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襄王府裏，難得靜謐的竹林裏，徐天寶還是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垂頭喪氣的人，悲秋她倒是聽過不少，但傷春的可能也就朱五兩一人了。下午的不歡而散，就算朱五兩上去追了，恐怕結果還是不如人意，天寶看著晚膳時杜忘塵的借故缺席和朱五兩的心不在焉就猜到幾分了。所以一用完膳，杜雲清自然放不下忘塵，急急便去探望了，而朱五兩先一步回府惹得徐天寶一番好找。
其實朱五兩和杜忘塵這對，一直都是羨煞旁人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不說，還郎才女貌，十分登對，隻是也隻有徐天寶知道，天意弄人，這郎非郎啊。她倆從小見麵次數不多，還一個冷淡有禮，一個傻裏傻氣，卻帶著些古靈精怪，但卻難得的投緣，早在幾年前，兩人都發現了彼此的身份。這對朱五兩來說，是難得的放鬆，因此有些事情，對著任何人都難以開口的事情，可是一看見徐天寶那張圓乎乎的臉，就感覺並不是這麽難以啟齒了。
現在也是，朱五兩的心很酸很痛，她沒想到忘塵會這樣毅然決然，但如今這樣的結局，自己又怪得了誰。而這樣苦痛的心情，除了喝酒還有什麽好抒發的呢。從沒有過的頹廢，看得徐天寶都不禁皺起了眉頭。她自己不是沒借酒消愁過，隻是朱五兩的眼神裏太多的愴然，太多的絕望。天寶伸出手，生生的阻止了朱五兩要斟酒的動作，說道：“你就想這麽借酒消愁下去？這不是舒緩隻是逃避。”五兩眼裏帶著看不清的濃稠，抬起頭望向徐天寶說道：“那麽，你教我，該怎麽做？”
這下輪到徐天寶無語了，這樣脆弱的朱五兩對自己來說太陌生，倒是一聲不響但微微不穩的聲線傳來：“你該說明白，跟她說清楚你的身份，跟她說明白你的苦衷和無奈，如果你能有在我麵前一半的勇氣，如今也不必這樣。”朱五兩和徐天寶齊齊抬頭，看到的竟是季平的身影，臉上帶著難得的情緒，就算想盡力的維持自若，但那一聲聲顫抖的聲音還是出賣了她。季平不是神，就算承認對朱小二的不明情緒，但這樣深愛過的人不是說忘就忘的。
那麽如今，這樣傷神柔弱的朱五兩確實讓她無法坐視不理，於是她還是順應自己的心，來到了這裏。朱五兩嘴角微微泛著苦笑，她自己也明白，這樣的優柔寡斷，說到底隻是多忘塵太重視，重視到哪怕是一些些讓自己會失去掉忘塵的危險，她都不肯。也如今，就算沒有冒險，沒有坦白，塵兒還是一樣離開了，情願相忘不相恨，這居然就是相愛這麽多年後，塵兒留給自己的。頓時，饒是勸阻而來的季平也沒了聲音，別說又犯著傻氣的徐天寶了。
日子還是這麽過著，杜忘塵再也沒有任何表示，而楚少婷一家也甚少再來襄王府串門，徐天寶呆坐在書房裏，掰著手指，細數自己有幾天沒見過雲清了，而身旁的朱五兩仍是一臉嚴肅的盯著桌上大大小小的線路圖。徐天寶出神了會，重新埋首於公務，印象中似乎是那天以後，朱五兩就是這副德行，整副心思都放在公務上，廢寢忘食，徐天寶細細瞧著臉色微微蒼白的朱五兩，隻能無奈。可此時，卻是一名不問自入的小廝，徐天寶記得這位還是前幾次迷迷糊糊的小廝，好像叫三喜的。也不去怪他，徑自看著三喜急急忙忙的說著：“少爺，池塘裏的魚，不知是怎麽了，竟死了大半。”
這下，原本連頭都沒抬起來的人，瞬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也不說什麽，便跑了出去，徐天寶隨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站了起來，抬步走出書房。一出來便不見朱五兩的人影，天寶也不急，徑自喚過三喜問道：“池塘的魚是怎麽回事？”三喜還是微微的皺著眉頭，恭恭敬敬的說道：“徐少爺可能不知道，這魚是少爺養的，因為杜大小姐自小喜歡小魚兒。”徐天寶這才摸著了頭腦，原來是為忘塵養的魚，怪不得把朱五兩急成這樣。也不再耽擱，忙加快腳步。
進了院子就看到早已站在池塘中心的朱五兩，旁邊圍著些下人，管家安叔也緊張地望著，生怕朱五兩出什麽意外。可朱五兩隻是站著，呆站著，手裏握著的是一條長得異常漂亮的小紅鯉。鱗片紅色卻帶著些許黃光，魚身不長，卻是一副機靈樣，徐天寶想，若是放它它水裏，別提多麽可愛逗趣了。可紅鯉像是定住般，任朱五兩這麽握著，硬是半分不動。饒是多木訥的人都知道紅鯉已經死去了，朱五兩背對著徐天寶，因此她根本看不清五兩的神色，但她的背影竟有說不出的滄桑，惹得天寶都心酸起來。
徐天寶一步步走近，好說歹說終於勸的安叔離開，於是偌大的院子，隻剩下朱五兩和徐天寶兩人。徐天寶又是步步接近，輕聲喚著五兩。朱五兩紋絲不動，卻在天寶想下水時開了口：“天寶，別下來，魚兒們膽子小，就算它們再也不會動了，我還是不希望嚇到它們。它們是塵兒最愛的，塵兒老說在世上，她最喜歡的地方便是襄王府的院子了，沒有讓她過敏的花朵，卻有讓她看了開心的小魚們，可是為什麽，塵兒離開了，魚兒們也離開了。”
徐天寶竟半會說不出話來，像是現今說任何的安慰，都隻會是於事無補，因為這份痛隻有朱五兩明白。所以徐天寶難得的耐著性子，坐在池塘邊，靜靜陪著緬懷的朱五兩。知道夜幕降臨，朱五兩還是同樣的姿勢，同樣的背向著徐天寶，，像是要背向著來自任何人的關心和安慰，因為那任何人都不會是忘塵了。知道２連從小習武的身子，因這久久浸泡在寒冷的池水裏而微微泛著酸疼，頭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麽，竟有些暈眩，朱五兩自嘲自己的不濟，但還是不想離開，哪怕是拚盡自己最後一絲力氣。
徐天寶隱隱有些不安，朱五兩的身子晃得厲害，於是天寶也立馬起身，不顧朱五兩剛剛的阻撓，踩進了池子裏，而就在她站定在朱五兩身後時，五兩的身子卻像不受控製一般倒向了徐天寶的身上，然後竟這樣生生的暈了過去。好在忠厚的三喜，每每一盞茶時間就來看看情況，剛好看到這一幕，小三喜立馬踩進了池子裏，幫著徐天寶將朱五兩拖離了池水。
馬上，襄王府一片混亂，請大夫的請大夫，慌張的慌張，皺眉的皺眉，這樣不曾有過的狀況，讓一向沒心沒肺的朱健都煩躁起來，這小子，就是不讓她省心。而此時，誰都不曾注意的季平生生看了眼躺在**的人，便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