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大勇內心十分不屑,朝陽紡織廠這才開業幾天呀,柳二癩子家的衣服鋪蓋,幾乎都更新換代了一遍,這兩口子還覺得自己沒貪夠。

“二兄弟你說的很對,這是柳春草做的不對了,這小丫頭片子小肚雞腸,沒有容人之量,實在不是幹廠長的料,可惜她跟我這個繼父不親,

要是她相信我,早該讓我替她管理工廠,這樣的話對鄉親們都有好處呀。”丁大勇又開始擺譜。

柳二賴子哼了一聲沒有接茬,老鴰笑豬黑,他們兩個都屬於邊緣人物,柳春草重用誰,也不會重用他們兩個,丁大勇也就是吹吹牛罷了。

眼看著朝陽紡織廠越辦越紅火,兩人卻什麽便宜都占不著,此刻都犯了紅眼病,越喝酒越是上頭。

“你說說,咱滿屯大隊,啥時候輪得著一個女人指手畫腳了?要按我說,柳春草辦廠,既然不用我們,那工廠就跟咱沒關係,咱把它鬧黃算了。”丁大勇喝了一口酒,大大咧咧的說道。

“老丁你說的很對,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隻是這該怎麽鬧呢?現在幫著柳春草說話的人,還占大多數呀。”柳二癩子的眼中也露出了狠絕的光。

倆人也不是傻瓜,明著鬧肯定是鬥不過柳春草,現在廠裏邊的工人都能掙錢,大家夥肯定都向著柳春草說話。

再說了,柳春草還雇了那麽多的保安,跟派出所的人關係也不錯,所以他們肯定是鬥不過柳春草,隻能偷著來。

“嘿嘿,二兄弟,我有個辦法,就看你敢不敢做了。”丁大勇不懷好意的說道。

酒壯慫人膽,柳二癩子二兩黃湯下肚,就沒有他不敢做的,他又喝了一口酒,這才大著舌頭說道,“啥辦法呀,隻要你想得出來,就沒有我不敢做的。”

“這廠裏邊收了不少原料,這棉花呀羊毛什麽的,可是都怕火,隻要有一點火星沾上……”

丁大勇惡狠狠的說道,此話一出,柳二癩子都被嚇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丁大勇說的什麽意思。

要是縱火,燒的可不僅僅是原材料,就連廠房工人可能都會有危險。

廠房是柳春草蓋的,柳二癩子不心疼,可這些工人都是跟他鄉裏鄉親的,他能這麽幹嗎?

“能幹,為什麽不能幹?你老婆被開除的時候,廠裏邊的工人,有幾個向著她說話的?

大家不都說,應該開除她們嗎?既然他們不仁,咱們也可以不義,

他們巴著柳春草掙錢,咱就讓他們掙不著錢,

要是廠子被燒了,柳春草傷筋動骨,肯定不會繼續在滿屯大隊投資了,大家都掙不著錢都窮,誰也別笑話誰!”

丁大勇一口氣說完了自己肮髒的想法,還別說,他心裏真是這麽想的。

隻有大家夥都窮,才顯不出來他丁大勇特別窮特別落魄。

柳二癩子被丁大勇的高論驚呆了,著實思考了一會兒,這才一巴掌拍在桌麵上,“老丁你說的很對,無毒不丈夫,這件事情我跟你一起做了。”

討論具體實施步驟,兩個人就不敢在飯館說了,簡單的把桌子上的酒菜打包一下,兩個人一起去了柳二癩子家裏,一直密謀到了深夜,終於把方案定了下來。

簡單的說,就是兩人分工合作,一起搞破壞行動,柳二癩子負責破壞廠裏燒倉庫,而丁大勇負責燒掉知青點兒。

“為什麽我要燒知青點呢,並不是我心狠,而是不收拾了這個黃毛丫頭,我怕她揪後賬,隻有點了他們住的房子,讓他們受點驚嚇受點傷,就顧不上追究咱們倆了。”丁大勇說道。

柳二癩子一想,正是這個道理,隻要柳春草自己被燒得焦頭爛額,就顧不上別人了。

“我家裏還有點火油,趁現在天黑沒人,你端一盆子過去,咱們今天晚上就動手,就是他們再精明,也想不到咱們下手這麽快。”柳二癩子也是個心狠手辣之徒。

這會兒已經十點多了,村裏人睡得早,一眼望去漆黑一片,大部分人都已經進入了夢鄉,正是動手的好時機。

丁大勇二話不說,就拿個破盆子,端了一盆火油,然後貼著牆根往知青點走去。

說起來最恨柳春草的就是他,如果沒有柳春草的話,他現在還好好的當工人,每個月幾十塊錢到手,吃香喝辣多美氣。

誰想到,柳春草給他懷裏塞了幾本破書,就害他被勞教了一年,然後丟了工作,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想想都是恨哪。

丁大勇越想越恨,走起路來都有勁兒,很快他就摸到了知青點外圍,知青點兒的燈也熄了,不知道為什麽,柳春草他們今夜睡得也很早。

丁大勇在知青點外頭前後看了看,最後選擇從後院翻進去,他把火油順著房前屋後潑了一圈兒,感覺到萬事俱備,隻欠一把火。

他嘿嘿冷笑從兜裏摸出一包火柴,劃著一根,就扔在了房簷底下。

火油見火就著,火苗頓時騰空而起,一下子就撩著了窗戶。

眼看著房前屋後被火封死,丁大勇拍了拍手,就準備翻牆離開。

他也可以走前門,不過前門有其他人家,走前門的話容易驚動村裏人。

前門的門栓一旦被打開,村裏就知道,有人翻牆進來放火了。

翻後牆的話,就留不下一點痕跡,大家會以為是柳春草等人不小心失了火。

丁大勇想得很得意,他噌噌兩下就爬上了牆頭,正打算翻過去的時候,突然覺得小腿上一痛,“啊……”

