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曉二人雖不知為何, 還是連忙回禮,“常園戶客氣了。”
“總之我家娘子對這炸雞、茶葉蛋十分滿意,謝過了。”常園戶樂嗬嗬地說道。
薑曉心中明晰了幾分, 原來是畏懼妻子的耙耳朵,實打實勝利的一天。
“你們初到此處出攤, 我免不得嘴碎再多說一句。”常園戶指了指略高些山丘上的繡錦帷幕。
“聽說那邊都是副都有頭有臉的人物, 還是南衙千羽衛護送的,咱小老百姓千萬要繞道走不要去招惹。”
大曆的副都城,就是距縣城不遠的永定城。
“喔?可是葉書文統領的南衙千羽衛?”本是一直安靜打下手的陸珩, 突然感興趣地摻言。
“郎君是說雲麾將軍嗎?坊間早都傳言他戰亡了,如今是葉將軍的副將統領千羽衛。”常園戶雖是一介商戶,卻因林木花卉的手藝,與縣城有臉麵的官家、富戶有往來, 消息自然比旁人靈通些。
“可惜了可惜了……大過節的不說這些了,我先走了,祝生意興隆。”常園戶搖頭歎息一聲,告辭離開了。
聽到常園戶提到雲麾將軍, 薑曉險些嘖嘖兩聲。
戰什麽亡呀,不久後的論劍大會,這雲麾將軍還要登場的。
原書中本就是江湖朝堂勢力交織, 雖然自從薑曉來到這裏後, 一直在同江湖勢力打交道, 見過的最大的朝廷官員就是縣學的林學官了。
葉書文年少時一戰成名,素有不敗威名的雲麾將軍。
後奉詔接任南衙千羽衛將軍一職, 掌執禦刀宿衛侍從, 行事果決、不近人情是出了名的。
武林秘寶之一的居魂劍, 就是葉書文展示到世人眼前的, 他在論劍大會上表示自己今後不再上戰場,故以寶劍贈天下英雄。
雲麾將軍驚豔登場,卻也是逝如流星,飄然而去徒留下身後一場,因爭奪秘寶而掀起的血雨腥風。
“姑娘怎麽又發呆了?”陸珩打掃好了地上的殘渣,發現薑曉手托著香腮,仍在神遊太虛。
“沒有發呆,起得太早有些困了。”薑曉抿唇笑笑。
薑曉正在琢磨,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朝廷何嚐不是一個龐大的組織。
原書中一場江湖格局的大洗牌,大多數江湖勢力的背後,都有相應朝堂勢力的支持。
江湖與朝堂相互影響,促進、壓製、互利……輪番登場。
可《寒霜劍落》的作者,真是一個套路用到底。
雲麾將軍是受人敬仰的正派,隻因自言已看破朝堂紛爭,便隨意在論劍大會把寶劍拿出去,引起江湖血雨腥風。
次年,陸珩作為琉焰教大魔頭,將武林至寶毒陣圖的消息放出,同樣引起大批貪婪的武林人士覬覦。
麵對各路人馬的劍拔弩張,大魔頭當眾將毒陣圖擲下不見底的山崖,一番殘酷的廝殺搶奪也拉開帷幕。
本是殊途的二人,卻皆是毫不留戀地,把人人趨之若鶩的秘寶扔出去,再引起江湖朝堂血雨腥風,就不能換個套路嗎?!
“我在想這雲麾將軍雖是蓋世英雄,卻不是一個好男人。”薑曉看陸珩仍在盯看自己,便扯出了另一件八卦。
作為一個平民百姓,她還是默默種田養家吧,江湖朝堂的水太深。
“這雲麾將軍與一清流之女訂有婚約,後因退親之事鬧得滿城風雨。”
“葉家上門退親時,曾將葉書文的話轉述地活靈活現,言辭間滿是涼薄,絲毫不念與女子相識一場的情誼。”
“我葉書文今日立誓,此生絕不娶沈繡進葉家門!”
