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容楚一整天都沒有出現。

李容楚離開的第二天,她見到了李齊鹿。

她做夢都沒想到自己會在昭陽宮中見到李齊鹿。

李齊鹿站在她麵前的時候,她震驚地問:“你怎麽會在這裏?你是偷偷進來的嗎?”

李齊鹿搖了搖頭:“不是,我是光明正大走進來的。”

光明正大地走進來見她,這在以前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莫說李齊鹿,就算父親還活在世上,也沒法子光明正大進宮來見自己的女兒。

她能光明正大走進昭陽宮,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李容楚特赦他來此。

李容楚特赦李齊鹿來昭陽宮,難道是因為她昨天刺激太過,所以李容楚放棄了她,想要讓李齊鹿帶她回靜王府?

不行,她還要替姐姐報仇,她怎麽可以離開。

因此不等李齊鹿表明來意,她先行說道:“我姐姐死了,我要為她報仇,所以我不能和你回靜王府。”

就算留在皇宮做一個罪奴,她也要留在姐姐死的地方,她要日日夜夜活在李容楚的眼皮底下,讓他難過,讓他傷心,讓他無法忘卻。

不能讓李容楚痛苦,姐姐會死不瞑目。

李齊鹿苦笑道:“我來見你並不是要帶你走。”

他想帶她走,李容楚也不可能同意。

薑玥愕然:“不是來帶我走,那是為了什麽?”

“邊疆戰事,我到宮裏來稟告戰況,後來他就讓我來勸勸你。”

“他怎麽會讓你來勸我?”

李容楚連薑樂山碰了自己都大動肝火的人,居然會讓她和李齊鹿私下相見,這也太不符合他的個性。

難道其中有什麽陰謀不成?

李齊鹿見她凝眉深思,笑了笑說:“你別想太多了,他讓我來勸你或許隻是因為他自己實在勸不了你了。”

她的個性有多剛烈,不僅李容楚知道,李齊鹿也十分清楚。

真的隻是這麽簡單嗎,薑玥也不知自己是否該相信。

“那麽你要勸我嗎?”

李齊鹿點了點頭:“我想勸你,人死不能複生,你節哀順變。”

“如果你時我呢?你的全家人都死了,就剩下你一個人,你能節哀順變嗎?”

當然不能!

李齊鹿為她感到悲哀,如果不是她自己說出來,她都沒有發現整個薑家隻剩下她一個人。

“雖然別的親人都不在了,但是你還有孩子。”

薑玥苦笑,哪裏又有什麽孩子。

“孩子沒有了。”

李齊鹿愕然:“孩子怎麽會沒有了呢?前些日子不是還好端端地嗎?”

薑玥痛苦地捂著腦袋:“不要問了,總之就是沒有了,以後也不會再有。”

“好,我不再問。”李齊鹿拍拍她的肩膀,“可是你姐姐是自己服毒而死,你並不能怪罪他。”

薑玥猛然推開李齊鹿:“不,你說得不對,如果不是他一再相逼,宋若梅怎麽會死?宋若梅不似,姐姐怎麽會服毒?所以歸根究底,罪魁禍首就是他。不單是他,還有我自己,我們都是逼死姐姐的凶手。”

李齊鹿見她如此激動,也就不再勸她。

“那麽你想要報仇嗎?”

“是。”她的語氣斬釘截鐵,“我一定要為我姐姐報仇,他最在意什麽我就毀滅什麽。”

“如果我們聯手呢?”李齊鹿突然道。

薑玥無比愕

然地看著他:“你……你說什麽?”

李齊鹿笑了笑:“你前幾日不是還說聯手嗎,我答應你,怎麽樣?”

薑玥怪異地看著他,她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透李齊鹿。

“你以前不是不肯答應我嗎?為什麽突然答應?”

如果李齊鹿說是為了她,她覺得自己不會相信,如果是李容楚說為了她,她就會相信。

可恨,她怎麽又想到李容楚。

李齊鹿看向旁邊的一旁花樹,故意回避她的目光:“你說得沒錯,其實我也想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幾日我想清楚了。”

薑玥看著他的背影,前幾日她廢了那麽多口舌他都沒有絲毫動搖,可是幾日不見,他居然一下子就像清楚,她實在不能理解。

“怎麽樣,你需要報仇,我想要那個位子,你肯還是不肯呢?”他驟然回過頭,目光如兩道明亮的劍光直往她心裏鑽。

她情不自禁地握住胸口,機會就在眼前,抓住了李容楚就一敗塗地,抓不住她可能還要忍受十年二十年的痛苦。

“好,我答應你。”

李齊鹿又笑了,這一次的笑容帶了一點邪魅,一點不像平常的李齊鹿。

“我保證你不會後悔你的決定。”

後悔不後悔並不重要,因為再後悔的事情,也比不過姐姐的死亡帶給她的後悔。

“你說,你要我做什麽?”她的目光堅定。

李齊鹿道:“把另一半虎符偷給我。”

“好。”

她飛速地回答,生怕一個遲疑自己就會後悔。

“那麽你也回去告訴他,你已經勸好了我。”

“我知道了。”

