的宇文舜華。前世的他身為一代帝王,要張揚很多。

我還記得那座廣寒宮,無論它是否被焚毀,在我心中,它永遠都是這世上最美的宮殿。我還記得那薔薇花海,無論它是否已經凋零,在我心中,它永遠都是這世上最夢幻的地方。

不知是不是今生的文華還保留著那一世的記憶。在我潔白的婚紗上,布滿了一簇簇的薔薇,頭發上也用了緋色的薔薇做點綴。就連手中的捧花也是薔薇。

我似乎對這一切有些迷茫,有些恍惚,以至於突然間的駐足不前。但身子卻忽然一輕,抬眼向上看,卻是文華把我抱了起來。

這一世的他並沒有練武,跆拳道之類的也沒聽說他有練過,我的體重雖輕,但再加上婚紗的重量也夠他受的。但不知為什麽,他看我的眼神既是喜悅又是哀傷。

我心裏一酸,驀然覺得我這樣對他而言實在是很殘忍。終於,在神聖的婚禮進行曲中,我望著他墨綠色的眼睛伸出手臂環住他的脖子。而直到這時,他才終於微笑起來。

到了牧師麵前,他把我放下來,我無意中發現原本應該在此時出現在文華身邊的文夕並沒有出現。心裏不知怎麽的,咯噔一跳。

就在這時,麵前那一臉聖光的牧師已經開始念誦長長的禱文。這牧師是從梵蒂岡來的,所以他在說什麽,我一點也聽不懂。

等這牧師說到了關鍵部分,就有人把他的話給我們翻譯過來——

“上帝使你活在世上,你當以溫柔耐心來照顧你的妻子,敬愛她,唯獨與她居住。要尊重她的家庭為你的家族,盡你做丈夫的本份到終身。你在上帝和眾人麵前願意這樣嗎?”

文華微轉頭看我一眼,微笑著回答,“我願意。”

“上帝使你活在世上,你當以溫柔端莊來順服這個人,敬愛他、幫助他,唯獨與他居住。要尊重他的家族為本身的家族,盡力孝順,盡你做妻子的本份到終身,你在上帝和眾人麵前,願意這樣嗎?”

牧師一雙通透的眼睛看著我,我忽然生出一絲彷徨。即使我不信上帝,但也有些不敢接觸那雙眼睛,於是我微閉了眼——

“我——”

“姐姐!等等!”

外麵傳來一聲大叫,緊接著我竟聽到一陣踏地而碎的馬蹄聲!

隻是片刻,隻見文夕騎著一匹棗色駿馬直直向我衝來,在他身後竟還跟著一匹銀鬃銀尾黑馬。兩匹駿馬的皮毛在頭頂水晶燈的照耀下,泛起一層油般光澤。

我忽然間被嚇住了,就在這時,隻聽文夕一聲大喊——

“想回去還傻站著幹什麽?!”

我的心像是被重重一擊,外麵的那層冰殼瞬間破裂,心髒怦怦地劇烈跳動。這一刻,我再也顧不上許多,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點腳一躍,瀟灑跨馬,勒轉馬頭,輕叱一聲——

“駕!”

銀鬃銀尾黑駿,逐日狂奔,嘶鳴響天地!

長長的婚紗頭紗在風中拖成絕美的霧氣,我大笑著禦馬馳騁。身後那棗紅赤驪迅速跟上來,我稍緊韁繩,讓文夕跑在我前麵給我帶路。

但緊接著,就聽見身後一片汽車笛聲緊緊追來,緊隨而來的還有那一聲聲“錦嵐”!我咬緊牙關,隨文夕拐進一條僅容一車通行的小路。

即使這樣,身後的那一聲聲帶血呼喚還是越來越近。我狠心猛夾馬腹,抽出貼身攜帶的乾坤袋中的吟鳳劍,橫手劈出!

隻聽“嘩啦啦”一片脆折之音,緊接著,路邊的樹木橫七豎八地倒在我的身後。

“錦嵐——!”

