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這個民族震驚了,即使他們這種做法真的很蠢,蠢到會讓他們滅族,但我還是從心底敬佩這個民族。就在我遠遠地看著那大屠殺發呆時,頭發忽然被人揪住。

來不及看是誰,我用力一掙,本就到了脫落時間的長發被這一揪之下紛紛脫落。而這時我才看清了揪我頭發的人。

這人長得十分壯實,站在我麵前簡直像一座小山。一張臉上滿是疤痕,讓他看起來猙獰如魔鬼。另外最重要的一點,他拿著一把明晃晃的馬刀。

他看著我嘴裏嘰裏咕嚕不知說了什麽,眼看就要來揪我的領子。我點足後飄,這墨特大漢一愣,大叫一聲拎著馬刀就追上來。我轉身撒腿就跑。

這大漢竟然會輕功,我費盡了全力卻眼看著他越來越近,連忙找出乾坤袋,手指上夾滿藍盈盈的毒針,看也不看直接往後扔。我現在的準頭和以前自然沒法比,力度也沒法比,不經意的回頭一看,那些毒針竟然都被躲了過去。

完了,這次碰上的是個高手!

我在心裏哀嚎一聲,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邊跑一邊把路邊的破爛往那大汗身上扔。可即使這樣他還是越追越近,但我已經跑得沒了力氣。

忽然我在街道中央停住,從乾坤袋中抽出天蠶軟金鞭,趁那大漢不備,一鞭子狠狠抽過去——

“啪!”

“啊!”

那大漢不備,被我一鞭子抽得皮開肉綻。這鞭子上麵滿是鋒利的倒刺,一鞭子下去這大漢半邊身子都浸了血。

我正要甩他第二鞭,他看似笨重的身軀輕盈一躍眨眼逼到我身前,眼看那柄馬刀就要結結實實地砍到我身上,隻聽耳邊破空之音驟起,緊接著“噗”一聲輕響。

頓時一腔汙血劈頭蓋臉噴過來,我一屁股坐到地上。

那個大漢……他,死了?

我,還沒死?!

我像一隻受了驚的螞蚱般猛地跳起來看向身後,隻見一個三十來歲,頭束皮冠,看起來很是儒雅風流的將軍騎在一匹白馬上。在這將軍的身後還跟著一隊士兵。

看他們的裝束明顯是大臨的,我啞著嗓子大叫道:“將軍救命!我是被擄掠來的大臨百姓!”

那將軍禦馬過來,一個小兵拔掉插在那大漢心窩的一柄劍遞給他。那將軍在接過劍的一瞬間,忽然盯著我手上的天蠶軟金鞭問道:“這東西你從哪兒得來的?”

我這時候已經鎮定下來了,但仍是裝出很惶恐的樣子啞著嗓子結結巴巴地說:“這東西……是從父親那裏得來的。父親說……說是白發仙子給的。”

說這話的時候我越看馬上的將軍越覺得眼熟,忽然間我想起了他是誰。他就是曾經的江南七俊“紅玉簫”穆風。也難怪他認得這條鞭子

穆風半信半疑地看看我,我連忙把天蠶軟金鞭托在手裏,“將軍,您要是——”

“既然是先皇後所贈,你就自己留著吧。”

他說著鬆了韁繩就走了。我從地上爬起來正想著要不要追上去,肩上卻挨了一掌——

“你小子真命大,要不是碰上我們,怕是剛剛就死了。”

奶奶的,這個濃眉大眼的臨軍士兵他把我當成男的了?這一巴掌拍得我差點摔倒。

可拍我巴掌的那個士兵卻根本沒有注意我的憤怒,哈哈笑道:“小子,跟著哥哥我。看你這小身板弱的,等回了營哥哥教你練幾招。”

我徹底無語了。但聽他的話,他們並沒有打算把我扔在這裏。嗯……跟著他們也好,這仗總有一天會打完的,我跟著他們總有一天能回興京。

想到這裏我用袖子上稍微幹淨點的地方抹了抹臉討好地對那個臨軍士兵說:“好,以後我就跟著你了。”

這個臨軍士兵聽了我的話洋洋得意,指指自己道:“我叫徐威,你叫我‘徐大哥’就好了。”

這輩子……不,我兩輩子加在一起還沒叫過誰大哥,但為了我的未來,我隻能生硬地叫道:“徐大哥。

“哎。”

徐威應著又是一巴掌拍下來。奶奶的,他是屬熊的嗎?