薑曉既開了這話頭,瞧著陸珩認真聆聽的模樣,她便說了個盡興。
這些事倒也不是原著中才有的,大曆坊間都出話本子了,據說銷量還不錯。
“女子總是承受世人更多的偏見,很長一段時間,沈家小娘子頂著被人退親的名號,明裏暗裏受人指指點點。後來沈小娘子的阿娘亡故,她隨父親到越州赴任,遠離永定城,這便成了一段塵封往事。”
“愛恨交織,太可憐了。”薑曉接過陸珩遞過來的清茶,大大地飲了一口總結道。
“姑娘不必傷懷,這不過是朝廷權利相爭之下,演的一出戲罷了。”陸珩看到薑曉長籲短歎,掩住唇畔笑意,柔聲安撫道。
“替沈小娘子不甘心罷了,我要是沈繡定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將被雲麾將軍拋棄之言一一駁回。”
“若能這樣做,姑娘便舒心了?”
“當然了,這個多像話本呀,看過雲麾將軍和沈小娘子話本的,應有很多人想演這麽一出戲吧?”
陸珩看著薑曉憤憤的模樣,猜想她是聯想到了被竹馬秦鶴軒退親之事,傷春悲秋感同身受罷了。
陰魂不散的秦鶴軒。
陸珩將手指關節攥的發白卻恍若未覺,他隻是和煦地點點頭,“會有機會的。”
既然薑曉想演繹,可以考慮時間安排上。
今日是薑曉難得覺得放鬆的日子,雖然早早起床趕路,又要接待絡繹不絕的客人,很是疲累。
可薑曉看著逐漸鼓起來的錢袋,感受著係統屬性麵板,叮咚上漲的金錢統計數值,薑曉簡直快樂到飛起。
隻是客流量大了,什麽樣的客人都能遇得上。
頭戴金簪耳懸玉璫的老夫人,一把甩開要攙扶她的兒媳,下了香車親自來買茶葉蛋。
穿著體麵精致,花色卻有些俗氣,是墨綠豔紅相間的碎花麵紋,略帶銀色的頭發盤成結實的婦人頭,抹著噴香的頭油。
嘴角卻耷拉著,一臉苦相,微躬著身子步履蹣跚。
老夫人站在攤前用眼睛左右挑揀,毫不嫌費心費時,“哎呀小娘子你這個茶葉蛋裂縫了,便宜些,我就幫你收拾了吧。”
顧客就是上帝,薑曉謹遵這一條經商玉律,不厭其煩地給麵前的貴婦做解釋。
“茶葉蛋若想入味,必須煮熟後敲打出細縫,再浸泡湯汁方能香醇入味。”
站在一旁的兒媳看不下去,輕咳一聲端著架子,甩著絲帕命身側的婢子,“去買十顆回府。”
“你這個敗家的婆娘,我兒的家業遲早要被你敗掉!攤位有桌凳為何不坐,非要回家磨我的凳子?!”
兒媳雖是氣得牙癢,可也體諒婆大半輩子的不易,在外半真半假做出恭敬和順的模樣。
大曆以孝治國,夫君出身鄉野,好不容易通過科舉掙了前程,萬不可因這個老虔婆毀掉前程。
“母親訓誡的是,您先坐。”
老夫人這才滿意的哼了一聲,夯了一下折疊凳想挪個位置,卻發現推不動。
“這城裏的凳子,都在欺負我這個村裏來的!”
“我要回鄉下養雞,聽不懂嗎!”老夫人的眉頭鎖得更緊,唇角因向內抿起,越發顯得溝壑縱橫。
薑曉的耳朵被震得嗡嗡響,倒是陸珩氣定神閑地走過去,打開凳子緊釘在地上的鎖扣,幫老夫人把凳子挪到滿意的位置。
“我家的茶葉蛋,用的是村裏上好土雞下的蛋,還請老夫人好好嚐嚐。”
“是嗎?”本是氣呼呼的老夫人,平息了怒氣,在兒媳服侍下咬了一口茶葉蛋。
醇香細膩的蛋黃,絕對是鄉間奔跑的土雞養出來的,這才是家鄉的味道,甚至比她家雞下的蛋還要香。
兒子孝順給宅院裏圈養了雞,可是那樣的雞生出來的蛋,又柴又澀根本不香。
老夫人眼角有些濕潤,不再多言隻默默地吃完了手中的茶葉蛋。
她從鄉野來拚死拚活把兒子拉扯大,供養讀書成才,可兒子娶得兒媳又是大戶人家的,不虛張聲勢些怎麽能壓得住。
有多久沒有吃到鄉間的味道了?
