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個疑問相繼冒出來,就在這個時候,內殿的門突然被人“咚”一聲撞開!

我被這聲音嚇了一跳,倏地轉身,貝忠踉蹌著衝進來——

“娘娘!快,您快去救皇上,皇上——”

翔!

我腿一軟,差點跌倒,貝忠奔過來扶住我,緊接著內殿裏湧進來一群臣子,剛剛出去的南宮景輝也在。我一把推開貝忠,腦子一片空白,反反複複就隻有一句話——

他出事了!

他出事了!!!

“母後!”

南宮景輝突然喊了一聲,我打個激靈回過神來,見湧進內殿的大臣將軍們一個個均是焦急萬分,跪在地上亂七八糟地向我奏報。我深吸數口氣終於讓自己的神思恢複清明。

不能亂,不能亂!如果這個時候亂了,南宮天翔就真的沒救了!!!

我扶著貝忠站直,南宮景輝立即上來扶住我。相信他剛剛的那一聲“母後”,這內殿裏的人也都聽清楚了。

我握住兒子的手,提聲道:“全都給我安靜!”

這一聲即刻讓內殿中的人全部安靜下來,我緊接著說:“太子。”

“兒臣在!”

南宮景輝放開我在我麵前跪下,我壓住聲音中的顫抖,“命你原地堅守,肅整軍紀,但凡有違命者,立斬!”

“謹遵母後懿旨。”

南宮景輝說完起身,我轉向那一群臣子肅聲道:“吾乃大臨開國昭明皇後,即便是天塌之災,由本宮頂著!爾等應堅信,大臨是銅鑄鐵打之江山!”

“臣等叩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

“免禮。”

見局勢已經穩定下來,我彎腰脫下鞋子,從裏麵找出乾坤袋,而後將吟鳳找出來握在手裏。這下那些本還有些猶豫的大臣也不再懷疑我。

我拿著吟鳳再次開口,“王傑何在?!”

“臣在。”

“皇上現在何處?可有派兵前去護駕?”

我一邊說著,一邊往外走,王傑跟在我身邊把情況大體說了說。我心裏稍稍鬆了鬆,南宮天翔這次不知為何判斷失誤,陷入了敵軍的包圍。好在王傑覺得南宮天翔此次的決策有所不妥,所以早早就做了準備。

可即使他這樣說,我依然心亂如麻。等在一眾大臣簇擁下出了寢殿,我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慌亂,看向王傑道:“給我備馬,我要去。”

“娘娘,您——”

我不等他說完轉身看著南宮景輝,“這裏就交給你了。”

“可是母後——”

“沒有可是,南宮景輝你記著,你是太子,日後你做了皇上,就要天塌地陷,巋然不動,日月星辰,唯吾獨尊!這裏就交給你了,別讓我失望!”

我說完也顧不得外麵的寒冷,急急地向院外走。南宮景輝見勸不了我,立即下令調來百名驍勇善戰的禦衛軍。而我見到這些禦衛軍又是一陣心顫。

南宮天翔這次禦駕親征,作為皇帝親軍的禦衛軍帶的比正常情況下要少。雖然當時我心存疑問,但因為對他極度的自信,所以也就沒問。而現在看,他上戰場竟然沒有帶這支親衛軍!

他……他到底想要幹什麽?!

墨特·沙漠邊緣

鮮血浸染黃沙,馬刀刺目,血花飛濺。

呼嘯的寒風將冒著白氣的血迅速凍凝成紅色的固體。到處都是滾在一處,血肉模糊的人體殘段。他們生前勢不兩立,死後卻血肉相容,戰場似乎就是這樣一個無比玄妙而又充滿諷刺的地方。

黑色戰甲、豔紅肉糜、枯黃幹沙、灰白嘯風,色彩與色彩被惡心的血漿混合揉碎,靈魂與肉體被無情的刀劍剝離。這是最原始和野蠻的互相殘殺,充滿絕望和悲憤!

這一刻,是誰在吟唱那些亙古的詛咒,讓這些人的雙眼染上鮮紅,讓他們的刀劍變成惡魔,讓他們毀滅在自己所創造的文明之中!

這一瞬,又是誰的心在哭泣悲鳴,請原諒我無法再返回你的身邊,我所愛的人,我的母親、我的妻子、我的孩子,原諒我的離去……

一柄銀光長劍,金龍吞口,劍身是極為純淨的銀色,但現在它已經成為了一柄紅得發亮的劍。鮮紅的血染了劍刃,吞了劍柄,漫了那隻握劍的手,濕了那人袖上的金色天龍。

一柄銀光長劍,橫掃戰場無敵!