墨特·梵阿城外·臨軍軍營

洗幹淨臉和沾滿血汙的頭發,換了一身寬大的軍衣,我站在徐威麵前。徐威看著我一雙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

“你……你是女的?!”

他說著瞄向我的胸部,那裏在寬大的軍衣下微有些凸起。接著他又看向我的腰,那裏係了一條麻繩,是比男人細很多。

“剛見你的時候你一身血,我倒沒注意。”

徐威收起目光撓撓頭,我坐到一邊繼續往靴子裏塞幹草。沒辦法,這已經是最小號的靴子了。等弄好了靴子,我穿上走了兩步,雖然別扭但勉強還可以。

接著我拿起手邊的天蠶軟金鞭走到徐威麵前道:“帶我去見今天救了我的將軍吧,我想謝謝他。”

“哦,跟我來吧。”徐威說著又忍不住瞟我一眼問道,“你怎麽會在梵阿城裏?”

我裝出一副悲戚的樣子,“我本是陽曲人……是在乾和六年被擄走的。當時和我一起的還有我的妹妹二丫,隻不過她已經死了,我叫大丫。”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乾和六年墨特遇上了百年不遇的雪災,導致凍死牛羊無數。所以那一年墨特頻繁翻越西昆山在陽曲都督府劫掠無數,當時南宮天翔大怒,揚言一定要滅了墨特一族。

我這話說得沒什麽漏洞,徐威有些可憐地看我一眼,安慰道:“皇上會為你們討回公道的。”

我重重的點點頭,一副感動得快要哭的樣子。而這時我們也已走到了穆風的軍帳前。於是我又明知故問——

“今天救我的將軍是誰啊?”

“是穆將軍。”

徐威一提到穆風眼裏的小星星就閃啊閃啊閃。我忍著笑隨他走進穆風的軍帳。

“民女見過將軍”

我極不情願地跪下,這已經是我的極限了,所以我並沒有叩頭。穆風正在吃飯,抬眼瞅了我一下,“徐威,給她點盤纏讓她回家吧。”

聽穆風這麽說,我悲聲道:“求將軍收留民女,民女已經無家可回了!”

“是啊將軍,她是乾和六年被擄走的,現在都乾和十四年了,就算她的家人還在,她一個弱女子又到哪裏去找?”

徐威好心的幫腔,但我聽到他的話心裏卻是一驚。乾和十四年,那不就是說自從我離開到現在已經過了五年?!

猛然知道這個,心裏酸酸澀澀的,又隱隱有些疼。這五年來……他,還好嗎?我的孩子們,都已經長大了吧……

“嗯……女人留在營裏沒多大用處,算了,你去火頭營吧。”

穆風猶豫了片刻決定了我的歸屬地,我仍然用有些沙啞的聲音道了謝就站起來跟著徐威走出軍帳。

等到了火頭營,卻見那裏正有一個胖胖的大嬸掐著腰呼喝小兵們幹活。這個大嬸看見我和徐威便停下了呼喝。

“她是花大嬸。”

徐威說著帶我走過去。到了花大嬸麵前我像個沒見過世麵的村姑似的隻是低著頭。徐威和花大嬸交代了一下我的事情就走了,而我就這樣被暫時安置下來。

現在午飯剛過去,火頭營沒什麽事幹,徐威一走花大嬸就主動和我聊起了天。秉著多說多錯,沉默是金的原則,我基本上是問一句答一句。花大嬸估計以為我生性靦腆,對我還是很親切的。