勸完薑玥,李齊鹿便回正元宮複命。

書房內寂靜無聲,李齊鹿走後李容楚的眼睛一直盯在一本無聊的書上。

這一次他沒有派人監聽,但是即便如此,他也明白他們說了些什麽。

李齊鹿能夠勸動她,絕對不是因為李齊鹿的苦口婆心,他們之間必然達成了某種交易。

為了報複她不惜和李齊鹿達成交易,她到底是有多恨她。

明明知道這樣的勸說是飲鴆止渴,悲哀的是他除了這個辦法,沒有第二個選擇。

到了無路可走的境地,即便是飲鴆止渴,他也必須承受。

她的頭又開始疼了,因為他的頭也在疼,因為心火的緣故,他輕易能夠感受她的冷暖飽饑,喜怒哀樂。

他想吃一點藥,可又懶得讓人去找太醫,最後喝了一杯冰冷的茶水,強忍疼痛。

無論如何,她總算能夠平靜幾日。

他把高淵喊進來,派他去把她挪回明月宮,希望她換一個環境的同時也能夠換一個心情。

薑玥回到明月宮的時候,李容楚已經在她的寢殿之中。

綠蠟和柳兒驟然發現李容楚坐在椅子上喝茶,替薑玥解下梅色的鬥篷,靜靜離開。

薑玥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想著既然已經做出決定,就要做出一點態度來,不然真的被李容楚趕出宮,也不是什麽好結果。

她做好心裏建設,於是走上前裝作若無其事地問:“他走了嗎?”

他指的自然是李齊鹿,李容楚既然讓李齊鹿來見她,她若表現的遮遮掩掩,李容楚反而起疑心。

李容楚強顏歡笑:“走了,走了好一會兒了,你找他還有事情嗎?”

“沒有了。”她主動走到他麵前,在他身邊坐下,“他來

勸我的時候提了一句邊疆戰亂,很棘手嗎?”

她突然對薑舒的事情隻字不提,李容楚反而忐忑。

“你怎麽不說話?”

她觀察著他的臉色,敏感地察覺到他的異常。

李容楚笑了笑:“邊疆的戰事不過就是這個樣子,總沒有一個長久的安定,也不算什麽棘手的事情。”

薑玥試探著伸了伸手,最後還是主動握著他的手。

“雖然你不說,但我也知道戰爭有多討厭,無論如何我相信你一定會贏。”

她握著他的手腕,他的手握著那滾燙的杯子。

明明是滾燙的被子,可為什麽他覺得他的手背比手心更熱呢?

他望著杯子裏她為他打氣的倒影,嘴角輕輕上揚。

“你希望我贏嗎?”

他問茶水裏的她的影子,碧瑩瑩的茶水可以模糊掉她的真實,此時此刻,他情願活在一個虛假的世界裏。

薑玥怪異幾秒,發現不對後立刻恢複正常神色:“我當然希望你贏。”

李容楚突然伸手去摸她的發:“我們好像很久沒有像今天似的平平靜靜談過話了。”

真的是很久了,自從她從老虎山回來,一切都變了,變得那麽快,變得讓人應接不暇。唯一沒變的是她還活著,她還在他身邊。盡管前行的路上有無數鋒銳的碎片,有無數的痛楚需要承受,但是她還健健康康地在他身邊,這就足夠了。

薑玥呆了一下,她表麵偽裝的再好,內裏終究虛的。

李容楚突然問這麽奇怪的問題, 難道他已經知道了她和李齊鹿的約定?

她猜不到他是真的不知情,還是知情之後暫且忍耐,等抓到真憑實據後再收拾她。

李容楚見她不回答,再問一次:“如果有一天我輸了你怎麽辦?”

他的眼神太鋒銳,她已經試圖回避。

“勝敗乃兵家常事,輸了再贏回來就是。”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呢?”

如果有一天他死了?

薑玥雙手微微顫抖,她從桌上拿起一隻雪裏紅梅的被子,也給自己倒了一杯滾燙的茶水。

她仰頭才要喝,李容楚伸手拿過來。

“太燙了,一會兒再喝。”

拿杯子的時候,李容楚注意到她手背上的血痕。

“你的手怎麽了?”

“沒什麽,不知哪裏碰了一下。”

她那袖子遮了遮手背傷的血痕,不是碰傷,而是她自己咬傷。

李容楚捏住杯子的指節發白,他緩緩擱下他那杯茶,用平靜地聲音說:“以後小心一點。”

薑玥沒有說話,李容楚奪過她受傷的那隻手用力攥著:“你還是沒有回答我,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會怎麽辦?”

薑玥掙也掙不開,最後也懶得掙了。

“別胡說了。”

李容楚道:“你既然沒有答案,那我換一種方式來問,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會改嫁嗎?”

薑玥斬釘截鐵:“不會。”

她又不是傻瓜,怎麽會在這個時和他做對。

“不,你要改嫁。”

薑玥皺眉:“你說什麽?”

李容楚道:“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希望剩下的日子你能好好活著,找一個真心真意待你好的人,照顧你保護你,否則我死也不會安心。”

薑玥第一反應是他在試探自己,雖然表情控製住了,但她心裏早已冷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