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8.[燕翦番外]44既是孽緣,終將散場

“怎麽樣?”詹姆士冷笑起來,藍眸調轉過去,上下打量那舞蹈老師。

跳國標的,總有一雙叫人嫉妒的大長腿。不止是普通的長,更讓人牙根癢癢的是那長腿的優美線條。

詹姆士就笑了:“跳舞是要用腿的,是吧?”

當然是,這兩條腿就是舞蹈老師的飯碗,他便點了頭。

倒是燕翦先聽懂了,激烈地揮拳:“你想幹什麽?蠹”

詹姆士眯起眼來,“你說我想幹什麽?”

燕翦舉起手機來:“我都錄下來了,而且立即傳到雲端了!我警告你,如果他出了什麽事,我會用這錄音告死你!髹”

詹姆士也是一怔,深吸口氣:“好,你去告啊。”

倒是那舞蹈老師終於想起了眼前這張辨識度極高的麵孔是誰,便蹙眉將燕翦拉過來護在身後:“我想起來了,這位先生是佛德集團的總經理吧?我在媒體上看過關於佛德先生婚禮的報道。”

舞蹈老師皺眉:“既然佛德先生就要結婚了,我就不明白你為什麽還要當街糾纏燕翦。無論是佛德先生自己,還是燕翦,你們都是有頭有臉家庭的孩子,就算不為了自己,也請為了家族和企業的臉麵著想。”

詹姆士這才又眯了眯眼,不甘地向後退開數步,朝兩人點了點頭:“舞會,舞伴……”

他手指點了點兩人,不說具體,卻轉身就走。

幾分鍾後,他那輛囂張的柯尼塞格尖叫著兜起打旋兒的冷風,轟然而去。

街上終於安靜了下來,隻有路口經過的流浪漢聽見動靜好奇地向這邊張望。

燕翦這才長舒一口氣,向舞蹈老師鞠躬:“給您添麻煩了。”

那舞蹈老師笑了笑:“沒事。你是我的學生,今晚來上我的課,我就有責任保護你的安全。走吧,讓我送你一程。”

舞蹈老師聰明地一路上未曾向燕翦追問她與詹姆士的具體情形。

不過也是因為還是有一雙早已能看透世情的眼吧,所以即便此前隻是三言兩語,可是那兩個人之間的情態卻也已透露了太多……隻有那樣愛恨交織的人,彼此麵對時才會那樣地風雲湧動。

到了湯家門口,薛如可早在門外候著。舞蹈老師輕聲確認:“畢業舞會……你確定還要我陪你一起出席?”

燕翦想了想,雖然猶豫,卻最終還是點了頭:“拜托您了。至於他的要挾,您放心,倘若發生,我會跟他拚命!”

舞蹈老師便笑了:“那好。”

燕翦下車走回家門,薛如可忍不住遙遙張望一眼,湊在燕翦耳邊低語:“哎喲,丫頭,這回這個不錯。帥,又溫柔,比上次那個好了幾千倍。”

燕翦無奈地苦笑,沒說話隻走回自己房間去。

薛叔兒的心其實跟自己對待三姐的事兒上是一樣的,總希望對方選擇一個看起來更安全的人,便會用力去說那個安全的人更好、更合適。

可是事實上,那不過是一廂情願而已。

畢業舞會的事算是按部就班準備著,此時最讓燕翦用心的自然還是即將到來的服裝發布會。

發布會的時間,還是凱瑟琳此前早就安排好的,是搭車梅賽德斯奔馳讚助的NY時裝周。為了爭取到這樣的機會,凱瑟琳曾經將自己在業內的資源傾囊而用,才最終獲得了這次難得的機會。

也因此,這次發布會對燕翦來說反倒是極大的壓力——不僅是新人麵對業內專業人士的緊張,更因為原本所有的相關資源都來自凱瑟琳那邊,現在凱瑟琳已於工作室剝離,便不敢保證到時候相關的人員是否還肯賣燕翦這麽個麵子。

即便是搭車NY時裝周,總歸需要大牌廠商、著名時尚雜誌以及時尚圈人士的到場助威才行,否則就算是在時裝周期間,而場麵冷冷清清的話,那就也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

這日在工作室,燕翦跟林露最後又核對了一遍嘉賓的請柬。燕翦還是在名單上將那些不確定的名單又畫了幾個圈。

林露也有些氣餒,托著腮幫問:“我這邊也盡量想辦法,可是燕翦,更多的還要靠你啊。發動一下你家的世交親朋,到時候都來幫站台好不好?”

