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品站每天要殺二十多頭豬,除了供應全體社員的肉籃子,還要向城市供應。

二十頭豬的豬大腸加在一起可有上百斤重,這個清洗起來特麻煩,除了食品廠內部員工,再有專門來找這玩意的,其他的都推到外麵挖坑埋掉了。

陸安秀幹的就是這樣的活,類似打雜清潔之類的。

食品廠百米之外就是河,準確一點說要是允許翻牆,牆外就是河。陸安秀和殺豬師傅說了一聲,家裏孩子多,想搞點給孩子吃。

得到師傅的同意,陸安秀就可以光明正大去河邊洗了。

陸安秀蹲在河邊,她先將大腸的油脂和雜質刷去,再仔細地衝洗,確保洗的幹淨。

清洗完畢,陸安秀將豬大腸裝進織皮袋,沉甸甸的,想象到孩子們滿足的神情,累也不覺得累了。

下班回到家,姐妹倆一起又用大盆清洗,加鹽加白酒再加茶葉,清洗幾遍,再掛起來瀝幹水份。

吃完飯,陸安秀生了火,陸安寧將豬大腸放在砧板上,手中的菜刀利落地切塊。

鍋裏的油已燒至微熱,陸安寧迅速將大腸下鍋,爆炒的香氣瞬間彌漫整個廚房。

火焰跳躍,鍋中傳來“滋滋”的響聲,陸安秀不斷地翻炒著,時不時加入薑片、蒜瓣和幹辣椒,香味漸漸地就煸炒出來了。

三個小饞貓聞到了這誘人的香氣,紛紛圍攏過來,眼巴巴地望著鍋裏的東西,做著艱難的吞口水動作。

陸安寧盛出來半盤,讓他們去嚐嚐。

“姐,好吃。”

臭蛋給嘴巴扇著風,“就是有點辣,好吃。”

翠翠扒著鍋沿,“臭臭的,噴香。”

孩子的意見沒有可考性,她和陸安秀都嚐了一點,味道還是不錯的。

陸安寧裝出來兩盤,一盤給奶奶和大姑,另一盤給大爺,他和二哥吃不了這麽多,會叫孫子一起的。

還有自家也留了一些,剩下的全裝在一個盆裏,明天早上讓安遠送到三姐家的小賣部。

一晃又是幾天過去了。

何肖程原定的三四天就回來,這都超了兩天了還沒見他來接走。

也不是說家裏養不起這麽一個孩子,急著往外推,道理不是這麽個道理,她養著前夫的女兒,讓外人聽聽總有點不對勁,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對何肖程餘情未了。

星期天,陸安寧特地拐了一個彎去了供銷社,問問何肖程回來了沒有,老是把翠翠放在她那裏也不是回事。

陸安寧環顧四周,尋找著安主任的身影,終於,在一個角落裏,她看到了正在視察的安主任。

陸安寧走上前去,輕聲問道:“安主任,何肖程回來了嗎?”

安主任連連道歉,“哎呀,安寧,真是不好意思,原定的計劃是四到五天,可誰知道他現在還沒回來,也沒有給我們來個電話。”

他撓了撓頭,顯得有些無奈,其實上麵的領導也著急,司機不回打電話,別人一點辦法也沒有。

沒有消息才是更令人著急的。

陸安寧皺了皺眉,輕輕歎了口氣,轉身離開了。

僅僅隔著有五分鍾,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有人高聲喊道:“主任,電話……”

陸安寧給三個小的買了糖塊,翠翠含在嘴裏,小眼睛都眯眯起來了。

“好吃嗎?”

“好次。”

安遠向陸安寧報信,“三姐讓你再做豬大腸,一盆快賣完了。”

“是嗎?那今晚上做。”

幾個人都沒想到會好賣,畢竟現在的生活水平擺在那兒。

因為豬大腸本錢少,所以在定價的時候算是比較低的,可能這個價位比較合適,還能吃到肉,就比較受歡迎。

陸安寧早早做了晚飯,吃完飯後就開始洗洗涮涮,爆炒豬大腸的準備工作。

就連三個小的也不閑著,安遠和臭蛋去抬水,翠翠費勁巴拉地把水從缸裏舀到木桶裏。

螞蟻搬家一般。

“翠翠,不用你,等會叔叔和哥哥就抬過來了。”

翠翠頭搖的像拔浪鼓一樣,“不嘛,翠翠愛勞動。”

這句話把陸安秀也逗笑了,她對陸安寧說:“老四,這孩子不隨何家人,心眼不壞。”

“別這麽說。”陸安寧拍了拍陸安秀的手,別以為孩子不懂。

安遠和臭蛋抬了多半捅水,又苦哈哈的走了。

“我去關門。”

陸安寧拍了拍翠翠的屁股,“去吧,小狗腿。”

“看你還挺疼她的,你們也不大見麵。”

“沒娘的孩子,你不覺得和我們一樣嗎?”

確切地說,陸安寧的現代和現在都和翠翠一樣,都是缺愛的孩子。

“啊,媽媽!”

翠翠失控大叫,張著小手往回跑。

“翠翠,怎麽了?”

翠翠一把抱住了陸安寧的腿,說的又快又急又怕。

“爺爺奶奶,我怕——”

來的人確實是何茂業一家三口,這回學乖了,找的大隊長引路。

大隊長吸了一口煙袋,在廊簷前蹲下,說道:“他們是來接孩子的,不是來找事的,有話好好說,別鬧。”

何茂業說:“我們是來接翠翠的,她是肖程的孩子,是我的大孫女,是一定要回去的。”

陸安寧把圍裙解了下來,往前走了兩步,“翠翠隻認何肖程,別人怕是接不走的。”

何家是什麽德性?翠翠回去能有什麽好?

不過何家人怎麽突然接翠翠了呢?難道何肖程把孩子托付給了他的父母?

何肖全仗著有外人在,從幕後走上了台前,“我大哥人沒了,翠翠的親人隻有我們,當然得回何家了。

何肖程死了?

何母坐在地上號啕大哭,“我苦命的兒呀,你年紀輕輕地怎麽說沒就沒了呢?翠翠還小,你把她留給我們就不管——”

原來何肖程在回來的途中遇見有人搶劫,為了保護車上的財物讓壞蛋捅死了。

聽到何肖全的話,陸安寧的心猛地一沉,這個消息讓她難以置信,幾天前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說沒就沒了?

命運無常,世事多舛,明天和意外,真不知道哪一個先來。

何母捶天捶地捶胸口,雙手拍打著地麵,放聲大哭,聲音尖利刺耳。

“我可憐的兒啊!你怎麽就這麽去了呢?留下我們這一家老小可怎麽活啊!”

陸安寧受不了,說道:“想哭回家哭去,別在這裏給我們添堵。”

何母的哭聲戛然而止,“我們來接翠翠的,接著她我們就走。”

翠翠卻一個勁的往後躲,“我不走,我不走,我爹沒死,你們都是大壞蛋!”

何肖全伸手就來拉,讓陸安寧擋回去了,“我跟你們一起去,看看領導怎麽處理,翠翠這個樣子,得妥善安置。”

何茂業很不情願,“你已經不是我們家的人了,我家的事你少管。”

“你說的對,我雖然不是你們家的人,但翠翠隻認我,既然我們互不信任,就找個公正的人處理這件事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