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鬱岐冷聲道:“雲湘,不要替他開脫了,即便這世上有人能模仿他的字跡,可誰又能令得動裴山青呢?裴山青可是他的大舅子啊!”
祁雲湘也無話可說了。
蘇鬱岐將目光轉向雲景,問道:“謝謝你,也謝謝你的皇兄。我還想問一下,你皇兄雲太子是怎麽得到這張信紙的呢?”她停頓了一下,直視著雲景,“雲公主,我希望你能夠說實話。要知道,我完全有理由質疑這張信紙的真假。偽造這麽一張信紙,雲淵還是辦得到的。”
雲景道:“我皇兄早就料到你會懷疑。他讓我告訴你,他沒有理由騙你。他一直視你為知己,除了那次騙你去賭場,都沒有騙過你。他說,他近日去了一趟毛民,在孟琮的皇宮裏得到的這樣東西。若是有人造假,那也隻可能是孟琮的人造假。我皇兄絕沒有造假。”
蘇鬱岐解釋道:“雲公主,我並沒有別的意思,這件事事關重大,我隻是想問清楚一點。”
雲景道:“我明白的。”
蘇鬱岐無奈地掃了一眼門窗。雖然隔著門窗看不到窗外的情形,但她卻似看見了一般,了然於心,“這件事我知道了,謝謝雲公主冒險來相告。日後若有機會,定當報答。”
雲景道:“我隻是受哥哥之托,些許小事,報答就不必了。”
蘇鬱岐沒有再客套,道:“雲公主,現在我送你出去吧。一會兒這裏可能會有一場惡戰,刀劍無眼,傷著你就不好了。”
蘇甲道:“王,現在,進來容易,出去卻難。”
蘇鬱岐輕蔑地冷哼一聲,道:“料他們也不敢對雲公主怎麽樣。雲公主,咱們走吧。”
雲景眼巴巴地看向祁雲湘,祁雲湘卻背過身去,不再看她,雲景如同受到了一萬點傷害,手足無措顫栗不安,蘇鬱岐過來拉她,她無奈地跟著蘇鬱岐往外走,卻是忍不住回頭看向祁雲湘,一直看著,直到出門,再也看不到。
外麵的雨下得更大了些。蘇鬱岐給雲景撐起了雨傘,兩人共用一把雨傘,走得不快,沿著青石板的路,低聲說著話。
蘇鬱岐道:“本來約好了要去你府上小聚,卻沒想到出了這樣的事,雲公主,對不起。”
雲景道:“蘇姐姐說哪裏話——我稱你為姐姐,你不會不高興吧?我其實一直希望能稱你為姐姐的。打從在江州那一次,偷窺見你洗澡知道你是女子之後,我就一直在想,天底下竟然有你這樣的奇女子,我是打心眼裏敬慕你,可你太不近人情,我隻能遠遠地望著你,哪裏敢靠近半分?可有時候我又在想,能有你這樣一個姐姐,應該是件很讓人自豪的事。”
蘇鬱岐溫婉一笑:“稱呼什麽的無所謂。現在我被禁錮在這院子裏,很快,也將不會再是什麽阿岐王,你叫我姐姐,我反倒很高興,隻是,我不算高攀吧?”
“不算不算,蘇姐姐你這樣厲害,我高攀了你才是。”
“傻話。”蘇鬱岐笑道,“我哪裏厲害了?現下還不是被人家包了餃子?”
“事情怎麽會變成現在這樣呢?蘇姐姐,現在你們要怎麽辦?他們是不是要殺你?”
蘇鬱岐笑笑:“你放心,我是誰?刀山火海裏闖過來的蘇鬱岐啊,怎麽會那麽輕易就被人要了腦袋?倒是你,你現在還念著雲湘嗎?”
說到祁雲湘,雲景不由低下了頭,“他心裏不會有我的。”
蘇鬱岐道:“他心裏沒有你,你不會走到他心裏去嗎?事在人為,這世上,不是隻有愛情,還可以有親情,友情。雲公主,你能為了他自願留下來做這個人質,想來,你也可以為了他做更多的事。人心都是肉長的,他不會看不見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萬一,到最後都不行呢?”
“那就死心唄。試過了所有的努力,如果還是不能讓他愛上你,那也可以對自己說,就這樣了,沒有成功,但不會遺憾。”
“那我……再試試?”
“嗯。”蘇鬱岐點點頭。
雲景就忽然一轉身,折了回去,往書房走去。
蘇鬱岐沒有阻止,撐傘跟了上去。
兩人回到書房,祁雲湘和蘇甲都是一愣。
“怎麽回事?”祁雲湘蹙眉。
雲景道:“他們不讓我離開,在大門口攔住了我,說皇上有令,隻許進,不許出。”
祁雲湘狐疑地看看她,又看看蘇鬱岐,“怎麽可能?她是玄股公主,得罪不得他們不知道嗎?”