燕翦點頭,卻仍是忍不住有些黯然。

家裏的親朋會給麵子,可是終究隔行如隔山,真的拉一排法官和律師過去,雖然咖級夠了,可是……終究有些驢唇不對馬嘴不是。

而現有名單上的時尚圈大咖,全都是人家凱瑟琳的私交。到時候完全可以不來,甚至……倘若凱瑟琳說幾句壞話,那些人說不定也會一致唱衰呢,那就糟了。

什麽是時尚?時尚不過是時尚圈裏那些教父教母級別的人所決定的顏色和款式,經過媒體的發酵,然後引導整個行業一致追隨出來的罷了。她這場秀的成敗,也全都拴在那些人的嘴上啊。

林露知道這件事是燕翦的痛處,便聰明地不再提及,隻拉回來說大秀上將要登台的作品。

走秀不同於硬照,在展示作品的選擇上會有所不同。

林露忍不住拎出其中一幅設計圖:“燕翦……我知道這套設計是你自己最喜歡的,你也一直把這套設計單獨擱置來著。那這次秀,究竟要不要上這套?”

燕翦不用看都知道是哪套:便是曾經她自己穿過的搭配,也是曾經詹姆士強迫她必須要當做主打款式的那套。

那晚……在這間工作室裏,為了這套設計,她跟詹姆士之間——還有些小小的爭執,他也曾讓她臉熱心跳……

可是也就是那晚,接下來卻發生了凱瑟琳的車禍。

於是她雖然曾經答應過詹姆士要上這套,可是……她卻一直都在遲疑。

她便歎口氣:“再說吧。”

接下來她果斷在模特兒的名單上徹底劃掉了小笨。

最後又控製不住地看了一眼發布會的時間。說巧不巧,那日期正是詹姆士和凱瑟琳婚禮的前夜。

電視裏,NY時裝周的預熱報道已經輪番開始。本城的參展商也不少,當中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林奇集團。手握多個國際一線品牌的林奇集團一向是世界各大時裝周的座上客,他們的設計更是引領著每一年的新潮流。

作為本城參展的名氣最小的一家,燕翦的工作室也輪到了一點提及。

可是采訪的人並不是她本人,也不是工作室任何一個人,而是凱瑟琳。

在追求熱點這方麵,媒體永遠是勢利的。縱然她是湯家的小孫女,可是她自身在時尚圈毫無知名度,怎麽能比得上凱瑟琳的超模身份?況且此時工作室設計本身的新聞熱度更是比不上即將到來的凱瑟琳與詹姆士的婚禮。

所以即便已經是屬於燕翦的工作室,此時卻要由凱瑟琳來向媒體侃侃而談。

燕翦盯著電視屏幕,看滿麵春風的凱瑟琳對著鏡頭嫵媚微笑:“……是啊,這個小工作室是我一手打造,也是我的一腔心血。隻是現在具體事務我都不負責了。現在這個工作室的作品,早已不再代表我凱瑟琳的設計,更不代表我的品位了。至於具體的……現在變成什麽樣子了,我也不知道呢。總之,我自己都並不期待了,真的沒什麽值得期待的。”

她笑著指指時裝周大海報上的時間:“具體的原因,我相信各位媒體一定也能明白了。”

記者們隨即恍然大悟,“原來是婚禮前夜。怪不得凱瑟琳放手了工作室。”

對於秀場上會有什麽人去捧場的預期,凱瑟琳扭著那修長妖嬈的腰線笑:“哎,你們好壞啊,問我這麽為難的問題。我都說了,那晚是我婚禮前夜,我當然顧不上,怎麽還可能到現場去呢。”

“至於原定的嘉賓名單……你們懂的,她們都是我的私交好友,在我婚禮前夜,她們難道還不來陪我過單身聚會麽?”

看到這裏,燕翦絕望地閉上眼睛。林露連忙抓起遙控器關了電視。

這個報道,工作室的同事們都看見了,燕翦硬撐著走回自己的辦公室。林露趕緊跟上來,悄聲嘀咕:“別怕,最差……我們還有州長大人啊。燕翦,拜托州長大人蒞臨吧。”

燕翦苦笑:“如果我真這麽做了,外人一定會渲染我湯燕翦依舊還隻是湯家的孩子,除了會仰仗湯家的身份之外,自己什麽都做不了。”

林露難過地垂下頭去:“那咱們該怎麽辦?”

