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玩笑，她連忙擺手拒絕，“算了，婆婆年紀大，到時候忙出病，大家都辛苦。”
孫麗芳這是有了經驗，前世婆婆嘴上說的好聽來照顧，拿了家庭開銷的大頭，除了周允石在家，其它日子見不到一點油水，說怕她吃胖不好生。
除此之外，這個“幫忙”的婆婆，今天不是胳膊疼，明天就是腰痛起不來床。
月子期間，孩子夜哭，婆婆就像聽不到似的，可她一旦煮好了夜宵，婆婆就能悠然轉醒，大大咧咧端走就吃。
本來哺乳期就容易餓，在婆婆“悉心照料”下，孫麗芳得了產後抑鬱，還落下一身月子病。就這樣，婆婆後來還到處宣揚自己的“苦勞”，罵他們沒良心。
連帶著周允石都是“有了媳婦忘了娘”。
靦腆害羞看起來像包子一樣的人在婆媳關係中，無論她怎麽解釋，最終都是被當做他人談資而已，茶餘飯後的笑話。
沒人在意你經曆了什麽，咬碎了牙都隻能往肚子裏吞。
周允石把女兒抱回房間，給小姑娘肚子蓋上薄被後，開了口，“媽說想來看孫女，說是給你打過電話了。”
電話？想孫女？
孫麗芳剛想反駁，婆婆打電話是要借錢，卻轉念一想，既然婆婆不說，那她為什麽要當這個傳話筒，把難題拋到她前麵。
仔細想想，婆婆那種人不可能是第一次“打秋風”，之前從周允石手裏拿走多少？這次找到她麵前目的是什麽？
既然她不說，那她就裝作不知道。
孫麗芳扯出一抹笑容，搖頭拒絕：“不行。”
周允石回頭，“嗯？”
這是妻子第一次反駁，他走過來準備跟她談談，也想知道今天她為什麽這麽奇怪？
然而，他的手還沒碰到肩膀，孫麗芳就抬頭看向他，“我不習慣跟其他人一起生活，你是知道的。”
就著男人的手，她順勢牽住，“而且我怕到時候如果有婆媳矛盾，你夾在中間受夾板氣，你說我能不心疼你嗎？”
男人手掌幹燥，眼神對視瞬間，怔了下。
麵前的孫麗芳素顏純淨，眼神平靜無辜，說話頭頭是道，跟過去遇事魯莽，喜歡獨自生悶氣的模樣判若兩人！
好像換了個殼子似的。
孫麗芳靜靜等待回複，她都這麽說了，丈夫能說不用心疼自己嗎？
經過前麵的試探，孫麗芳發現還是這招好使。
也挺好玩，不用自己做決定把問題拋給別人，真爽。
她頗為善解人意的做出退讓，心裏明兒清，周允石的潔癖說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上一世，自從婆婆住進家裏，恨不得把所有的角角落落扣一遍，熱情的要給兒子洗衣服，整天蹲守客廳沙發拉著兒子“話家常”種種行動下，周允石在公司忙得累了，幹脆不回家。
“你不介意，那我。。”
“停！”
周允石無奈的看了她一眼，笑了下，“你是不是以為我很傻？”
“。。。”
自知有演的成分，到底是管百號人的領導，孫麗芳沒驚訝這麽快被拆穿，不過這也是她的真實想法——
“我也不傻，家裏的錢你補貼誰給了多少，這些我都可以裝作不知道。”頓了頓，孫麗芳冷道：“但是我們是一家人，我不希望你什麽都瞞著我，行不行？”
空氣仿佛按了暫停鍵。
麵前的女人長發垂落而下，麵容冷寞，自嘲的牽起唇角：“算了，我早該知道。”
說完，她徑直走回房間。
周允石：“。。。”
這天，孫麗芳心緒突然打開，明明之前怎麽也睡不著的，重生後她一直戰戰兢兢，演戲演得都不像自己，卻在剛剛把自己的真實想法說出來。
