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章 唯利是圖的小人

劉偉把車停在匯鑫五金店門口,見卷閘門拉下來一半,隻留了半人高的一道縫,知道這是表示閉門謝客並專門等著自己的意思,便麻利地下了車,鎖好車門,快步走到門前,一彎腰鑽了進去。

“小帥哥,你來了。”老板娘熱情地招呼劉偉,“快進來,到裏麵來!”

劉偉繞過玻璃貨櫃,跟著老板娘走進庫房,卻見裏麵還有一個套間,就跟在老板娘的後麵走了進去。

這個房間不大,也就十幾平方,靠裏的牆邊是一張單人床,上麵的床單幹淨平展,像是剛被人細心整理過;床頭邊立著一張寫字台,桌麵上整整齊齊地摞著十幾個賬本,還散放著幾隻水筆,寫字台邊靠著一輛兒童自行車;而屋子的中央則放著一張長方形地桌,上麵已經擺好了酒菜,兩個馬紮對放在地桌的兩邊。劉偉見這個房間雖然不大,擺設也很簡單,卻整潔幹淨,到處都散發著女人特有的溫馨,心裏頓感舒暢。

劉偉走到地桌旁,抄起一個馬紮,放在屁股底下,坐好後問:“大哥呢?他不在麽?”

“他在家看孩子呢,不用管他。”老板娘邊說邊往外走,臨出屋門時,又轉回身說,“我去把門關上,要不會丟東西的。”說罷,就快步走了出去,很快就傳來一陣嘩嘩地拉動卷閘門的聲音。

這間小屋是老板娘自己加蓋的,有門無窗,房頂低,還不透風,人坐在裏麵有點悶熱,劉偉剛剛坐在小馬紮上就覺得自己已經汗流浹背了,便解了襯衣紐扣,敞著懷徒勞無益地用手搧風。

老板娘走回來,見劉偉用手扇風,還一腦門子的汗,笑道:“喲,瞧我,忘了給你開電扇了。”說著,從床邊搬過一個小電扇來,插了電源,摁下電鈕。扇葉緩慢地轉動起來,越來越快,送來一股清涼的風。劉偉立刻就不感到憋悶了。

溫碧蓮在地桌旁的小馬紮上坐了,笑道:“這個小屋沒有窗子,有點悶,你要是嫌熱,就把上衣脫了吧。家裏沒別人,不用那麽拘束。”

劉偉確實覺得有些熱,見老板娘如此說,也不客氣,脫了白襯衣,一揚手扔到了**,將一身色澤黝黑棱角分明的好肉曝露在老板娘的眼前。

老板娘見劉偉胸肌擴大,呈倒梯形,腰腹還有一排蠍子尾向下伸展,便暗自讚歎:好棒的小夥!心裏這樣想著,不由得臉紅耳熱,身上也跟著燥熱起來。遂說:“我也有點熱。”便脫掉了外罩,露出一件貼身的白底藍花的圓領無袖衫,領口開得很低,兩隻大白兔和一道深深的溝壑便若隱若現地展現在劉偉眼前。

劉偉有些不自在,眼睛不知往哪裏看好,就扭頭去看寫字台旁邊的童車,沒話找話地說:“這童車是你家兒子的?”

“嗯。”

“你兒子多大了?”

“三歲。”

“三歲?會騎嗎?”

“還不行。”

“那你幹嘛這麽早就給他買?”

“是別人送的,”老板娘笑道,“你轉回身來吧,咱們邊吃邊聊。”

劉偉轉回身來,見她又把外罩披在身上了,便問:“對賬單呢?”

“不急,吃了飯再說。”老板娘端起了酒杯,“來,先喝點酒。”

“不喝,我還開車呢。”劉偉說。

“已經下班了,晚點回去沒事的。”老板娘勸道。

“那也不行,警察查得很厲害。”

“沒關係,少喝點啤酒,在我這裏多坐會,等酒散了再走。”

“我不喝啤酒。”劉偉又換了一個借口。

“喲,這我可不知道。”老板娘用征求的口吻說,“要不,我去買一瓶白酒吧?”

