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曉三十兩的價碼一出,本是熱情待客的掌櫃陷入了沉默。
【恭喜宿主獲得精打細算稱號,是否佩戴?(是/否)】
稱號?
薑曉集中精神,在腦海中長按閃閃發光的稱號。
【可佩戴稱號:精打細算(可升級)
開源雖好,節流甚佳。稱號佩戴期間,每日可獲得豐厚獎勵。】
“666會給豐厚獎勵?佩戴……吧。”薑曉雖直覺這稱號是個雞肋,身體還是很誠實地選擇了佩戴。
【您已佩戴精打細算稱號,獲得今日獎勵:十文錢。】
【附加窮酸BUFF(時效十二時辰):您精打細算的眉眼,閃爍著智慧的光芒,讓人不自覺的使用銅板與您進行交易。】
薑曉:“……這是來搞笑的嗎?”
【宿主經過堅持佩戴,可實現稱號升級創收,這是三月三節日限時福利呦。】
薑曉:“……謝謝啊。”我可去你的吧。
“小娘子識貨,想必也明白這是真正的好鞭,難得入了小娘子的貴眼。請瞧這柄部的墨玉,可是上好的岫玉,獨這鞭柄都不止這價錢了。”
江衡咬咬牙,“貴客初次登門,既是真心喜歡,我便做個人情,四萬錢絕不能再少了。”
“岫玉?”薑曉剛隻顧著體驗鞭子的手感,這才注意到柄部確實是由好玉製成,仔細觀察了下這刻有雲紋的柄部。
“那我出五萬錢,這是五十兩。”說著,薑曉從荷包中取出一錠銀子。
岑家買輪椅時,正好付了兩錠五十兩的雪花銀。
不過BUFF生效的還真快,掌櫃這就改口以銅板為單位了。
自己的係統胡鬧,還能怎麽辦,隻能“寵”著了。
大曆朝如今國泰民安,貨幣兌換比例固定。
一兩銀子等於一千文,也就是一貫錢,四萬錢便是四十兩銀子。
“多謝小娘子……五萬錢?”
江衡看著眼前的銀子,猶豫著收下了。
這小娘子剛還伶牙俐齒地壓低價格,現在卻幹脆利索地多掏了一萬文?
這幹淨的眉眼也不像是個傻的啊?
或許是富貴人家獨特的做派?
薑曉看著店家疑惑的模樣,輕笑了下,“我原本隻願出三萬文買這鞭子。”
江衡聞言,不由得捂緊剛收入懷中的銀子。
“但我看店家你是真心愛惜兵器。兵器行大多用便宜的菘子塗抹劍身,加以保護,刀劍放置在店中時已是夠用。但我剛注意到,這店中即便是普通刀劍都塗了䴙鵜膏,對兵器好卻成本極高。”
如此良心的兵器行,可是不多見的。
江衡聽到眼前的年輕女子指出了這點,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清瘦的臉上瞬間笑出很多褶子:“多謝小娘子稱讚。”
“剛才那峨眉刺也是嵌了翡翠的,店家開的是兵器行,難不成對珠寶玉石也有研究?”薑曉問道。
“不瞞小娘子說,樂平縣雖是縣城但臨近永定城,貴人不少,以珠寶玉石做裝飾更得貴人青睞。我對這些隻懂皮毛,入手珠寶玉石打造新兵器,或是購進裝飾有珠寶玉石的兵器,都是要請人鑒定把關的。”
“店家剛說這鞭子柄部是岫玉。正是因為這好玉,我才沒有堅持出三萬文。出五萬錢,是因為這是貨真價實的和田墨玉,店家鑒定有偏差,我卻不忍隱瞞。”
江衡聞言,不由整肅麵容,對薑曉作了一揖,“在下江衡,還請賜教。”
“江掌櫃嚴重了。岫玉雖也產在和田的玉河裏,但不透光也沒油性。而和田墨玉以全黑為貴,黑如純漆,細如羊脂。”
薑曉將鞭子的柄部,朝向室內有光線的地方。
“它是石墨入侵進白玉所成,所以用光打進去可看到玉的邊緣透光,白玉地張上有星星點點的黑色。說起來雖然容易,但它們實在太相像了,還有奸商將煙青玉充作墨玉的,隻能多看、多品。”
“受教了,沒想到小娘子年紀輕輕,竟懂得如此多。”
薑曉看江掌櫃滿麵紅光,想到他說平日要找專人鑒定,不失為一個商機,靈機一動:
“我自幼喜歡擺弄珍寶奇珍,後來在外行走過幾年,領略各地風土人情,也對珠寶玉石進行過研究。”
薑曉這鑒定技能的實踐來源,想來也是奇妙,竟是同書中男主秦鶴軒有幾分淵源。
“姑娘好見識!不過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砍價的,姑娘莫不是家中銀子太多?”