“老夫人要用些沙棘汁嗎?是自家沙地裏長的。”薑曉看到老人家逐漸平和的神色,美食這能治愈人心,這不過是個思念故土的老人家。
衣著精致的兒媳看婆母冷靜下來,喜出望外趕忙說道:“要的。”
又看婆母仍是一臉柔和,兒媳便向薑曉問詢名姓,春遊日子一過,還可以到哪裏吃到這好雞蛋,是否有做店鋪的打算。
“娘子過譽了,喚我薑小娘子便可。”
遊山玩水素是文人墨客、富家親眷的一大休閑愛好。
此時旅遊產業尚不發達,可無人開拓的市場,便是最大的市場。
這老夫人看似刻薄,更多的是留戀鄉野風光,搞不好是農家樂的有力消費者。
薑曉便細細告知了泰康村的位置,並向婆媳二人推薦了一波,砒砂岩地貌的美麗獨特風光。
兒媳在閨中本就喜讀書籍,又聽聞是《大曆遊記》一書中記載的蓮池地貌,當下便起了興趣。
泰康村距縣城很近,一日足夠往返兼顧遊玩賞樂,她決定回家向夫君分說一二,找個機會去遊玩一趟,也能討婆母歡心讓夫君安心。
心滿意足的婆媳二人,相攜離去後,薑曉著實感慨了一番。
毫無血緣的兩家結了姻緣,著實要費心經營,單身雖有千般不好,可至少也有自由的這一點好處。
就說這眼前的三月三,也不知要成多少美滿姻緣,又要產生多少對相愛相殺的婆媳。
提到古代的婚姻嫁娶,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適齡男女毫無戀愛自由,是固有的刻板印象。
其實很多朝代都流行相親大會,在大曆朝除了燈火闌珊的元宵節,農曆三月三上巳節,也是傳統的情人節。
適齡的郎君,還有平日養在深閨的小娘子,選擇在這個日子紛紛外出踏青遊玩。
若是有幸情緣一線牽,男女二人皆屬意對方,則一起漫步水畔繼而折柳相贈。
待二人歸家後,可稟報父母托媒人說媒。
再依著“明媒正娶”的流程,直到把自由戀愛的二人送到洞房花燭夜,此舉同樣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不多時,小吃攤前行來一對璧人,身著靚麗襦裙的女子,手持團扇麵目含羞跟在男子身後。
搖著折扇的男子掃了價目表一眼,要了兩顆溫熱的茶葉蛋。
“多謝客官,二十文。”
男子接過紙袋整齊包裝的茶葉蛋,遞給身側麵目含春的女子一袋,“宋某觀姑娘談吐不凡,定也不願占宋某便宜,萍水相逢不好互占便宜,各自的茶葉蛋便各自付了吧。”
本是趨步跟在身後的小娘子,從荷包取出二十文錢,甩在桌案上轉身離開。
“本小姐都付了,宋郎君你好好吃,莫要噎著!”
薑曉抓起銅板數數,還多給了一個,“小娘子,給多了!”
“店家莫急,這算是賞錢。”自稱宋某的男子搖著折扇,緩步離開了。
薑曉忍不住多瞧了男子兩眼,這番操作,真是666啊。
【宿主喚666何事?】
“無事,歇著吧,不是在喊你。”
相親是否使用均攤製,向來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事,薑曉不欲多論。
可眼前這位送郎君,顯然是摸準了閨閣女子的脾性。
因為,這是他今天帶過來的第二位小娘子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