皿曄淡淡的:“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孟七自作主張讓你跟著我來,起初我是反對的,但後來想想,總這樣下去也不行。成念,我已經成親,你以後,還是想想自己的路吧,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費時間,我們沒可能。”
尹成念眼圈裏含淚,“主子,我不求做您的妻妾,我隻想一輩子就這樣追隨著您,您連這點心願也不滿足我嗎?”
“我不想害你。成念,你不是小孩子了……”
尹成念打斷他:“主子,正因為我不是小孩子了,所以,我有我自己的想法,有我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主子您就不要再管我了。”
如此固執的女子,皿曄也不知再勸什麽好,隻能隨她。
“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明日我若不召你們,你們就不用進宮,暫時沒有什麽任務給你,你可以讓孟七帶你逛一逛津淩城風光。”
孟七疼愛尹成念,皿曄不確定那疼愛裏有幾分是男女之情,反正,如果孟七真的喜歡尹成念,給他們創造點機會也算是對尹成念的補償吧。誠然,他不會強迫他們怎樣,隻給他們創造些機會,他們要往哪個方向發展,隻能由他們。
尹成念點點頭,“好。”心裏卻一點也不覺得放假有什麽好。從小到大四處奔波,什麽地方沒有去過,津淩也不過就那樣,有什麽好逛的。
尹成念走後,皿曄將衣袍穿好,推開門,看看左右兩個值班的小太監窩在月光下睡得正酣,四周秋風細微鳴蟲啾啾,全無一絲人的氣息。
說明孟琮今晚沒有給他布眼線。孟琮其實是個謹慎的人,從今晚的布防就可以看出來。
恐怕以後就沒有這麽寬鬆了,今晚正是出去走走的好機會。
皿曄關了房門,沒有掩飾身形,就那麽步履從容地踱出了院子。
皇宮內廷靜謐無聲,偶有巡邏的侍衛經過,皿曄往樹影下一躲,輕鬆躲過,繼續漫無目的地遊逛。
哪個皇宮裏沒藏著秘密?但既然是秘密,就不那麽容易被人發現。皿曄晃了好久,終於晃到了目的地——皇祠。
有幾名侍衛在守著皇祠,接近子時,正是困倦的時候,其中兩個打起了瞌睡,有幾個倒是精神得很。皿曄彈出幾縷指風,隔空點了那幾個人的穴,悄無聲息地靠近了皇祠。
大門上掛了一把碩大的銅鎖,皿曄從旁邊花壇裏折了一根粗細合適的花枝,捅進了鎖眼,輕輕一撥,傳出來輕微的哢嗒聲,鎖應聲而開。
皿曄輕輕推開門,閃身而入,順手把門帶上了。皇祠裏麵點著長明火,借著火光,可以看清楚裏麵的布置。
供桌上供著幾排牌位,自然都是孟氏列祖列宗的牌位,牌位的前麵,一張矮些的供桌,桌上放了一隻紅木錦盒。沒料錯的話,這裏麵放的,應該是孟氏族譜。
錦盒上了鎖,是一隻精巧的金鎖,這種鎖不似外麵大鎖好開,但這難不倒皿曄,他從袖子上摸出了一枚早就準備好的繡花針,插入鎖孔,試探著撥了撥,找到機括,稍用了些力,便撥開了鎖片。
錦盒打開,果不其然,放的就是族譜。皿曄從頭至尾將族譜看了一遍,尤其著重地看了看公主們那一列。
他很快發現,裏麵並沒有他母親的名字。女子及笄、男子及冠便可寫入族譜,但未婚就去世的,是為夭逝,在毛民,這是要從族譜上劃掉的。
劃掉總會留下痕跡,但很明顯,上一代的皇嗣中共有十位公主,上麵記載了九位,他母親的名字從來沒有出現在過族譜上。
皿曄又將前麵幾代的公主都檢查了一遍,在他知道的最近兩代公主中,族譜裏都漏掉了一位公主的名字。
皿曄心裏微微有些沉。如果,沒有記載名字的這些位公主,都是聖花玄冬花的守護人的話,那就說明,他的母親也是。
如果僅僅是聖花的守護者,這也沒什麽,但如果有那麽一個組織,是屬於聖花守護者領導的,專門幹些黑暗裏的勾當……皿曄將族譜翻到了現如今這一代。
這一代毛民共有十三位公主,其中已經及笄了可以寫入族譜的,有六位。令人驚訝的是,這六位公主的名諱,都在族譜上。
難道,這一代沒有聖花守護者?
但最近那個組織很活躍,先後在雨師搞出了好幾起大案,其中包括幾乎滅了滿城的江州決堤案。這是否說明,那個組織其實和聖花守護者沒有什麽關係?