自另一側的兵器架旁,閃過一身姿挺拔的年輕人,邊撫掌稱道邊走近薑曉。
男子手中旋著一支竹折扇,姿容豔麗卻多了三分不羈,一副瀟灑大方的世家公子相。
“在下顧尋南,敢問姑娘芳名?”
來人像是沒有看到薑曉嫌棄的神色,輕佻的雙眸緊緊盯著薑曉,聲音散漫地問道。
清風竹折扇,絕豔顧尋南……
莫不是書中男主秦鶴軒的隊友,青山派的少掌門?
都怪今日出門沒看黃曆,怎麽碰上這人了。
薑曉心中警鈴大作,正欲後退一步,卻聽到身後極其冷淡的一聲嗬斥。
“胡鬧!”
顧尋南“哎呦”一聲,折扇墜地,他捂著手腕瞪視向薑曉身後。
“我隻是同美人搭個話,秦兄你著實不解風情。”
顧尋南像隻泄了氣的鬥雞,邊彎腰拾起地上折扇,邊不滿地嘟囔道。
秦兄?!
薑曉身子有些僵直,心髒砰砰亂跳,定在原地沒有立即回頭。
自從薑曉來到這個世界,隻專心在大魔頭陸珩身邊勤勞種田。
因不曾接觸過書中的主角團,薑曉險些都要淡忘掉原身是如何亡故的。
薑曉身體中關於秦鶴軒的記憶,鋪天蓋地翻湧出來,衝擊得薑曉喉嚨泛起一股淡淡的甜腥味。
作為第一卷 就下線的炮灰反派,在薑曉初次登場後,作者卻花費了許多筆墨鋪開設定。
薑曉本是皇商薑家的二小姐,其父薑懷山正是薑氏的當家人。
雖然父親母親對薑曉很冷漠,但薑曉還是平平安安地長大了。
不著調卻細心教導薑曉課業的師父,還有自幼與她訂立婚約的秦家哥哥,都是薑曉心中重要之人。
可在薑曉十四歲時,尋上門來的薑亦柔,打破了平靜的生活。
行似弱柳扶風的薑亦柔,才是薑家的真千金。而薑曉的親生父母早亡,薑曉與薑家唯一的聯係,不過是薑曉的生父也姓薑。
薑懷山夫婦對薑曉素來冷淡,隻將一個荒蕪的田莊送給薑曉傍身。
薑曉被掃地出門並不意外,好在她還有秦家哥哥。
秦鶴軒是薑家世交之子,天之驕子品貌出眾,幼時便被藥王穀主看中,收為嫡傳弟子。
雖是翩翩少年郎,秦鶴軒卻總是著墨色衣衫,謹遵禮法不苟言笑。
像個刻板的教書先生。
每次秦鶴軒登門,薑曉總喜歡像小尾巴一樣跟在他身後,“秦家哥哥,你何時來迎娶我呀。”
“胡鬧!”秦鶴軒被纏得不耐,便會冷斥一聲。
薑曉並不在意,隻是笑嘻嘻地閉上眼睛,輕車熟路的攤開手掌,“禮物。”
“沒有。”秦鶴軒扭頭便走。
但薑曉的手心上,每次都會有新奇的珠寶玉石,紅潤透亮的天山寶石,晶瑩圓潤的南海珍珠……
“我就知道,我是秦家哥哥的心上人!”薑曉衝著青鬆般挺直的身影喚道。
秦鶴軒身子一歪,險些被平坦的地麵絆倒。
不過這一切,因當年秦鶴軒上門退婚結束了。
薑家依照一紙婚約,試圖讓秦鶴軒迎娶薑亦柔,但秦鶴軒隻依規矩表示:
“與我定下婚約的是薑伯父家的薑曉,如今世上已無此人,這紙婚約隻能作罷。”
此後原身隨師父雲遊,悉心習武……再到蒙麵妖女現世,無非是原身一人的心有不甘,愛而不得罷了。
依薑曉多年的閱文經驗判斷,蒙麵妖女這個角色,起初應是有大篇幅劇情的,隻是最後被作者棄用設定草草收尾。
但在這個真實的世界,萬物既已生成,便不斷地實現自洽。
薑曉理解這顆心的纏綿悱惻,卻也隻能對青梅竹馬的年少時光,一聲歎息。
原身與秦鶴軒在梨花林狹路相逢,被秦鶴軒毫不留情地廢掉武功……
麵具遮掩下的原身,唇角溢血倚靠樹幹,一心求死的場麵,至今還曆曆在目。
往事不可追。
對薑曉來說,捂好自己的小馬甲,好好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家裏的那群寶貝老母雞,還等著她回家喂食掏蛋……那群不下蛋的多餘公雞,還等著下鍋油炸呢。
薑曉揚起一抹明媚的笑容,回身凝視被喚作秦兄的男子。
果真天之驕子,麵目俊雅,皎皎如寒月。
手持的青霜劍,劍鞘通體月白色,隱約泛著淡色藍光。
“薑曉多謝……秦家哥哥出手相助。”
“你……”秦鶴軒聽到這一熟悉的稱呼,極短暫地怔了下,“回來了。”
薑曉打個招呼便打算脫身,卻不禁鼻尖一酸,就要落下淚來。
這是身體的本能反應,這顆心髒自懂事起便愛慕秦鶴軒,喜悅與辛酸早已刻入骨髓。
忍住!
