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心服

二掌櫃見白寫出來,慌忙過去接住,迭聲道:“大掌櫃的,您怎麽親自來了?小三兒太不省事,讓他去打聽消息,他卻怎麽驚動了您的大駕?”

白寫自出來的時候,一雙眼便緊緊盯著易了容的古羽,沒有一刻離開。光臨,我若不親……親自迎接,豈不……失禮?”

二掌櫃聽到這話,不由得又回頭重新將古羽打量了一番,心想此人究竟是何等貴客,竟需要白寫親自出麵。可他再沒有說話的機會,因為古羽已經開口了。

從白寫出場那一刻,古羽便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不過,他隻緊張了一瞬,便立時緩過神來,因為他知道對方並不會輕易對他下手,至少這一刻,他仍是安全的。所以他道:“大掌櫃,齊州一別,一切可安好嗎?我一見這股票交易所,便知一定是你這老頭子開的,果不其然,還真讓我猜中了。”

白寫則一如既往地帶著他標誌xìng的口吃,道:“老……老弟,此處人雜,跟我後堂……敘話?”

古羽聞言,便要與他同去。身後雪平忙拉住他,小聲道:“星星不怕他有詐嗎?這白老三可不是什麽好人。”古羽握了握她的手,道:“影兒放心,我敢打包票,這裏麵不是龍潭虎穴,而是美酒佳肴。”雪平仍是擔憂道:“可你的身份這麽特殊,萬一他們派兵來抓你……”古羽道:“方圓五裏內若有兵,七妹必定已經發信號來了。她沒來,就表示我們很安全。走吧,沒事。”

於是,白寫仍吩咐那二掌櫃好生看店,莫讓生人進後堂打擾,自己則在前帶路,領著古羽二人到了後堂的一間客房當中。

剛一進屋,另一個同樣的老熟人便已經在候著了。古羽還沒見其人臉,就當先打起了招呼:“白觀主,不在齊州享美sè之福,卻來這汴梁受苦,這卻是為何啊?”那個人,自然就是原天長觀觀主白音。

白音還是那張不討喜的苦瓜臉,一副讓人聽著發毛的聲音,道:“古為儀,你是活膩了嗎?竟敢就這樣跑到汴梁來了。你可知這裏有多少人等著食你的肉!”

古羽卻大笑道:“最想食我肉的,不應該是你們二位嗎?”

白音冷哼一聲,卻又無奈地道:“在南京的時候,我真是恨不得剝你的皮、抽你的筋,以泄我心頭之恨。現在想想也沒什麽了,大家都是被人利用的一顆棋子而已。進屋來吧,讓人瞧見了麻煩。”

於是,白音一讓身,將羽、平二人讓進屋來。這屋子並不大,但布置還算jīng心,桌上已經備了四盞清茶。想來,白氏兄弟也不想將古羽弄到太招搖的地方,所以就在這一個不起眼的地方和古羽會麵。

古羽也不客氣,拉了雪平就在一杯茶前坐定,然後道:“這茶是為我準備的嗎?”

白寫和白音也各自落座。白音回道:“你要不怕有毒,就是為你準備的。”

古羽微作一笑,端起一杯茶來遞給雪平,笑道:“試試,看他們給我下的是什麽毒。”

雪平忙接過來,仔細地聞了幾遍,又淺嚐一口,最後不放心,還將身上一顆藥丸丟進茶中,等了半天,方弱弱地道:“好像……好像無毒。”

古羽一臉奇怪地回頭看看白氏兄弟,戲謔地道:“不下毒,這不像你們的風格啊?”

白寫見狀,又是一聲悶哼,冷冷地道:“裝,裝,裝……裝什麽裝!你身邊兩……兩個神醫,在你麵前……下毒?”

