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盯著來人，惡狠狠地拍桌子：“你是誰？哪來的？！”
“我是她的代理律師啊。”
來人笑著一張臉，乍一看還以為是個矮個子的小混混，但仔細看，能看出來這人其實是個女的。
這女人和葉燃一般的個頭，卻是一副男生打扮，還梳了個公子哥的油背頭，身上穿著一件和她身材不符的寬大西服，舉手投足間透著一股痞氣，一點也不像社會地位很高的冷酷律師，倒像是收保護費的流氓地頭蛇。
那麽多看熱鬧的，終於有人肯為小可說話了，小可感激涕零地看著這位號稱是她代理律師的假小子。
大家往兩旁四散，給小律師留出一條路來，她走到服務台前麵，拿起那LV的包看了看。
“單據呢？當時簽收的單據也給我看看。”
“有的，在這裏。”小可急忙把當時簽了字、蓋了章的簽收單據拿了出來。
小律師煞有介事地端詳許久，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緩緩道：“單子沒問題。”
“……”
還以為她能說出什麽石破天驚、逆轉局麵的話呢，大家失望地歎氣，小可也心碎地哭了起來。
那個鬧事的女人更加囂張：“看見了沒，連律師都說單子沒問題！你們還敢抵賴嗎？！”
“等等，我是說單子沒問題，可沒說這劃痕沒問題。”小律師話鋒一轉，指著包上的劃痕，“這劃痕一看就是動物的爪子撓的，店裏根本沒養動物，怎麽可能是在店裏麵造成的劃痕？”
“那可能是——”女人剛要反駁，那小律師立刻道：“你是不是準備說，可能是讓人帶出去了，再帶回來，中途被動物爪子刮了？”
她勾勾嘴角：“那就更不可能了，奢侈品店嚴禁寄存貨物搬進搬出，所以包一定沒出過這個店。即便你不信，也有監控為證。”
這次倒有點律師的架子了，葉燃在一旁聽她分析。
“現在我們手頭上有的，就是當時的收據單子。單子上寫明多處汙漬較重，需重點清洗。”小律師轉頭看向小可，“這些需重點清晰的部位，你肯定是拍照了吧？”
小可哽咽地點頭：“有的，需要重點清洗的地方我都拍照了。”
她拿出照片給小律師看，小律師看完把照片拍到桌子上：“有這個照片不就行了？”
“什麽叫這不就行了？”那女人氣勢不減，聲音銳利，“都沒給我個交代，怎麽就行了？”
“別急啊，我這不是在給你交代嗎？”小律師道，“你這個包，其實就是因為汙漬太重，掩蓋了原來的劃痕，才讓你有了誣賴別人的理由。但我們現在完全可以比對劃痕處和汙漬處，如果發現兩處高度重合，而且又是動物爪子造成的話，那店裏又沒有動物，就可以間接證明這劃痕和店裏沒有關係。”
“……”
店裏的人大多數都沒聽懂，但這並不影響大家知道這事有救，紛紛露出欣喜的表情：“那看來不用小可賠錢了是不是？太好了！太好了！”
連小可本人也破涕為笑，直對小律師鞠躬：“謝謝，謝謝您！”
葉燃懵了，邏輯一片混亂就敢說有救了？關鍵還有這麽多人在一旁起哄？？？這是什麽騷操作？？？
找事兒的女人似乎也被唬住，心虛地大叫：“即便不是你們店把我的包給劃傷了，但是我的包終究也是有劃痕了，這件事怎麽處理，你們總要給我一個交代吧！”
小律師樂了：“你的包不是人家店裏給你劃的，你找誰要交代？”
聽完這話女人臉色通紅，眼見著又要開罵，小律師又說：“不過呢，大家出來混的，都不容易，不如各退一步。”
“這樣，我讓這個小妹妹去問問店長，看看能不能給你辦個能打折的會員卡，權當賠禮道歉，你呢，就當積德行善，也別再追究了。雙方各退一步，大團圓結局，怎麽樣？”