一騎黑駿,四蹄踐踏之處,血沼屍山!

三千對一萬,必敗的境況,但因為有了這玄甲黑駿的一人,不可能也變為了可能!

他像是遠古的神魔,銀光一出,橫掃萬千睥睨。如閃電般的劍光所到之處,摧枯拉朽,血肉翻飛,肉糜四濺,頭顱、殘肢、斷體……在他的身後鋪了一條浸滿鮮血的沼澤。

最簡單原始的砍殺,刺穿,劍氣劃開地獄的一角。俊逸的容顏已化作現世的死神之麵,一雙純黑的瞳眸裏燃燒著瘋狂的烈焰,將倒映在其中的一切,盡數無情的焚滅!

沒有人能夠擋住他的一劍,甚至尚未知覺,這仿佛神魔般的男人就已經把你送進了地獄!

他像死神一般恐怖,但又像是一頭失去了理智的獅子,不顧一切的衝殺。

紅衣玄甲的大臨精英們越戰越勇,他們也和那玄甲黑馬的魔王一同陷入了瘋狂。他們不是專職的護衛軍,他們隻是戰士,是戰士就要殺敵!

殺戮所帶來的快感淹沒了一切,淹沒了他們僅剩的理智,他們甚至已經忘記了他們的主……

甘美的鮮血,痛快的砍殺,如此熟悉的感覺……他瘋了,瘋子一樣地製造殺戮。但在那純黑猶如深淵的眼眸中,卻沒有絲毫的瘋狂,有的隻是——絕望!

靈兒……

鮮血遍染的戰場,為了愛而遠離。既然已經回來了,為何不相認。

是真的忘記了,還是根本就不願相認。七個多月,時間夠久了,已足夠回味了。即使那一聲聲“皇上”撞在心上,把心都撞碎了。

如果你執意要懲罰我,用命來換你的原諒,夠不夠?

靈兒……

鬼哭人嚎馬嘶,世界一片血紅,你死的時候也是這樣吧。已經等待了太久,等到那個像你的女人出現……那是你,或者不是你,已經不重要了。

這輩子,隻想再聽你開口,喚一聲“翔”。可即便是這樣的願望,似乎也不能再實現。

靈兒……

劍光雪亮冰寒,斬下頭顱無數,這樣的罪孽可會下地獄?

但即使是下地獄,也是想要陪著你啊!

上有碧落,下有黃泉,你說,你殺人太多,死後必魂歸黃泉,那就讓我帶著這一身同樣的滔天罪孽去陪你。

靈——

一支鐵箭破空嘯鳴,在這一刻終止!

南宮天翔栽下馬,寶石般的純黑雙眸漸漸失去光澤,在他的耳邊是雜亂的叫喊……

碧落黃泉,我都陪著你……

墨特·沙漠綠洲

“滾——!!!”

“娘娘,娘娘,皇上他——”

“皇上他沒事!”

用力推開圍在我身邊的人,我踉蹌著奔進中軍大帳,隻見十來個軍醫個個麵如土色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再也看不到其他什麽,一腳踹開擋住我的軍醫,但緊接著我腳一軟直接坐到地上。

“娘娘……箭……箭有毒……”

我的腦子轟地炸開,猛甩自己一個巴掌,“啪”地一聲響卻比炮彈造成的影響更大!

“我來給皇上處理傷口,你們把東西拿來。”

我說著惡狠狠地盯著插在他胸口的羽箭的同時,從他的臉色上初步判斷出了這箭上塗抹的毒。

南宮天翔的盔甲已經被除去,我拿過剪刀,剪開他的衣服。不敢有任何遲疑,我找出乾坤袋,手忙腳亂地拿出一盒藥粉灑到他的傷口上。淚水滴在他的血中,立即融在一起。

我終究是高看了自己,在看到他傷口的一瞬間,我已是顫抖得連手都握不到一起。身邊一位經驗豐富的軍醫立即靠過來小聲說:“娘娘,讓奴才來吧。”

我挪到一邊,嘴唇咬出了血,伸出手緊緊地握住他的左手。這隻手沒有記憶中的溫暖,我閉著眼睛不

敢看,控製著自己不要哭出聲,害怕打擾到老軍醫。

過了一個世紀那樣漫長,才終於聽到有人說:“娘娘,好了。”