挨著枕頭沉沉睡去，一夜無夢。
。
一大早，孫麗芳就拍醒女兒，到樓下買了早點。
小姑娘睡眼朦朧，坐上的士還沒緩過神，嘴裏咬著包子問孫麗芳：“媽媽，我們去醫院嗎？”
後又發覺買的早餐數量不對，坐直了身子往外看：“是要去看爺爺嗎？”
孫麗芳“嗯”了聲，摸摸女兒的頭。
周大海喝酒遛彎半夜沒注意，把膝蓋骨摔碎，下半身不能動彈，長期久坐肌肉腫脹，整個人跟發了麵的饅頭似的，判若兩人。小老婆奔著當富太太來的，哄男人很有一套，前前後後忙活哄得周大海把房本過戶轉給她後，拿著錢出門旅遊散心去了。
新媳婦見婆婆都不管，開始還做做樣子，後來幹脆把伺候的保姆辭了，周大海也是個要麵子的人，憋屎憋尿。
這才發現人老了，尊嚴是要用錢買的。
兒子周洋洋怕老婆，費勁九牛二虎才娶來的漂亮媳婦，隻能任由媳婦整日摔摔打打，指桑罵槐，讓他往東他不敢往西。
周大海忍不住跟兒媳起了爭執，當天還好，可兒子又不是每天在家，哪能時刻看著他。
再說，他也不願做拆人姻緣的壞老頭子。
兒媳婦罵他：“自古養老都是大兒子的事情，哪有小兒子養老的？一天這麽忙，對你我們已經仁至義盡，你能幹什麽？家裏的老狗死了還能燉了吃。。。”
兒媳婦是個狠角色，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鬧，整日哭哭啼啼還懷著孕。兒子周洋洋跪下來求他：“爹，大哥在海城過得好，不是說我不照顧你，這。。要不你先去他那住一陣，等甜甜生完。。。”
進退兩難，周大海這才厚著臉皮打通大兒子電話。
硬氣點想，小兒子說得也沒錯，當年供他讀書的錢也能蓋幾間房子，大兒子能把他像皮球一樣踢來踢去？那不是他的作風！他能有今天的風光體麵。。。是該多付出點。
打電話的時候，小兒子已經飛奔回了檢票口，把老子丟在候客大廳，連頭都沒敢回，仿佛晚一步就被惡鬼絆住了腿。
周大海摸著膝蓋心裏直發酸，直到有行過路人把他輪椅撞倒，才突的回過神。
果然大兒子來了，有司機有專車，他平時也見不到大兒子。
隻見過兩次，第三次他滿心歡喜打開門，來的是大兒媳婦。
周大海本來做好了被嘲諷被辱罵個狗血淋頭的的下場，誰想除了開門那會，大兒媳婦眼神從震怒到平靜以外，甚至後麵還問他想吃啥。
不愧是體麵人，他的一顆心就這麽放了一半，另一半是害怕大兒媳回去跟婆婆說，那個女人要是知道。。。
此刻周大海老淚縱橫：“是我糊塗，早知道不把房子給他們了，可你弟都二十五了，老家像他這個年紀都該是兩個孩子爸爸。。。再說當初的拆遷款一大半都被甜甜給她娘家弟弟娶媳婦，現在離婚，洋洋哪還娶得上媳婦？”
老人一會吐槽小兒子，一會兒又分析：洋洋也是沒臉見你們，他跟甜甜為我吵架，臉上被撓了幾口道子，你說他咋敢來？
即便孫麗芳不是第一次聽這件事，可她還是止不住的怒火，真把他們當冤大頭了？分錢的時候一分沒有，養老卻是你的責任跑不掉。
可當孫麗芳看到公公周大海縮著腦袋，窘迫的像一尊雕像立在輪椅上——
在公公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前世的她也是這麽。。。
可氣又可悲，誰都有老的時候，難道沒錢就不養老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