在場的店員，都在一旁說這個法子好這個法子妙這個法子頂呱呱。氣氛烘托到這裏了，那女人客場優勢小，想叫囂也叫囂不起來了，隻能不情不願地答應：“行吧。算我倒黴。”
一場鬧劇就這麽結束了。
——
大堂恢複秩序後，葉燃跟店員說明來意，因為方謙一的表比較貴重，店員領著她進店裏麵的小廳等候。
調表不需要太多時間，店員倒了水，讓葉燃坐下休息。
她剛坐好，那出盡風頭的小律師就吊兒郎當地從前麵的大堂走了進來。小廳比較小，她一眼就看到了葉燃，趕忙客客氣氣地衝她點了點頭，兩眼彎成了兩片月牙，竟然真的有上海灘浪**公子的影子。
葉燃出於禮貌，也向她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此時，從店長辦公室走出一位身材微胖的女人，她穿著黑白工作套裝，長頭發盤在腦後，一臉的世故長相。
小律師看到人後，也轉瞬換了副世故笑容，笑眯眯地迎上去：“哎呀，王姐，你在屋裏呢。”
這話顯然是在怪她剛剛沒出來幫忙，王姐也不惱，挑挑眉：“一直在屋裏跟總部的領導打電話，沒聽見外麵的聲音。聽說剛剛外麵有個顧客鬧事，是你幫小可解的圍？”
小律師哈哈笑了兩聲：“害，舉手之勞，我都來您這裏叨擾這麽多次了，怎麽地也得為店裏做出點貢獻不是？”
“也是該做點貢獻了，臉皮再厚也不能老是白吃白拿。”王姐把小律師放在自己肩上套近乎的手打掉，像個地主婆似的說，“說吧，你這次來又是準備借哪些衣服首飾？不過話我先跟你說清楚了，我得先看看我手上有沒有貨，沒貨你就得自認倒黴，怨不得我不給了。”
小律師笑得一臉諂媚：“害，王姐，你這是說哪裏話。我怎麽可能怨你呢？不過我今天來，可不止借衣服。”
內廳小而局促，隨便說個話就和公放一樣。小律師謹慎地看了眼一旁的葉燃，小聲對王姐說：“我周四有個招標會，特別重要，想從您這兒先借一套體麵的衣服，然後再借幾個漂亮的小妹妹給我裝裝門麵。您看行不？”
“這事啊。”王姐瞟她一眼，“你搞得這麽興師動眾的，該不會是去做什麽違法的事吧？”
小律師摔手：“怎麽可能，我可是正經律師，幹的就是維護法律尊嚴的事，怎麽還能違法呢！”
“那可不一定，知法才犯法，”王姐哼了聲，又道，“可我手下這些小姑娘，你也都知道，沒念過什麽書，笨頭笨腦的，就算真給你裝門麵，萬一要是演砸了可怎麽辦？”
“哎呦，怎麽會演砸了，這不是有我麽？”小律師滿臉堆笑，“隻要王姐你肯放人，我這兒肯定馬到成功。”
“那也行吧。”王姐鬆口，“隻要她們自己個兒願意答應就行，你去問問她們去。”
“女士，您的表已經校對好了。”
方謙一的手表校對好了，店員把手表還給葉燃。
葉燃做了半天的“旁聽生”，終於可以走了。她點頭致謝，跟著店員去前台刷卡。
小廳裏沒了外人，小律師這才鬆了一口氣，看著葉燃的背影感歎：“這漂亮小妞，真他媽有錢，三塊百達翡麗，我幹三十年也幹不出來她一塊手表。真的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羨慕麽？”這種事情，王姐在奢侈品店見多了，她瞥瞥眼，“這就是命，你羨慕不來。”
“害，我有什麽好羨慕的，我又不是沒有過那種風光的時候。”
“不過這小妞應該還是個挺有愛心的人。”小律師轉言道，“剛剛那會兒服務台出事，她好像還想上去替小可解圍。現在這年頭，有這份俠心的人不多了。”