不,還需要佐證。還不能倉促就下論斷。
皿曄將族譜放回錦盒裏,剛要蓋蓋子,耳際就傳來細微的聲響,像是風吹過的聲音,但他知道那不是風的聲音,而是武功高強的人在房頂行走的聲音。
皿曄立刻蓋上了蓋子,極快的速度鎖好了錦盒,朝外掠去。
一道黑影在眼前掠過,朝著皇宮的建築群掠去。
皿曄立即追了上去。
月光下皿曄與那神秘人一前一後,速度極快地在屋脊上起起落落。不過轉眼之間,便從皇宮裏最集中的建築群上掠了過去。
追了盞茶的工夫,神秘人落在皇宮西北角荒涼的冷宮陰影裏,皿曄落在他的身後丈遠的地方。
秋風颯颯,秋草萋萋,人間最富貴的皇宮裏竟也有這樣荒涼的地方。皿曄瞧那人的背影,甚是眼熟,但因為被半人高的荒草埋沒了半身,又是背對,他一時也不能辨別出對方是誰。
應該是個很熟悉的人。
他腦子裏忽然閃過一道人影。莫非是……
“義父,是你嗎?”他不大敢確定,試探著問。
“你查出了什麽?”
那人的聲音一出來,皿曄便知他的確是他的義父馮十九。
“義父,我母親是聖花守護者。”他沒有欺瞞馮十九,因為馮十九的語氣根本就不是想要知道他到底查出了什麽,而是帶點怒氣的責問。
“不錯,你母親是聖花守護者。”馮十九的語氣似乎又變得有些哀涼滄桑,“也就是暗皇。”
“暗皇?”皿曄心頭咯噔一下,單聽這個名字,就知其權利之大了。
“毛民建國之初,有兩位皇帝候選人,他們是兄弟二人,都有著非凡的能力,而他們手中的力量,勢均力敵,為了毛民的安定,兩兄弟決定,不再為爭權起殺伐,他們就想出了一個法子,抽簽決定由誰來當這個開國皇帝,然後,又讓他們的妹妹出任暗皇,監督並輔佐皇帝。一代又一代,暗皇傳承了下來,你母親,也被選為暗皇的繼承人。”
馮十九說到這裏,似乎不願意再說下去,轉而道:“與其讓你在這裏瞎折騰耽誤時間,放小王爺一個人在曇城,還是由我來告訴你真相吧。皿曄,你隨我來。”
馮十九人影一閃,朝著宮牆遁去。皿曄也急忙飛掠追了上去。
兩個人在街巷間飛縱,約莫有一炷香的時間,馮十九拐進了一個小院。
這個小院隱在坊間,極不起眼,院中景物也與周邊院落一致,沒什麽特別的。推開門進屋,屋中擺設也極為簡單明了,與普通人家的裝飾擺設沒什麽分別。
馮十九在屋角牆壁上摸到一個凸起,以手指丈量過去,約莫五個手掌的距離,輕輕拍了下去,牆壁上傳來吱呀呀沉悶的響聲,不過眨眼的工夫,牆壁猛然翻轉,露出一扇門來。
“進來吧。”馮十九率先邁步進去,皿曄在後麵跟了上去。
兩人進門之後,身後的牆又傳來吱呀呀的聲響,最後,歸於寧靜,關了上去。
外麵看上去平平無奇的小院,進了暗室,卻是別有洞天。幽微燭光下,可以看見暗室牆壁上盡是美輪美奐的壁刻,壁刻內容卻是沒有什麽花樣,皆是玄冬花的雕刻。
暗室中裝飾家具上也全是玄冬花的雕刻,墨色的玄冬花,花瓣如絲,襯得這裏神秘如幽境。
皿曄正被這裏的雕刻所吸引,馮十九卻又打開了一扇門。
原來這暗室裏還有房間。
“進來。”馮十九的聲音從房間裏傳出來。
皿曄將目光從玄冬花紋飾上收回來,邁步往裏走,腳方踏入,卻見裏麵沒有點燈,黑漆漆一片,“義父,怎麽沒有掌燈啊?”
他問了一句,從袖中摸出火石來,擦亮了火石,借著火光,看見房屋中央有一張桌子,桌上擺著燭台,他過去點燭,忽然意識到不對,這房屋裏並沒有他義父馮十九的身影,“義父?”
皿曄問了一句,沒有回聲,他立即意識到不對勁,急忙往外退,身後的門卻猛地關上,他再要去開門,那門已經與牆麵渾然一體,連一絲縫隙都沒有。
皿曄心知被騙,雙手凝聚內力,猛推那扇門,那門卻是紋絲不動。他又加重了內力,門依舊紋絲不動。
外麵傳來馮十九的聲音:“皿曄,你不用費力氣了。這整間屋子都是精鋼所造,門上的機關讓門與牆融為一體,便是有再強的內力,也推之不開。你好好反思,等你想通了,自然有人給你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