隻見一隻大黑狗跳起來,一口咬在了丁大勇的小腿上,咬住了之後就不肯鬆口。

大黑狗非常聰明,瞅了半天才瞅著這個下口的時機,此刻丁大勇兩隻手扒住牆頭,雙腿又在空中用不上力,正是咬人的好時機。

大黑狗用力撕咬著,四條腿還在空中翻騰用力,它全身的重量都墜在丁大勇的腿上,很快就把下口的這塊肉,給活生生撕了下來。

丁大勇一聲慘叫,雙手失了力氣,一下子就從牆頭上栽了下來,他立足未穩,噔噔的就朝後退去。

再往後退就是火牆了,就在這個時候,大黑狗衝上去又是一個撲咬,硬生生的把丁大勇給撲進了火焰之中。

眼看著丁大勇慘叫著摔進了火焰之中,大黑狗也不戀戰,撒開四條腿兒就跑,它跳到前院兒狗窩上,又從狗窩跳上牆頭跑了。

狗是動物,本能的畏懼火焰,大黑能製服丁大勇,已經是奇跡了。

這個時候,知青點的火苗已經竄上了屋頂,在夜空之中特別顯眼。

知青點附近的村民聽到動靜,推開門一看,知青點已經燒起來了,都被嚇了一跳,紛紛從家裏邊拿出水桶水盆開始救火。

柳春草幾人,今晚上根本不在支青點休息,他們還在廠裏邊兒開會呢。

剛剛開除了偷東西的員工,洪領導就帶著工作組來了朝陽紡織廠。

這個工作組除了洪領導以外,還有一個頭發胡子都白了的老頭,據洪領導說,這人姓傅,是個紡織方麵的專家。

柳春草對於專家一向是很敬重的,客客氣氣的跟傅老打了招呼。

除了傅老之外,傅恒也在其中。

據洪領導說,這些人都是來向她學習先進經驗的。

工作組來勢洶洶,柳春草搞不清楚這些人的來意,隻能按照常規程序進行接待。

她沉下心,把自己的工作思路理一理,開了一個專題匯報會,這會兒天色已經晚了,專題匯報會還沒有結束呢。

傅老似乎對柳春草特別感興趣,“小柳同誌,聽說你跟萊納托公司建立了良好的合作關係,你能不能給大家介紹一下經驗?”

柳春草笑了笑,正要開口說話,會議室的門就被敲響了,敲門的是廠裏的保安隊長,“柳廠長,村裏邊著火了,大家夥都想去幫忙救火,請你批準。”

朝陽紡織廠能有今天,跟滿屯大隊全力支持脫不開關係。

可以說,紡織廠跟滿屯大隊是唇齒相依的關係,如今滿屯大隊著火,要是朝陽紡織廠不去救援的話,難免會顯得涼薄。

“咱們值夜班的力量原本就薄弱,而且紡織廠位於山腳下,距離山林最近,所以現在你們不能擅離崗位,

趕緊通知下去,加強夜間巡邏,重點是倉庫,同時準備好滅火器。”柳春草板著臉,下了一道大家夥都沒有想到的命令。

在座的人都愣住了,他們也知道柳春草的決定是正確的。

熱心幫忙可不是瞎搗亂,紡織廠的倉庫裏都是羊毛和棉花,燒起來更要命,可能會引燃山林。

可就這樣隻顧自己,不管村裏麵,真的好嗎?

“別的人趕緊跟我一起出發,咱們去村裏救火。”柳春草的眼睛亮閃閃的,絲毫不覺得自己說了什麽出格的話,要知道,在場的可都是廠長和專家呀。

洪領導一愣,隨即拍板做了決定,“大家夥都聽柳廠長的,現在就跟著她一起去救火。”

金秘書一臉憂慮,趕緊看了一眼傅老,柳春草這不是瞎指揮嗎?

她以為傅老是誰呢?

傅老是她能指揮的動的嗎?

金秘書正在出神,就聽到傅老一聲斷喝,“小金趕緊扛兩個滅火器過來。”

金秘書條件反射般的,就答道是,緊接著就扛了兩個滅火器過來,還真的就給了傅老一個。

傅恒愣了一下,趕緊也去找救火的東西,廠裏滅火器不多,還要留下來應對倉庫裏的險情,其他人就隻能拿水盆水桶了。

好在村子裏有條河,大家經過河邊的時候,都把水盆水桶給裝滿了,就這麽浩浩****的,往失火的地方衝過去。

安慶紅已經看清了,失火的正是他們的知青點,“春草快點兒,是咱們院子著火了。”

不僅安慶紅看到了,鄉親們也在喊著,“是知青點著火了。”

“春草他們幾個姑娘還在裏麵吧?”

“快救人,快救人,不行了,房子要塌了。”

土房子燒的快,等到大家夥都趕過來,幾間房子都要塌了。

說時遲那時快,大路上剛停下一輛過路車,有兩個人從車上跳下來,聽到春草還在火場,撒腿就往過跑。

跑在前麵的是一個男人,四十多歲紅臉膛,大高個,風塵仆仆,正是從北安趕來的馬隊長,他一邊跑一邊拿起一桶水從頭澆下去,然後就要往著火的房子裏衝。

傅恒剛好在馬隊長身邊,看到馬隊長這個不要命的舉動,嚇了一跳,急忙抱住他,“你不要命了?”

馬隊長猛然回頭,眼睛都是紅的,“不是我不要命,是你不要自己的孩子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