“不用,不用,”劉偉連忙阻止道,“待會兒我就回去了,你別忙活了。”

“既然來了,幹嘛著急走啊?”老板娘乜斜著劉偉,“你就陪我喝點啤酒唄!”

“好,我陪你喝。”劉偉被糾纏地不耐煩了,隻好端起麵前的酒杯,一口幹了,然後說,“拿對賬單來,我看看。”

“不急,不急,一會兒再說。”

“還是先看了吧,要不我心裏老惦記著,酒也喝得不踏實。”劉偉正色道。

老板娘寧不過劉偉,轉身從寫字台的抽屜裏拿出對賬單遞給劉偉。劉偉接在手裏,低頭仔細看了,見數量、品名都對,隻是價格偏高,便說:“你這價格有點高啊!”

“不高,”老板娘從劉偉手裏搶過單子,又笑道,“我給你的可都是正常價哦。”

劉偉記性很好,雖然單子被搶走了,他還是一連說出了十幾個產品的價格,最後說:“這幾個產品的價格高出了至少百分之四十,這可不是你原來說的隻加百分之十。”

“喲,你的記性還蠻好麽。幹公家活,幹嘛那麽認真呢?”說罷,老板娘又扔掉披在身上的外罩,搬著馬紮湊到劉偉身邊,擠著他的身子坐下,又把一隻胳膊搭在劉偉肩上,嗲聲嗲氣地說,“別那麽認真,我會給你好處的!跟姐姐說,你想要什麽?隻要我有的,我都給你!”

劉偉搬著馬紮往邊上挪了挪,皺著眉頭說:“別挨這麽近,太熱。”

“你好帥啊!”老板娘跟了過去,又把手放在劉偉的胸上,嬉笑道,“比我的還大!嘻嘻!”

“請自重!”劉偉打掉老板娘的手,起身走到床邊,抓起白襯衫,認上袖子,又道,“我走了,明天早晨你到公司找我吧。”

老板娘急忙起身堵住屋門,雙臂平伸,像老鷹捉小雞似的擋著劉偉。劉偉側身想從她身邊擠過去,老板娘卻一把將他摟住,胸挨胸地緊緊貼著,還不停地扭動身子,嬌笑道:“你別怕,我已經把卷閘門鎖死了,沒人能進來!”

這是再明顯不過的挑逗了,劉偉有些不適應。按說這個老板娘還挺漂亮的,雖然歲數稍大了一些,而女人風韻較之少女卻更加濃烈,不僅如此,還比純情少女多了一些母性的溫柔。劉偉很喜歡她身上的溫柔氣質,卻覺得她太富於心計,認為她所有的溫柔不過是層美麗的外衣,裏麵包藏著逐利的動機,遂起了厭煩之心。劉偉還年輕,喜歡比較純的東西,比如,純白、純黑以及單純的情感。

劉偉覺得老板娘別有用心,便用力將她推開,劍眉倒立,兩眼圓睜,聲色俱厲地說:“你不要這樣!咱們在談生意,生意就是生意,不要摻和別的事情。現在你去開門,讓我出去。如果你不開門,那我就砸了!”

老板娘羞紅滿麵,卻抓著劉偉的胳膊說:“好了,好了,我不纏著你了!你坐下,我跟你說說產品價格的事。”

劉偉皺著眉頭站在原地,吩咐道:“價格下降百分之三十,明天早晨帶著發票去公司找我。”說罷,又要走。

老板娘後退兩步,雙手抓住門框,說:“隻降百分之十,你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

劉偉笑道:“你攔著我也沒用,明天到了公司才能給你錢呢。”

老板娘威脅道:“你要是不答應,明天我就到你們公司告你,我可認識你們公司的馬鳴!”

劉偉嗬嗬笑道:“你告我什麽?”

“我……我……告你……”老板娘說不出口。

劉偉心想:虧我意誌還算堅定,沒上了她的當,否則我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遂瞥了一下嘴角,冷笑道:“我這個人從來不惹事,也從來不怕事,大牢我也不是沒滾過,還怕你?給我滾開!”