當然在我們聊天中,我又說了一遍我那悲慘的“身世”,又惹得火頭營這位花大嬸唏噓不已,直歎我命苦。

因為軍營中除了營妓,就隻有我和花大嬸兩個女人,所以花大嬸很是照顧我,給我分配的隻是為士兵們盛飯的活。

轉眼就到了晚上吃飯時間,我站在兩口大鍋前,鍋裏是熱騰騰的野菜糊糊。士兵們站在鍋的對麵,排了好長的隊伍。我手拿大勺,一個一個地給他們盛飯,臉上帶著笑意。

這些士兵都是大臨的戰士,也是我

的子民,為他們盛飯我心甘情願。

也許是因為今天盛飯的換了人,不少士兵在接過碗時還會友好地向我點點頭,而我也回以微笑。

雖然墨特的氣溫不高,但現在畢竟是夏天,等我給二百名士兵乘完了飯也累得出了一頭汗。而且這時候我的手臂基本上已經麻了。現在才知道盛飯也是力氣活。

第一天體驗過後,連續十多天我一天三次的這麽盛飯,結果有一天我發現,我練出了單隻胳膊的肱二頭肌。為了保持平衡,接下來的十幾天,我開始用另一隻手拿大勺。效果很不錯,一個多月後我練出了一對肱二頭肌。

當我練出了一對肱二頭肌之後,我終於忍不住了,我用我那極難入目的毛筆字給穆風寫了一份申請書。洋洋灑灑一萬字,其中闡述了我想要當一名文職人員的種種理由。

在我當皇後那幾年裏,特別是懷孕期間,為了胎教,我努力啃了不少詩詞,雖然胎教效果不佳,但卻極大的提高了我自己的文學素養。那一份申請書可以說是字字珠璣,句句經典,我拿著毛筆費力寫了七天才寫完它。

申請遞交上去後,我左等右等就是不見穆風來找我。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我終於忍不住找了徐威幫忙。沒想到穆風立即表態要見我。於是我明白了一個道理,想要辦事,還是先內部人員幫忙比較現實。

第二次走進穆風的軍帳,竟然又碰上這廝在吃飯。我頓時鬱悶了,難道我和飯就這麽有緣分?

進軍帳行過禮,穆風放下筷子問道:“你想做我的幕僚?為什麽?”

我一聽他這話糾結了,我不是給他遞了一份申請嗎?難道裏麵說的還不清楚?

正想問問我申請書的去處,卻又聽穆風說:“你給我寫的東西我沒看,你的字我看不懂。”

“……”

我眼角抽搐,忍了好久才平靜下來說:“民女很有才,我敢這樣說就不怕將軍您的考驗。您可以讓我做您的幕僚先試用幾天,然後再作決定不遲。”

說完這句話,穆風愣了愣,皺著眉喃喃道:“你這女子說話的樣子……倒讓我想起一個人來。”

“是先皇後嗎?”我也不避諱,就這麽直直地盯住穆風,“先皇後的確教導過民女一段時日。”

聽了我的話穆風雖然還是半信半疑,但過了片刻還是答應道:“那好吧,火頭營那邊也不缺你一個人。”

我高興的笑了笑,正打算告退,卻又聽穆風說:“你陪我走走吧。”

他說著棄了碗筷走過來,我跟著他出了軍帳。穆風像是心事重重,一低著頭走著,一直走到營地外圍才長歎一口氣。我亦步亦趨地跟著他,過去他是我的臣子,而今我是他的幕僚。這還真是山水輪流轉。

“將軍可是有什麽煩心事?”

見他悶悶不樂我不禁問道。穆風連看也不看我一眼,背著手搖搖頭,“一十三年浮與沉,蹉跎輾轉鬢秋霜。”

我知道他說的是這十三年來一直得不到重用,被打壓的苦楚。可即使知道我也沒法勸他。當年他自以為聰明,實際上卻是目光短淺,這才落得這個下場。

想當年的穆風那可算是大臨響當當的人物,和秦子楨、南宮烈、王傑、齊濟言並稱興京五大才俊,可現在他卻隻是五品小將,確實是有些屈才的。就連當年南宮天翔決定把他貶官時也是直歎可惜。

我有心要點化他,但現在還不是時候,所以隻是笑道:“將軍歎什麽氣,您還年輕,有的是時間建立功業。”

“嗬嗬,建立功業……隻是些安慰的話罷了。”穆風說到這裏話題一轉,“現在梵阿城已經破了,合台察拖家帶口的逃走了。但皇上卻還想要繼續向西進軍滅亡西墨特,你說你有大才,你怎麽看?”

“犯我強臨者,雖遠必誅!”我說到這裏頓了頓,有些壞心眼地笑道,“不過誅也不用全殺光。再說,全殺光了有損我大臨形象,所以我猜皇上是想要你們招降為主,打擊為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