王姐哼了一聲：“無知，你怎麽知道她是準備上去幫小可，還是上去幫那女的？”
“小鄧啊，聽姐一句話，千萬不要高估那些有錢人的良心，他們的血是涼的。”
“……也是。”小律師搖搖頭，笑容有些慘淡，“王姐，說冷血都是抬舉了，那些人的血，分明是黑的。”
……
——
周末的休息時光總是短暫的。
周一早晨有和榮信一起開的投資例會，葉燃不敢賴床，起來收拾一下就出門了。
時隔一周，再回到公司的18樓，感覺18樓已經大變樣。
本來打遊擊戰的和熙基金各部門同事，已經按照區域重新劃分工位，18樓主要是人事部、綜合部、財務部三個部門，19樓則是投資部、風控部、信息支持部等其他部門，20樓被規劃成了會議樓層。
葉燃作為投資部員工，本來應該要搬去19樓和榮信投資部的人坐到一起的。但目前她接到的通知是，暫時還需要她留在18樓。
主要原因是，還沒確定榮信那邊到底有多少投資部的人會搬過來，也不確定和熙未來投資部會再招聘多少人，所以綜合部正在和人力部規劃溝通當中，具體搬工位的時間，待定。
葉燃聽完之後無比慶幸，畢竟18樓都是和熙的老員工，工作氛圍歡快輕鬆，閑暇時候還可以摸摸魚，講講八卦什麽的。
但19樓卻不一樣，19樓現在已經完全被榮信占領了，方謙一和他的投資天團說不定已經把19樓變成人間修羅場，葉燃不想英年早逝，還是離得越遠越好。
晨會時間快到了，葉燃上了20樓，推開會議室的門，被一股陽剛之氣震得倒退兩步。
會議室裏，滿滿一桌子的男人，他們身穿高定西服，黑壓壓的一片，正整齊劃一地向她行注目禮。
“……”
葉燃呆住了。
不會吧？
為什麽一個女生都沒有？？？
她不信邪似的低頭退回幾步，又看了眼房間號，確定是這間後，尷尬地衝裏麵的人問道：“那個，這是投資部周例會吧？”
“……”
幾十雙眼睛相互對望，也沒人回答。
“……”
在相互疑惑了十多秒之後，坐在靠首席位置最近的男人發問了，他站起來：“我們這邊確實是在開投資部的周例會，不過你是？”
這男人長得差不多有180cm，但骨架偏小，造成男生女相，秀裏秀氣的，語氣也沒什麽攻擊力，稱得上友好。
葉燃衝大家點頭欠身打招呼：“大家好，我是和熙基金投資部的葉燃。”
“？？？”
在座所有人聽完葉燃說這句話後，像是羅馬雕塑集體活了過來，開始止不住地交頭接耳。
站著的男人也是一愣，跟她確認：“葉燃？所以你就是和熙今天晉升的那個投資總監？”
額，這個消息傳得好快啊……
葉燃心虛地慫著脖子點頭：“不敢當不敢當。隻是一個虛名，以後還請大家多多關照。”
“嘩”的一聲。像油鍋裏點水，會議室當即炸開。每個人都用不敢置信的表情看著葉燃，討論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葉燃莫名其妙，什麽情況？她就是當個總監而已，要震驚到這種程度嗎？？？
她手足無措，正在此時，方謙一已經趕到。
“老板，你……”
方謙一沒和葉燃打招呼，他站在葉燃身後，把她隻開了一半的門全部打開，並以高過她一個頭的身高優勢略過她的頭頂，壓著氣場，掃射會議室裏的每個人。
“都在幹什麽？什麽時候投資部的周例會變成菜市場了？隔著兩個會議室就聽見你們的聲音了。”
老板駕到，眾人立刻閉嘴，禁聲不語。
這，就是方謙一的絕對領導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