我再睜眼看到鮮紅的血從他胸口的血窟窿裏往外湧,連忙把自己配的止血藥遞出去,“你……你、你塗……”

那老軍醫不敢怠慢,立即用我給的藥粉灑到那猙獰的傷口上。

“你們……”舌頭打了結,我揚手又是一巴掌,而後才鎮靜了些,“你們給我拿水來。”

說完我從乾坤袋中找出一粒藥丸。那箭上塗的毒,名叫穿心,好在是一種常見毒,並不十分難解。

水端來後,我把南宮天翔扶起來些,把藥丸含在嘴裏,撬開他的唇齒把那藥丸渡進去。緊接著又一口水一口水地渡過去。他口中的血染到我的嘴唇上,又融化在我的眼淚裏。

親手給他包紮好傷口,我原本已漸漸放下去的心卻在無意間看到箭頭顏色的變化時猛地又提到了嗓子眼!

剛才那箭頭還是藍色,現在竟已變成了紫色,上麵塗的毒不是穿心,而是紫梅紅!

而剛剛我喂南宮天翔吃的那顆藥丸遇上這紫梅紅,便是無藥可解!!!

一瞬間,我崩潰了,大腦一片混亂,周圍一片寂靜,我好像聽到有個如同天籟般的聲音在緩緩吟唱——

“我,冥王與光明女神之女,嵐,以戰爭女神的名義詛咒天帝轉世之人,必將死在戰場之上!”

必將死在戰場之上……

死在戰場之上……

不不不,我不管南宮天翔是誰,我不許他死,他不能死!!!

可是——

突然,我猛打個激靈,一把扯開乾坤袋的口子,從中掏出一個紅綢麵的小盒子。裏麵放的正是朱雀翎、白虎須和玄武鱗。我仔細回憶霍金戈當年好像是把那一段青龍角燒成灰,而後融在水裏後再加入到我所喝的湯藥裏。

盡管不知道要怎麽辦,但我一狠心道:“給我找幹淨的火盆,還有熱水。”

周圍的人噤若寒蟬,馬上把東西給我準備好。朱雀翎那三樣寶物竟然是一燒,就化成了三種不同顏色的火苗。我雙手合十喃喃地念道:“不管是神還是佛還是其他什麽,隻要能救他一命,我願意做任何事情,求求你們,求求你們……”

這時,三種顏色的火苗忽然撞在一起,緊接著我還沒看清,它徑直掉進我麵前放的碗裏。一股淡淡的香味彌散開來,我連忙端起那碗水,拿著勺子想要喂南宮天翔喝下去。可沒想到他竟然已經咽不下去了。

淚水再一次決堤,我顫抖著把碗放到唇邊喝一口,而後把唇貼上他的,一點一點地往他嘴裏灌。剛費盡力氣灌了兩口,到第三口,我感覺他似乎已經能咽了。到了最後一口,我能感覺到他習慣性的吮吸。

稍稍放下心,把空了的碗遞出去,我縮起身子握著他的手。眼淚好不容易止住了,但我的身體還是**個不停。周圍的軍醫們默默地守著,穆風帶著一幹將領守在大帳外麵。

今天,是我們不能相認的最後一天……

已經是黃昏,殘陽如血。冰冷而又殘忍的太陽,一縷縷抽去他對這個世界的眷戀,最後徹底沉下去——死了!

黑夜降臨,中軍大帳外有層層軍隊守衛,軍醫和那些臣子們都在屏風隔出的空間外休息。空氣中彌漫著血的味道。南宮天翔身下的羊皮染上了他的血,現在那些血跡已經幹涸成粘稠狀,粘在雪白的毛皮之上,我沒有勇氣去看它們。

臨時搭的臥榻很低,我就坐在地上。盡管下麵墊了大氅,我依然覺得寒氣入骨。幾天前出來時身上穿的那件厚厚的金猞猁裘已經被揉得不成樣子。

我原本梳得一絲不苟的頭發,現在也沒了樣子,上麵的一些發飾更是不知丟在了哪裏。固定頭發的簪釵掉了,再經風一吹,亂得像個雞窩。

直到現在,南宮天翔都沒有什麽不好的反應。我整個人都累得癱了,頭疼的厲害,可能是這幾天不間斷騎馬又沒有注意保護帶來的惡果。隻是那時候我一心都在南宮天翔身上,根本不曾想過自己會怎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