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安寧問翠翠:“你是讓阿姨帶你去,還是跟著他們去?”

翠翠抱著陸安寧的腿愈發緊了,“我哪也不去。”

“去一定要去的,你不想見到你爹嗎?”

翠翠糾結又糾結,最後做了決定,“我跟著媽媽去。”

這孩子叮囑了多少次,還是不改稱呼。

何家父母顯然不想讓陸安寧出麵。

何母瞪著小三角眼黃眼珠,“有你什麽事啊?還跟著摻和。”

陸安寧也不客氣,說道:“你家的破事,你以為誰願意管啊?我把翠翠交到可靠人手裏,和你們再沒有關係了,我是惡心沒惡心夠,上趕著提你們?”

大隊長不想兩家糾纏,糾纏下去還得他處理,他回家就著小蔥拌豆腐喝兩盅不美嗎?

“好了,要我看一起去。”

陸安秀不放心妹妹一個人,趕緊讓安遠去喊二哥陸安夏,他沒家口,不用擔心嫂子不同意。

這麽一來,陸安寧覺得更安全了。

步行有二十多分鍾就到了。

供銷社大門已經關閉,從後門可以進院子,裏麵有照明,發電機的聲響挺大的。

何季全在拍門。

有兩個人走了出來,其中一個是安主任,一邊找鑰匙開門,一邊抱怨,“通知你們快兩個小時了吧?怎麽現在才來?”

陸安寧總覺得何母哭起來特別假,一路上不吱聲,一見安主任又哭上了。

“我苦命的兒呀~你留下一個吃屎的孩子,撂下我和你爹以後可怎麽過呀~”

安主任一個頭兩個大,“有事說事,哭什麽哭!”

既然領導不喜歡,何母這點眼力勁還是有的,趕緊止住了哭聲,收放自如。

進到房間裏,剛坐下何母就開始談訴求。

“我和肖程他爹都快五十歲的人了,以後幹不動了,就指望三個兒子孝順。家裏屬大兒子有出息,是我和他爹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供應他上的學,養老他要攤大頭。”

何茂業的千言萬語化成了一聲唉,真是把一個老父親的無奈、悲傷、接受命運的不得已演繹的無比真實,不是對這個人有點了解,還真能信了他。

何母又接著說道:“還有肖程留下的這個小閨女,以後靠誰?還不是得靠我們兩個老東西,靠她兩個叔叔幫襯?”

安主任雲裏霧裏的,“什麽意思?我怎麽沒聽懂?這孩子為什麽靠你們?”

何肖全湊近了一點說道:“安主任,賠償款得多賠點,養老的錢,養孩子的錢,得全給我爹媽。”

“什麽賠償款?”

何母急了,以為安主任昧良心昧賠償款,尖叫道:“肖程死了,你們不能把孩子推給我們,還不出錢,他是為你們供銷社死的,哪有不賠的道理?”

安主任氣的拍桌子,“放他娘的屁!誰說肖程死了,真是開眼了,還有爹媽咒自己兒子死的!”

何家父母齊齊看向小兒子。

何肖全詫異地問:“安主任,不是你在電話裏說我哥被刀紮了,拉進了醫院死了嗎?”

“放屁,我什麽時候說他死了?我是說拉進了醫院,正在搶救。”

“安主任,你不用安慰我們了,說搶救是好聽一點的說法,看電影的時候都看過,醫生把口罩往下一拉,人就從裏麵推出來了,蓋著白布。”

安主任真是服了,和沒文化的人,真是講不通。

陸安寧明白了,難怪何家人急著要帶走翠翠,原來是為了賠償款。

陸安寧替何肖程不值,愚孝換來的是算計,哪怕被傳死了也沒換來何家父母的一滴眼淚。

何茂業緩過神來問道:“你的意思是老大沒死?”

“當然沒死,就是很嚇人,肚子紮破了,得在那裏好好養著,暫時不能回來……我的意思是讓你們家裏人出一個去照顧,我還沒說完,你們就掛了電話!”

何肖全心虛,電話就是他掛的,他必須第一時間去和爹媽說,商量對策。

賠償款必須在他們手上,得防著冒翠翠之名的阿貓阿狗,還有陸安寧。

有點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意味。

何母一下子坐在地上,拍著大腿,“這可怎麽辦啊?我和他爹也沒出過門,到了那邊連路都找不著……三兒還小,他能幹啥?”

何母把目光轉向陸安寧,陸安寧逗弄著翠翠,壓根不接她這茬。

離婚了,別再來找我,名不正言不順。

安主任到如今算是看透了,何肖程的家人也就這麽回事,連普通家庭都不如,沒有人情味。

“行吧,我找人去照顧。”

現在在那邊照顧的是老師傅,顯然是不行的。

“翠翠的事,你們準備怎麽辦?”

何母撫著太陽穴哎呦哎呦的,就像下一秒會嘎。

何茂業說:“翠翠不親我們,我們也沒辦法啊。”

一家三口再沒人接茬,互幫互護,你攙我扶十分友愛地離開了。

安主任長長地歎了口氣,“我要是早知道肖程的家人是這樣,我多餘跟他們說。”

看來翠翠還要帶回去,陸安寧叫上二哥,借著朦朧的月光往家走。

開始,翠翠是被陸安夏抱著的,後來換成馱著,再後來更上一層樓,成了騎在脖子上了。

“啊啊啊……大爺,怕怕。”

陸安夏笑聲低啞,明顯是高興的。

“翠翠,老實待著,大爺是喜歡你,知道嗎?”

“我怕高……”

陸安寧示意陸安夏把翠翠放下來,還學了一個翠翠驚恐害怕的表情。

陸安夏換了把手,又背在身上了。

看起來陸安夏還真喜歡孩子,和翠翠處的也熟。

“大寶寶,我爹沒死。”

“嗯,小寶寶,你爹就是傷著了,過些日子就會回來了。”

“可爹會疼……”

“等你爹回來了,你給他呼呼。”

“嗯,呼呼就不疼了。”

家裏的三個人都沒有睡,這件事太大了,都想蹲個後續。

“就是傷著了,沒死。”

“哎呦,就沒見過這樣的爹媽,兒子沒死說死了,咒兒女哪?”

連陸安秀都看不下去了,何肖程有工作,還是大兒子,重男輕女也輕不到他身上去。

“是那家小兒子自作主張,搶救就是必死無疑,來接翠翠也是為了死亡賠償金,他們想把翠翠這一份也領著。”

至於領回去什麽樣,陸安寧已經想象到了。

“那家人,真夠不要臉的,咱姊妹都攤上些什麽人家啊?”

“好人誰願意和陸大明結親家?”

陸安秀沉默了一會,才低聲說:“你恨他,我知道,我也恨他,他總歸是咱爹,別喊大名。”

陸安寧給翠翠洗了腳,哄睡了,才和大姐一起油爆豬大腸。

還給陸安夏盛了一些,他和陸大光兩個大老爺們,不愛做飯就著這個也能湊合一頓。

陸安夏朝著陸安寧直豎大拇指,又摸了摸肚子,意思是都要吃胖了。

“胖點好,你太瘦了。”

陸安夏目測得有一米七五左右,也就一百二十多斤,確實有點瘦。

“二哥要是不聾不啞,說個家口肯定過好日子,今個上午又給咱送了一大挑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