燕翦回到家,在工作室裏硬撐出來的堅強便頃刻瓦解。一進門便咳嗽了出來。

剛進門,卻被時年迎著。時年朝薛如可點了點頭,沒說什麽,隻扶著燕翦回了房間。

明明此時有困難,可是燕翦梗在自己的自尊上,不想讓人覺著自己什麽都是依靠家裏,便隻躺著假寐,什麽都不肯說。

時年坐在一旁,隻靜靜地開口:“有些事我知道你不想說,可是你總歸瞞不住我。誰讓我是做記者的呢,關注每天的媒體動向是我的基本職業要求。所以凱瑟琳的采訪,我也看了。”

燕翦蹙眉,不肯吭聲。

時年卻輕輕笑了笑:“別擔心,我沒想跟你談這件事,我想說點我自己對時尚的理解。好歹我也姓‘時’,跟時尚沾一半的邊兒,可是我對時尚圈還是隔行如隔山。所以當了這麽多年的記者,我雖然也有機會跟同事一起進場看秀,但是我最終還都是回絕了。我覺著秀場裏那種場合,真的不適合我這種一忙起來就要換上平底鞋、頭發都來不及好好梳的職業。”

時年笑著歪歪頭:“而且說句實話啊,我覺得秀場裏那些所謂的大咖,真是有點裝。還有明星們去蹭紅毯,爭座位什麽的,也真沒意思。”

燕翦心下隱約一動,轉過身來。

時年微微心安,便更耐心:“知道麽,每一個時裝周,讓我更關心的其實是秀場之外,是那些街拍的圖片。那些街拍的主角同樣都是時尚圈的大咖,比如明星、雜誌編輯、時尚買手、潮流博主……她們穿搭的一定是最新的風向,而且既然敢穿著在大街上走,就證明那套穿搭也是適合日常生活的,而不是那種舞台上過於誇張的款式。”

燕翦不自覺坐了起來。

時年欣慰點頭:“世界這麽大,時尚圈卻很小。時尚圈外的觀眾,我想大多數跟我的心態是類似的。關起門來的小秀場曲高和寡,而且總有孤芳自賞的意味,其實讓人望而卻步。既然如此,對於你一個新人來說,其實更重要的是要讓更多人知道你、欣賞你的設計。那為什麽不能打開門,為什麽不敢放棄一個封閉的小舞台,轉而去擁抱一個更大的舞台呢?”

燕翦盯著時年,心下仿佛被打開一扇窗,她一聲歡叫,上前一把抱住了時年!

時年擁住燕翦,忍住歎息:“……其實我知道,真正打敗你的絕不是凱瑟琳在鏡頭前的那番表述。真正打敗你的,是那個日期吧?”

“如果有人執意要結婚,那就讓他去結。錯了之後後悔的,也隻是他自己而已!至於你,越是在這樣讓你絕望的時候,你越要贏得漂亮!不是為了回擊他,是為了自己而贏。”

燕翦咬住嘴唇,一下一下認真點頭:“小嫂子,我知道了。你說得對,我是為了自己贏,不是為任何人。”

直到發布會前一天,燕翦才將不用小笨上T台的消息告知給了燕餘。

燕餘聽完便是一怔:“你說什麽?”

燕翦板下臉來,故意用冷漠和疏離的口吻解釋:“你該不會忘了,他不是專業的。他這樣的模特兒,拍硬照的話沒關係,可是如果走T台,他的台步和姿態就會差太多。”

“這次發布會關係到我將來能否在這個圈子裏立足,所以任何一點風險我都不能冒。我不能為了他這樣一個非專業的模特而毀了我的發布會。”

燕餘無話反駁,隻是心痛得想要落淚。

可是其實小笨人家自己對這件工作也並不在意,就算不能上,對他來說可能也隻是解脫吧,所以她要是為了人家而心痛,那都是大可不必……可是,她就是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忽然間這麽地心痛如絞。

她不敢在小妹麵前失態,也怕影響了小妹的情緒,便急忙退出小妹的房間,回到自己的房間去。

發了很久的呆,忍了好久的淚,終於還是鼓起勇氣抓起手機打給小笨。

眼前,一直都是小笨穿灰色英倫毛呢西裝,脖子上纏藍色與黑色交織的羊絨圍巾,定定立在倫敦橋上凝望的側影……彼時燈影鏡頭之中的他,光芒萬丈。

總歸,小笨回歸小妹的工作室,這件事都是因她而起。既然到此已經結束,她便欠給人家一個交待。

更何況,她答應了支付給小笨薪水。可是直到此時,她還沒來得及將錢打給他。

隻因為,他竟然從來就沒給過她賬號。

可是手機打了很久,明明通了,本沙明卻沒有接聽。

燕餘又嚐試了十數次,依舊如此,她漸漸失去了信心,手機從耳邊頹然滑了下來。

是啊,在他眼中她就是又醜又蠢的巫婆,就算有那麽幾次情不自禁,或許……也隻是他的好奇吧?

