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肖程這一次傷到了肋骨,雖然不嚴重,到底不如以前靈活。
何肖程吃著藥,抓的少,兩天的量很快就吃完了。
何肖程擰眉,“醫生怎麽開這麽少,最低也應該開七天的吧?”
何母正在外麵做飯,聽見何肖程的話說道:“醫生說你年輕,藥吃多了不好。”
“我胸悶,我要找醫生去看看。”
“花那個錢……”
何茂業瞪了老太婆一眼,“老大,要不讓老三去幫你拿?”
“我去吧,他不是病人,說不清楚。”
何茂業向老太婆使了個眼色,何母摳摳搜搜地掏出兩塊錢來,“花不完的,還得拿回來,一大家子吃飯呢。”
何肖程握著這兩塊錢,有深深的無力感。
“那我走了。”
翠翠蹲在大樹底下戳螞蟻窩,看見了何肖程,嗒嗒嗒跑了過來,“爹,你去上班班嗎?”
何肖程用袖子幫她擦了擦嘴,“我去抓藥。”
翠翠仰著小臉又問道:“爹,媽媽回來?”
“以後沒有媽媽,隻有我和翠翠。”
翠翠的小臉垮了,低著頭又去摳螞蟻窩了。
何肖程先去的衛生院,醫生給開了藥,讓他注意休息,至少得休養半個月。
藥得一直吃著,不能停。
“不是說我年輕,藥吃多了不好嗎?”
“誰說的?有傷養傷,沒聽說不吃藥就能好了的,那不是人,那是神仙。”
出了衛生院,何肖程又去了供銷社,見了安主任。
安主任皮笑肉不笑,“肖程,不好好養傷,怎麽跑這裏來了?”
“我去抓藥了,現在的藥真貴,就這點花了兩塊多。安主任,我想預支點工資,手頭緊張了。”
“工資是上麵撥款,我哪有權力預支?你傷著了不是給了三十塊錢了嗎?這麽快就花完了?”
三十塊錢何肖程一分沒見著。
“主任,我認識一個水果販子,蘋果梨快下來了,咱做不做?”
安主任兩眼放光,“能有幾分利?”
他當這個主任就是驢屎頭子外麵光,進貨價和賣價都是有規定的,他拿的是死工資。
但販水果就不一樣了,能有幾分利。
“主任要是幹的話,我問問他,看看咱有多大的賺頭。”
“行,咱明人不說暗話,真要是有的賺,也少不了你的。”
何肖程哪裏認識什麽人,他得現找銷路,他的目的也是打著供銷社的幌子,掙點外快,能讓翠翠過的好一點。
在櫃台上買了二兩糖果,何肖程就往家走了,剛到村頭,就看見翠翠蹲在大樹底下,小小的身子若是不仔細看,很容易看不見。
“翠翠,你不在家待著,怎麽跑出來了?”
翠翠拉著何肖程的手,“爹,我餓了。”
何肖程從兜裏拿出一塊糖,就遞給了翠翠。
翠翠小心翼翼地扒開糖紙,還把糖紙舔了幾下,然後小手捏著光溜溜的糖,舉著,“爹,你次。”
“爹……不愛吃。”
喊爹,他有點不適應。
看著翠翠鼓起的腮幫子,何肖程捏了捏,問道:“你餓了怎麽不讓奶奶做飯?”
“奶奶罵我,賠貨。”
何肖程的臉色沉了下來,罵這麽點大的孩子,還是親奶奶有些過分了。
“走,回家我給你做飯。”
“爹真好,我要吃飽飽。”
翠翠把小手硬擠進爹的大手裏,揚著小臉嘿嘿笑。
何肖程回了她一個笑容。
翠翠三歲了,長的要比同齡人瘦小,臉上手上都有起皮,但小丫頭的五官很好看,特別是眼睛,像碎了一地的金子,閃著亮光。
何母正在罵:“死丫頭,又不知道跑哪去了,光吃糧食不幹活的主,妥妥的賠錢貨。”
何茂業,“行了,老大快回來了,讓他聽見了,心裏能好受?”
“我才不怕嘞,我說啥他聽啥。”
何肖程真想甩自己一巴掌,不,一巴掌還不夠,但想想自己是代人受過,完全沒必要。
何肖程推門走進,何茂業正坐在院子裏抽煙,“老大,回來了?”
何母從廚房裏走出來,拉過翠翠叭一聲拍在她的屁股上,“你亂跑什麽?也不怕被老光棍抱走。”
但凡何母把老光棍換成要飯的,換成傻子,都沒有老光棍來的惡心。
“她還是個孩子,你有必要這麽罵嗎?她為什麽亂跑?你罵她是賠錢貨,不給她飯吃。”
何母的巴掌又落下了,“看把你能的,會撒謊了,我什麽時候不給你飯吃了?差點沒撐死!”
翠翠邊哭邊往何肖程身後躲,“奶,我不敢了。”
何肖程把老太婆推開,“有理講理,打孩子算什麽本事?”
何母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來,“唉,我的命真苦啊,下地幹活,伺候一家人吃喝,管著這個沒娘的孩子,還被人嫌棄,真是冤枉死我了~了~”
“媽,翠翠是怎麽成為我閨女的,你們不會忘了吧?”
何肖程繞開,拉著翠翠進了廚房,真是巧了,老太婆剛炒了一個韭菜雞蛋,還在鍋裏沒盛出來。
何肖程笨手笨腳地卷了一個煎餅,包的鼓鼓囊囊的,塞到翠翠的手裏,“不是餓了嗎?快吃。”
翠翠擔心地看了看門外,“奶奶打。”
“爸……爹掙的錢,閨女吃老子的應該,吃。”
何母急了,拍拍屁股跑了過來,“殺千刀的,老三還沒回來,你爹也沒吃,她一個隻管吃喝撒拉,一分錢不掙的倒是吃上了,哪來的理?”
翠翠嚇的不敢吃了,怯生生地看著何肖程。
“吃,不掙錢就不能吃飯,那一個個的生孩子幹什麽?誰也不是一出生就能下地幹活能掙錢的,我掙的錢養自己的孩子有問題嗎?”
這話擺明了是說給何茂業和何母聽的。
何茂業瞪了老太婆一眼,“你媽不是這個意思,你媽是想都回來,一家人坐在一起吃。”
“我不是等著的嘛,翠翠早上沒吃飽。”
翠翠頭一次覺得她爹真好,給她買糖還護著她,要是一直這樣就好了。
翠翠眯著星星眼,很幸福地吃完了。
午飯是清水煮的大白菜,一盤蘿卜梗鹹菜,齁鹹齁鹹的,不放醬油全是鹽粒子。
何肖程不說話,難吃就難吃吧,好歹能填飽肚子。
“爹,醫生說本來要給我開七天藥的,是你們嫌多了讓開兩天的,醫生根本沒說年輕人吃多了藥不好。”
何茂業問老婆子,“還有這事?”
何母這才說道:“是我的主意,你還年輕慢慢養著就是了,你兩個弟弟還沒媳婦,錢緊著花。”
“安主任給的三十塊營養費呢?”
何母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我收著了,爺倆不吃東西嗎?”
“那工資呢?”
何母氣的把筷子一撂,“一家人不吃飯嗎?你別忘了,當初進供銷社的名額,老二,老三都能幹了,卻偏偏給了你。你不能一邊賺著錢吃著飯,一邊找後賬砸鍋。”
何肖程語氣很平和,“我要是沒有記錯的話,老二是人家看不上的,名聲不好;老三是年齡不夠,想進也進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