身後傳來一聲大喝,我含淚回頭,“文華,我對不起你!忘了我!”

說完,我回頭,再一次催馬飛奔。直到跑出好遠我才收回吟鳳劍。一路不停歇,出了莊園的範圍,文夕直接又七繞八拐,躲開那些可能出現“追兵”的道路。

為了確保成功,我再一次抽出吟鳳劍,不顧手腕的酸疼,盡可能破壞所走過的道路。

一個小時的路程,卻是有史以來最為驚心動魄的一次!

直到看到那條翻騰不息的長江,我才心有所悟,猛勒馬韁,駿馬一聲長嘶,我棄韁跳下。

這時,隻見快我一步的文夕站在江邊,注視著江麵喃喃自語,不知在念些什麽。就在我腳尖觸地的一刹,隻見巨大的江麵開始翻滾,水花拍岸,巨浪高騰。

這時,隻聽文夕大喊一聲——

“河神何在?!”

長江中心應著這一聲大喊驀然噴湧出一個近三米高的水柱!一個童顏鶴發的老頭從那水柱中升起,向著文夕一拜。他看到我,又是一拜。

緊接著,那水柱中露了半個身子的老頭大袖一揚,一道水花衝天而起,其中有一點光澤亮得媲美日光。

我還沒有從這隻有神話故事中才會出現的場景中回過神來,卻見那道水花揚長送至我麵前。而那水花托著的,赫然就是曾經被我丟進長江的鑽石戒指!

來不及多想,我伸手撈出戒指,直接套在已經有了一枚訂婚戒指的中指上。正要問下一步怎麽做,卻見文夕走過來,表情嚴肅地拉起我的手,從脖子裏拽出一根繩子。那繩子上串的竟是當初我給他的紅寶石尾戒。

紅寶石尾戒仍被套在我的小指上,文夕低低地說:“我法力還沒有完全恢複,隻能靠媒介送你回去。”

他的話音剛落,我隻覺得耳朵裏轟轟直響,眼前天地倒轉,景色變幻,身體像突然失去了重量……

“逆天而行,三年不可相認!姐姐,記住你曾許我一世!”

最後的聲音消弭,我眼前忽然一黑——

大臨·墨特·梵阿

“殺——!!!”

血色的殘陽,鮮紅浸透的黑色大地,密密麻麻的鐵甲紅衣。耳邊戰馬在嘶嚎,大炮轟鳴,震天巨響。

上千人馬衝殺在一處,血肉翻飛,殘肢、斷顱、腦漿、骨渣、亂七八糟花花綠綠的腸子內髒混著肉糜隨著閃亮的刀光衝天飛起。

響箭漫天,雜亂如飛蝗,期間更是夾雜著帶火飛箭,如同一道道閃耀的流星般墜落,殺戮!

這是……戰場?那我——

等等,我正在往下掉!!!

“啊——!!!”

一聲大叫,顧不上別的,我從乾坤袋中拉出千影衣往身上一披,它自動化在了我的衣服裏。

以前我還不知道千影衣還能這樣用,但這時已經來不及想這些,我抱住腦袋閉上眼睛隻盼望千影衣能幫我擋住漫天飛箭。

這時我已經墜到了箭雨中,隻聽耳邊的箭鳴破空亂響。厚重的婚紗把我整個人都包裹起來,像一團包了石頭的白色的棉花般直直往下掉!

而這一瞬間,我突然發覺剛剛那震天喊殺聲沒有了——

“啊!”

突然有個人大叫

一聲,而且就在我的耳邊。身體不再下落,我倏地睜開眼,第一眼就看到一雙琥珀色的眼睛。這雙眼睛鑲嵌在一張布滿血跡的臉上,越發顯得澄亮。

這個騎在馬上接住我的男人似乎呆住了,或者說被我砸暈了,不眨眼地盯著我。我猛打一個激靈回過神,猛地坐起來用上自己全身的力氣,一拳打在這個男人身上。他沒防備我,連叫都沒叫一聲直接掉了下去。

我的出場方式和方才的作為讓看到的所有人都停止了殺戮,而我趁著這個空,回身跨馬,一扯韁繩,大叫一聲——

“駕!”