而此時他也許終於克服了這種好奇,或者說她能給他的新奇感早已消失殆盡。他厭倦了,終於不肯再接她的電.話。

她深吸氣,最後鼓起勇氣給他發過一條短信去:“請你將賬號發給我。很抱歉我才知道你的模特兒工作結束了,請讓我將事先承諾過的薪水打給你。”

短信發過去,依舊如石沉大海,始終沒有回音。

這一晚,燕餘捉著手機,悄悄流淚到天亮。

燕翦的時裝發布會,終於如期而至。

燕翦畢竟是新人,雖然前期是凱瑟琳爭取到的搭車機會,可是畢竟他們是小腳色,所以安排給他們的時間都是時裝周臨近結束的尾聲。

這時無論是時尚業內人士,還是媒體記者們,都已經新鮮過了,隻剩疲憊。所以就算聽說了這樣一場秀的消息,卻也沒幾個人有太大的興趣。

秀場門外的冷清,一如此前的擔心。盡管做過了心理準備,可是當這樣的事實當真擺在眼前,燕翦還是要掙紮著用力吸氣才能平穩住自己的情緒。

秀還未開場,工作室的同事們臉上便已經出現了消極之色。燕翦知道,如果現在自己還不能振作起來,那麽這場秀就真的全完了。

她深吸口氣,站在最高那層台階上一揮手:“打開大門,亮起燈光!”

工作人員聽命,轟然打開大門,將原本應該隻局限在室內的燈光調整方向,同樣掃到了門外。

長條紅毯,沿著台階翻滾向下,鋪展開來。

隨之音樂響起,幾個墊場的模特兒從T台背景走出來,卻沒到T台邊緣便轉身走回去,而是一直朝前,走下T台,走出大門,踩著紅毯一直走向台階下,走上了街道!

周遭意興闌珊地正在寒暄告別,或者是做最後合影留念的業內人士和媒體記者都被嚇了一跳,好奇之下轉眸望了過來。

隨之,那些先前走出來的模特兒們非但沒有轉身走回去,反而秀場內、T台上走下來的模特兒越來越多。每一個人都堅定地直接邁下舞台,邁出大門,步下台階,離開紅毯,走上街道!

在紅毯盡頭,燈光將近之處,更有工作人員鼓起風,噴起雨霧。於是一隊一隊身著英倫款粗呢西裝、頭戴複古八角毛呢帽,腳踩獵鴨靴的男子們悠閑而又冷峻地融入了街景,與街道兩旁的建築、燈光、人影融合在了一處。

冷不丁看過去,絕看不出是在走秀,而隻是街上忽然出現了一隊格外冷峻而又俊美逼人的男子罷了。

好看的人總是更吸引人目光的,這些褪去了秀場那種孤芳自賞的高冷氣質的模特兒們就走在人們身邊,讓路人不自覺全都駐足圍觀。而年輕的,則馬上忍不住掏出手機拍照發上網去。

有的年輕人膽大,更是直接將模特兒攔住,從隊列裏拉出來,然後合影自拍。模特兒們開始略有些不適應,可是終究同樣是年輕人,於是便也很快地放鬆下來。

整個街道不知不覺中便成了一個開放的大舞台,所有的路人都成了受邀到場的觀眾,而每一個拍照發Po上網的人就都成了現場最盡職的報道者。

漸漸地,有些觀眾意識到了這是一場時裝秀,便不知是誰帶頭,整個街道各處開始不斷傳來笑聲、掌聲、口哨聲,以及歡呼聲。

立在高階之上,燕翦看見先前還一臉嫌棄和懷疑的時尚業界人士,以及那些媒體記者們,從最初的遠距離觀望,到漸漸走近,最後有的也開始了拍攝和采訪,更有業內人士主動走到台階下跟林露聯係,想要見見這場秀的設計師……

她忍不住熱淚盈眶,她知道今晚她終於為了自己,贏了下來。

至於明天……該死的,誰特麽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