蘇鬱岐半諷半無奈地一笑:“裴秀去跟裴山青請命了,他們沒人做得了主,不敢輕易放走任何一人,我現在不能和他們硬碰硬,雲湘,要不,你帶她出去?”
“你都不行,我去有什麽用?”
說白了,祁雲湘就是不想去。
蘇鬱岐道:“你又不是涉事人員,去最合適了。那幫人要是連你的麵子都不給,你可以削他們了。”蘇鬱岐半真半假半玩笑。
“你這是讓我替你扛雷去吧?”
“那就拜托你啦,”蘇鬱岐嬉笑著一抱拳,“拜托你先把雲公主送出去,幫我一把,好不好?”
祁雲湘無奈,隻得道:“雲公主,請吧。”
雲景實在被蘇鬱岐的意圖搞糊塗了,她回來,是打算和祁雲湘共進退的,並不是讓他送她離開的啊。
蘇鬱岐卻是慧黠一笑,道:“雲湘,把她送到她府上再回來,外麵雨下大了,又是黑夜,不要讓她一個人走,出了問題我們有負雲淵所托。”
祁雲湘回望了她一眼,那雙細長眸子裏滿是深意,“我去去就回。”
他沒有再多說別的,先雲景出了門。
雲景撐著油紙傘,小跑著追上他,將傘高高舉起,舉過他的頭頂。她矮他一頭,撐傘撐得非常吃力。祁雲湘道:“我不需要,你還是給你自己撐著吧。”
雲景囁嚅:“秋雨涼,淋了雨會生病的。現在這個時候,哪裏生得起病?”
“……”祁雲湘竟然詞窮,無話反駁了。
兩個人沉默地走著,一個不想說話,另一個不知道說什麽話,於是誰都沒有再說一句話,氣氛尷尬又壓抑。
雲景將傘一大半都打在祁雲湘的頭頂上,自己一半邊身子卻露在外麵,被淋了個精濕,雨水冰涼,她被凍得瑟瑟發抖,牙齒不住地打顫,祁雲湘聽見,默默地把她撐傘的手推開,“我生不得病,你就能生了?自己撐著吧。我一個大男人,怎麽能讓一個女人護著?”
雲景顫著聲兒:“我反正都已經淋濕了,也不能比現在更糟糕了。”
祁雲湘一甩袖,忽然就大步走了,將雲景一個人撇下,雲景無措地站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心裏說不出的酸楚,但路總還要走,愣過之後,她又追了上去。
大門口,幾名身穿盔甲手執長槍的人擋住了祁雲湘的去路。
祁雲湘冷聲道:“誰給你們的狗膽,敢攔著本王?”
雲景剛剛追到門口,就看見這一幕,被祁雲湘的氣勢嚇了一跳,瑟瑟不敢語。
門口的士兵槍還端著,但手卻已經發抖,“祁……祁王爺,對不起,我們也是奉命行事,請您理解一下。”
“奉命?奉的誰的命?本王倒要看看,到底是誰,這麽大的夠膽!將你們的上司找來!”
“我們上司去見皇上了,蘇鬱岐不是要見皇上嗎?郎中令大人親自去請皇上的旨意了。”
士兵的話直接踩著了祁雲湘的痛腳,祁雲湘怒不可遏:“蘇鬱岐的名字也是你們叫的?莫說那些罪名尚都屬於莫須有,就算她是真的觸犯了國法,也自有國法製裁她,容不得你們這樣的宵小在這裏玷汙!”
雲景雖然懼於祁雲湘的氣勢,但也是為蘇鬱岐抱不平:“你們的阿岐王在戰場上為國浴血的時候,你們都在幹什麽?有什麽資格直呼她的名字?”
雲景往前踏一步,直麵那幾個全副武裝的士兵,端出了她公主的氣勢來:“我是玄股國的公主,你們也要攔嗎?我可提醒你們,若是你們這一攔,攔出什麽事來,比如一場站爭什麽的,可就不是要你們幾個人狗頭的事那麽簡單了!你們雨師將腹背受敵!離滅國也不遠了!”
幾名士兵麵麵相覷,一時拿不定主意,雲景說的話雖傷顏麵,卻也不敢拿話懟回去,隻能低聲下氣:“雲公主,請您見諒,我們這就去請示。”
一名士兵正要跑去請示,雲景卻冷聲道:“不用去請示了!我還不走了,我倒要看看,你們攻進來的時候,刀槍會不會長眼睛!若我受了一點的傷,我看你們怎麽給我玄股交代!”
士兵們全都怕了,正要商議著要不要放兩人出去,裴山青在裴秀的陪同下,匆匆而來,還隔著有段距離,便怒叱道:“你們是傻子嗎?什麽人你們都敢攔?不知道這兩位是誰嗎?”
士兵們慌忙跪了下去,“小的們有罪,請王爺責罰。”
裴秀斥道:“滾一邊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