古羽又是掩嘴一笑,方才舉起茶杯,道:“那我以茶代酒,先敬二位一杯。”說罷當先仰脖,喝了一大口。

喝罷,古羽這才正sè地道:“我以為自己已經掩藏得很好了,結果還是在二位麵前露了馬腳,看來我的行蹤,其實早就在二位的掌握之中。”

白音道:“昨天有人來店裏提到徐楊,我們就知道肯定是你來了。徐楊和白老三完全不同。白老三當老板時,天下沒人不知道他。可徐楊卻是深居簡出,他把交易所分成了好幾個部分,每個部分都是dú lì經營,有dú lì的大掌櫃,他隻躲在幕後當大老板,輕易絕不露麵。汴梁這個店,名義上也是隸屬於徐楊,可是連店裏夥計都不知道徐楊的名字。你別說,他這樣一改,股票生意比原來倒是更紅火了,連白老三都不得不服氣。”

古羽欣慰地點點頭,道:“猶記得那時候他跟香姐辯論成功之道,徐教授強調自省,香姐強調禮法,其實就是事必躬親和抓大放小的差別。現在看來,徐教授還是在踐行香姐的想法。能聽到他這樣成功,我也很高興。”

白寫聞言,不住地搖頭道:“老夫辛勤半生,竟原來……原來……原來……”他“原來”了半天,卻怎麽也不知該如何措詞,不知他是口吃更加嚴重了,還是心有感觸。

白音則替他補充道:“說不服氣也不過是嘴硬罷了。古為儀和他妹妹,天生就是讓人敬服的,不論智識、膽量,無不是一代人傑。我和白老三,能與你們做一回敵人,已經算是人生大幸了。何必還要再強求什麽,放下心中芥蒂,反而要輕鬆得多。”

古羽聽他這般說,也不知是真的自謙,還是故意說出來迷惑自己的。他也管不了那麽多,隻是隨意地問道:“你們兄弟,不在齊州享美sè,卻來汴梁開股票行,應該不是隻為給我說好話吧?我相信,這裏一定有很深的原因。”

白音無奈地道:“在北遼,皇族已經和後族和解,二師兄再沒有用我們兄弟的必要。現如今,我們隻是江湖上的一對閑人,汴梁既然能賺錢,我們為何不能來此?”

古羽卻頗為好奇地道:“想當初,你們兄弟好歹也是生丹道的核心人物,怎麽現在說起來,倒是兩個江湖閑人,這樣的轉變,未免讓人過於驚訝。”

白音卻鎮定地道:“你難道看不出來?我二師兄一向自視極高,從來沒把任何人放在眼裏。當年他看見義天師譚渡全,決定拜其為師,也不過是因為他和譚渡全辯論,雙方打了個平手。能夠和他打成平手的,就已經足夠他正視了。為儀的師父田無錫,也隻是和他打個平手。而我們師兄弟,在二師兄麵前又哪有說話的地方。”

古羽點點頭,這倒的確說出了白喬這個人的本xìng。不過,他還是有些不解地道:“如你這般說,譚渡全的實力,應該是十大宗師裏最強的了吧?你們二位既然位列他的座下四大弟子,難道隻是完全聽命於白喬?”

白音想了想,道:“明天早上,師父和大師兄還要在城東有一場道會。為儀可有興趣參加嗎?去了那裏,也許你就知道一切原由了。”

古羽有些喜出望外地道:“原來還能在這裏見到譚幽州?那是再好也沒有了。那我現在就回去準備一下。”

說罷,古羽便起身和雪平離開,白寫仍在前帶路送他們從後門出去。

這股票交易所占地極廣,房舍眾多,可這後堂內卻是蜿蜒曲折。白寫帶著二人左轉右繞,經過了無數個關著門的屋子。古羽十分想知道那些屋中都藏著什麽秘密,可礙於白寫的監督,他也無從得知。但可以想像,這其中必定有鬼,隻好再讓七妹想辦法來察看一番了。

出了後門,古羽告辭白寫,自與雪平回客棧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