眼淚要是落下,就不是分道揚鑣後的尷尬偶遇,而是活脫脫的舊情難舍了。
薑曉輕嗯了一聲,把新買的鞭子小心折好,行禮正欲離開:“家中雜事多,就不閑敘了。”
“薑曉?”顧尋南撫著扇柄,一臉八卦地湊近秦鶴軒,“那不就是秦兄以前的……”
啪。
一股勁風襲來,顧尋南的扇子再次墜地,他不禁哀嚎,“我的寶貝扇子!”
“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秦鶴軒收回微動的手,毫不客氣地回道。
兵器行的掌櫃江衡,看著年輕人玩鬧,笑嗬嗬地撥動算盤記賬。
“小娘子請留步,江某素來佩服爽直之人,本就是小店鑒別不清,這多出的一萬錢,我是不能收的。”
江衡邊說,邊從櫃台裏吃力地搬出十貫錢,順著台麵推到薑曉麵前:
“四萬錢,錢貨兩清……這一萬文銅錢雖是沉重,但小娘子定是喜歡的。”
大曆朝的銅錢質量穩定,在錢莊是當做天平砝碼使用的。
一貫錢有六斤重,六十多斤什麽概念?
滿滿一麻袋的大米,再加兩顆標準尺寸的榴蓮!
“那我就不客氣了。”薑曉額角跳了跳,將掌櫃推過來的銅錢,仔細收攏到包袱中。
“掌櫃你辦事不厚道吧,讓一個弱不禁風的姑娘背著十貫銅錢回家?”顧尋南目光落在薑曉的包袱上,難以置信地說道。
“薑小娘子明明更喜歡銅錢。”江掌櫃斜了眼跳腳的顧尋南。
“小店平日裏會找南街的琴揚珠寶行鑒定,江某觀小娘子對珠寶玉石頗有研究,不知今後有需要的話,可否幫忙鑒定一二?”
薑曉向顧尋南點頭致謝:“不妨事的。”
她沉吟片刻,“承蒙掌櫃抬愛,若我不忙時自然是可以。隻是我每日需要做許多事,珠寶鑒定大多不是一眼定音之事,須得慢慢研究不敢妄下定論。”
江掌櫃心下了然,看來這小娘子和自己一樣,是精打細算的愛財之人:
“那是自然,江某絕不能白白耽誤小娘子時間,工時費會按照珠寶行的市價。隻是不知日後有需要時,去哪裏尋小娘子?”
“我住在泰康村,到村裏一問便知,我還有事先走了,改日再請掌櫃推薦好物件。”
如今的住址沒什麽好遮掩的,秦鶴軒若是有心知道,根本不是秘密。
“薑小娘子慢走,有時間多來小店看看,小店經常會上些優質的新品。”江掌櫃笑著點頭,將薑曉送出門。
“哎呀,我二人幫忙搬銅錢吧!”顧尋南看薑曉點頭致意離開,著急地拽著呆若木雞的秦鶴軒出門了。
三人走後,店小二好奇地問江衡:“掌櫃的,這小娘子雖是聰慧大方,畢竟年紀小,你真放心讓她做鑒定啊?”
江衡仍是盯著櫃台上的賬簿,撥弄算盤,“自然得先讓珠寶行看過,再試試她的本事。她雖說的頭頭是道,但一麵之交不可輕信呐。”
“不過掌櫃的,你找給小娘子現銀不好嗎?那個墨衣俠士看到那堆銅錢時,臉都黑成鍋底了,我剛才好怕的。”
為什麽?!
江衡緊張地吞了下口水,小胡子不住地顫抖:
“我也不曉得啊……剛像是被人下了降頭一般,快!快去尋位仙師替我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