不想這一聲大喊反倒把戰場上發呆的人喚回了神,馬兒還沒跑開,隻聽身後嚎叫聲不斷,但無一例外,全都是——

“抓住她!”

如今的戰場之上,不知是哪兩支軍隊,此刻竟然混雜在一起一同攔住我的去路!

我情急之下,抽出吟鳳劍,猛地劈砍離我最近地幾個士兵。技術不過關,人沒砍死,自己倒是濺了一身一臉血。很快,我就被雙方人馬圍了起來。但他們均不敢靠太近。

但眼看著包圍圈越縮越小,我忽然大喝一聲——

“援軍來了!”

雙方人馬有不少都將視線從我身上轉移,我一夾馬腹,身體的潛能在這生死一刻被全部激發!

雙手翻飛如花間翩蝶,但飛出去的卻是我十幾年來盡數收在乾坤袋中的淬毒暗器。座下駿馬踏屍而過,前方左右的士兵一個個像鐮刀下的麥子般倒下。

忽然不知是誰忽然反應過來,大吼了一句我聽不懂的語言,我手中細如牛毛的梅花針在淩空刺出的同時,隻見八柄馬刀從八個方向向我飛來!

“嘶津津——!”

坐下的駿馬一聲慘叫,轟然跪地,我一下子從馬上摔下來,正好摔在一堆死屍上。周圍的士兵再次一擁而上,我緩緩在那一堆惡心的殘肢斷體上坐起來,剛一動,卻發覺自己的腳扭了,疼得鑽心。

微微抬頭,隻見幾十把明晃晃的長槍對著我。稍稍回頭,對著我的馬刀數量更多。而在持馬刀的人中,有一人赫然就是接住我卻被我以怨報德一拳打下馬的那位。

我瞬間覺得自己冷汗都出來了,也不知是被嚇的,還是腳扭了疼的。但就在這時,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我記得大臨的正規軍隊穿的就是紅衣黑甲,而我眼前這些手持長槍的士兵穿的可不就是紅衣黑甲。

就在這時,手持長槍的士兵分裂開一條縫,一個像是將軍的人走過來。我仔細看了他一眼,認出他穿的正是三品將軍的軍甲。抱了一絲希望,我連忙用手抹抹臉上的血跡。

剛把連抬起來,那名將軍像是嚇了一跳,猛地後退一步,但緊接著就朝我“撲通”跪下——

“皇後娘娘!臣是陽曲寧遠將軍段幽……”

他身邊的士兵一同跟著他跪下,然而異變突生!

一柄馬刀突然攜著破風之勢朝著我的脖子砍過來。時間似乎在這一刻停滯,我看著那明晃晃的馬刀刀刃離我的脖子越來越近,周圍的人像是慢動作般一擁而上,全部朝我撲過來——

“嗆!”

一聲酸牙脆響,一溜火星順著我的脖子劃過去,我向後仰倒的瞬間,身上忽地壓上四五個人。

一秒……

兩秒……

詭異的寂靜……

終於——

“MD快被壓死了!!!”

我大叫一聲,身上那還活著的四五個臨軍士兵慌忙爬起來,不過有一個卻是被那柄馬刀劃破了咽喉,再也爬不起來了。但我已經沒精力去關心這些,我奮力把身上那具屍體推下去,但沒想到自己的腳還被壓著,脖子上忽然又被架上一把刀。

“你們……要想讓這個女人活著,就退兵!”

那拿刀架在我脖子上的人用純正的中土話大喊道,竟然還是正宗的興京口音。對麵自稱“段幽”的將軍猶豫了,但僅是片刻,他深深看我一眼,對著我“咚、咚、咚”磕三個響頭,再不說什麽,起身回頭大叫一聲,“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