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機械廠家屬院也安裝了電話,想要往家裏打電話再也不需要趕上班時間了。
和女兒、女婿發了發牢騷,江母心裏的那點氣也散了些,然後就回了廚房勞心勞力地給女兒做起了她想吃的涼麵。
江母做的涼麵可比外麵精細多了。
麵是自己手擀的,除了用最常見的黃瓜絲、綠豆芽打底外,江母還炒了個雞蛋番茄的鹵,另外還搗了蒜泥。
原本晚上隻吃七分飽的江嘉意今天一個沒留神,直接吃了一大碗。
而兩個在外麵瘋跑了一下午的小崽兒,更是吃得肚兒圓。
陸安清看著不吭聲也沒少吃。
他自己盛了幾碗沒人知道,反正最後剩下的那半盆子麵全都讓他給吃了,還美其名曰“打掃戰場”。
一頓飯把大家全給吃撐了。
這樣誰也坐不住,幹脆一家子齊出門,一起去郵電局給江父江豐益打電話去了。
南江市郵電局距離江家不遠,幾個人散步就能走過去。
因為他們到的時間都已經有點晚,都快八點了,所以郵電局除了打長途和發電報的地方有人值班外,其他櫃台早就沒人了。
整個郵電局除了值班員連一個外人都沒有,他們這一行人進去特別的引人注目。
陸安清先到櫃台交了押金,又留下了號碼讓營業員幫忙要號,之後就走了過來對江母說:“媽,你跟嘉嘉留在這,我帶著他們倆在外麵玩會兒。不然他們留在這兒也是鬧騰。”
沒想到江母卻一把拉住了他:“讓嘉嘉帶他們出去,你跟我一起。”
陸安清的眸中閃過詫異。
不等他詢問,江嘉意就哈的一下笑出了聲。
她說:“你陪著媽吧,我帶他們出去。我媽這是怕她跟我爸發火我不樂意,這是要攆我走呢!”
說著她還在陸安清的胳膊上拍了拍:“盯著點媽啊,給爸留點麵子。不然老頭兒今天晚上要睡不著覺了。”
陸安清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點了點頭。
江母白了女兒一眼,也沒有反駁。
她確實是不想女兒留下來,不過不是怕她阻攔自己吵老伴兒,而是因為她剛懷孕,江母怕她跟著情緒激動對身體不好。
但養了這麽個伶牙俐齒的閨女,江母也懶得和她費嘴皮子。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因為家裏離大門口的收發室近,江母又著急,也沒有留下話讓江父等,而是電話也不掛,就那麽直接等著叫人。
江父剛出車回來。
在外麵跑了一天,身上又是油汙又是汗,正準備倒水洗澡呢,門衛就打電話說他老伴打電話來找。
江父頭都懵了。
自己老伴他還能不知道?
那是一個能不麻煩人就絕對不會給人添麻煩的。
她在南江語言還不通,能聽一些了但是溝通不大行。
在這種情況下,她自己根本不會跑到郵局去。
能讓她這個時候打電話回來,必然是發生了什麽很重要的事。
莫不是兒女遇到了什麽麻煩?
想到這兒,江父冷汗都下來了。
丟下水盆連衣服都沒換,穿了個背心趿拉著拖鞋就跑到了大門口。
看到他這個樣子,在門口閑聊胡扯的鄰居們全都好奇地圍了過來。
幸好江父這時候還算冷靜,他繃著臉把那些好奇的人全都攆了出去,在裏麵把門給鎖上了。
大概是他的臉色太過於難看,外麵的人都沒敢言聲。
“喂?”江豐益拿起話筒,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是不是跟高蘭花說什麽了?”因為話費太貴,江母連句問候都沒有,直截了當地問。
江豐益一愣:“高蘭花是誰?”
江母:“……”
她哽了一下,解釋:“張超他媽,老張他媳婦兒。”
江豐益大呼冤枉:“我連她長啥樣都沒記住,我能跟她說什麽?一個院住這麽多年,我都不記得和她說過什麽話!”
江母這會兒也冷靜了下來,她覺得自己思考的方向可能錯了。
於是她也不問了,而是將今天發生的事和丈夫說了一遍。
聽說高蘭花竟然跑到南江去碰瓷自己兒子,江豐益頓時怒了,他簡直暴跳如雷!
“這一定是老張搞的鬼,除了他再沒有別人!狗日的,在背後陰我,我現在就去收拾他!”
江豐益雖然氣到不行,但思路還是清晰的,他馬上就想到了原因。
說起來這還是賣工位惹的禍。
因為江母留在了南江,江豐益回來就張羅著要把老伴的工位給賣了。
現在機械廠的工位價格差不多都在五六百到七八百之間,看工作崗位而定。
江母是在廠食堂工作的,這說起來可是“八大員”之一,從哪兒講都是好工作。
按理說賣個八百塊都不算多。
可江豐益想著都是一個廠子的,而且大概率還得是賣給鄰居,賣的價格太高了不合適,所以就想著要個六百塊吧,不高不低,應該差不離。
於是他就把消息給放出去了。
張超的繼父老張是第一個找過來的。
隻是在聽說江豐益工位要賣六百塊後他有點遲疑,非要讓江豐益再給便宜點,說五百塊就現場給錢。
六百塊這價格原本就不高,他還這麽講價,搞得就給自己要占工友們便宜似的。
江豐益很不高興。
然後也就沒有答應他。
後來這事兒傳出去了,當天晚上他們樓上另外一個工友老徐就拿了六百塊錢找了過來。
老徐是帶著兒子一起來的,父子倆不僅拿來了錢還拿了好些東西,就希望江豐益能把工位給他們。
老徐的兒子兒媳都是知青,兩個人是在鄉下結的婚。
回來後一直找不到合適工作,老徐兒子就在外麵打散工,賣苦力。
可女同誌連想去賣苦力都沒地方,人家根本不用!
江母這工作實在是太適合女同誌了,老徐知道這個消息把家底都掏空了,就想要這個工位。
人家兩個人的態度這麽好,又是樓上樓下,江豐益根本沒法不答應。
他當時就答應了老徐,而且兩家人第二天就一起去廠子裏辦了手續。
張超他爸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或許是抱著僥幸心理?
也可能當時他就是想抻抻江豐益也未可知。
在聽說江豐益已經把工位賣了之後他頓時就急了,直接堵到汽車班非要讓江豐益把工位給他,還說什麽先到先得。
江豐益肯定不會慣著他,再說連手續都辦好了,也不可能再變化。
事後老張心裏怎麽煎熬沒人知道,反正在江豐益這裏,這件事已經過去了。
他怎麽也沒有想到,那一家子竟然悶不吭聲地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兒子身上!
“他這是要幹啥?現在人家老徐的兒媳婦都去上班了,難道還能把工位讓給他?他的腦子被狗吃了!”
江豐益氣的連嗓門都大了起來。
“想幹啥?想你的工位唄。”
江母冷哼一聲:“我的能騰出來,你的怎麽就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