老板娘身子一顫,明顯受到了驚嚇,雙手撒開了門框,卻捂住臉嗚嗚地哭了起來。

劉偉一時不知所措。他這個人吃軟不吃硬,此刻見老板娘嗚嗚的哭,不免心生憐憫,便安慰道:“你別哭啊,我以後還會從你這裏進貨的,隻要你的價格合適就行。但是你剛才的那個價格太高了,就是我能接受,我們公司也不會接受的。”

許久,老板娘止住了哭泣,說:“好吧,我答應你,下降百分之三十。但是你坐下,聽我跟你解釋。”

劉偉重新坐在馬紮上,又覺得口渴,抓起酒杯,一口喝幹,然後看著老板娘:“你說吧。”

老板娘拿起馬紮離開劉偉,在他對麵坐下,又拿起酒瓶給劉偉斟滿了酒,然後說:“你覺得我很賤吧?”

“沒有。”

“很壞?”

“不是。”

“那就是惟利是圖的小人?”

劉偉低頭不語。

“我是惟利是圖,但我不是小人!”

劉偉不言聲。

“我有難處!”

劉偉依然沉默不語。心話:這世道,誰沒難處?有難處也得講誠信啊!

“我的苦……誰能理解啊!”老板娘吼了一聲,又捂著臉嗚嗚地哭。

老板娘的這聲吼不僅聲音高,還非常淒慘,劉偉心頭一顫,想要安慰她兩句,又不知從何說起,便皺著眉頭端起酒杯,一口喝了個底朝天。

“你能聽聽我的心裏話麽?”老板娘近似哀求地問。

劉偉點了點頭。

老板娘端起自己的酒杯,喝了一小口,放下杯子後,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之後才徐徐道來:“我家是農村的,地很少,靠農活掙不著錢,就來了城裏,來了卻找不到工作,就自己擺地攤兒做小買賣。後來有點錢了,才經人介紹認識了我現在的丈夫。我丈夫姓王,人很老實,是鑄造廠的翻砂工。他的工作雖然累了點,但崗位工資和獎金卻很高,所以他也很喜歡那份工作。剛結婚時,我做生意,他上班,倆人一起掙的錢也挺多的,日子過得很好。”

劉偉見她臉上閃現出一縷幸福的笑容,也跟著笑了笑。

老板娘瞥了劉偉一眼,繼續說:“可是好景不長,孩子剛出生那年,小王就得了一種怪病,平白無故的老是喘不上氣來。我婆婆說,是不是得了肺癆了?我說,現在哪還有肺癆啊,可能就是感冒了吧,過兩天就會好的。我們也就沒把他的病當回事。但是,又過了一些日子,病不見好,反而喘得更厲害了。有鄰居說,是不是哮喘啊?快去醫院看看吧,晚了會死人的。我聽得害怕,就趕緊帶他去胸科醫院看醫生。醫生讓他先去做檢查,又是拍片子,又是照CT,連核磁共振都做了,錢花了不少,卻查不出他得了什麽病。”

劉偉被他丈夫的病情所吸引,急問:“醫生怎麽說?”

“醫生說,我們沒見過這種病,你還是帶他去北京看看吧。”

“去北京了嗎?”劉偉急切地問。

“去了。”

“北京的醫生怎麽說?”

“塵肺病。”

劉偉頭一次聽說這個病,便問:“這是什麽病?”

“塵肺病。”老板娘先重複了一遍病名,又逐字解釋,“塵土的塵,肺癆的肺,塵肺病。”

“什麽意思?”

“我也不懂。醫生說,跟他的工作有關。”

“那……怎麽治療呢?”

“醫生說,現在對這種病沒有好辦法,隻能自己注意。遠離汙染源,多呼吸清新空氣,最好能在海邊或者森林邊上生活。”老板娘頓了頓,又罵,“這不是廢話嘛!咱們這裏哪有海?哪有森林?再說,小王哪能離開工作?飯不要吃了麽?孩子不要養了麽?”說著,老板娘又急得嚶嚶地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