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薑玥再也不會回來,可是腳步聲再次響起,她重新回到他的身邊。
她的頭發有些淩亂,氣喘籲籲地坐在他下麵的一級台階上。
“不要開城門,我求你,不要開宮門。”
“為什麽?”他仿佛已經有了幾分把握,目光灼灼地注視著她。
“因為……因為我不想你輸。”
終於說了初來,沒有最初預計的痛苦,反而是難得的輕鬆。
李容楚的眼眶瞬間濕潤,等了這麽久,原來她並不曾放棄。
可是無論她是否放棄,他都已經做出了決定。
“你來晚了,城門已經開了,非但城門開了,宮門也開了。”
薑玥麵色大變,手冷心冷。
“開了!”
怎麽會這樣!
主動開城門宮門,李齊鹿簡直是不菲一兵一卒就可以攻進皇宮。
李容楚還是一如既往地平靜:“於我而言輸贏並不重要,我看過太多屍橫遍野,有生之年再也不願意看到。”
明明是大禍臨頭,可是見他從容以對,她內心的慌亂也漸漸消弭。
左不過就是一死,她心情平複之後往上挪動了一個台階,和李容楚並肩而坐。
李容楚道:“你還不走嗎?”
“是,不走。”她非但不走,她還依偎在李容楚的身邊。
“為什麽不走?就算你想見到他,也要等諸事落定之後。”
“我不想見到他。”
在她心中,李齊鹿早已不是她認識的那個阿霍。
“既然不想見到她,就該先找個地方避一下。你回明月宮吧,那裏很安全,我派了人保護你。”
薑玥緊緊地抱著他的手臂:“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話嗎?”
“什麽話?”
她的每一句話他都記住,有時候記得太深刻,都分不清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我說我會和你風雨同舟!”
李容楚渾身一震,捧起她的臉問。
“你說真的還是假的?”
幾個月不見,他麵容變得清臒,她心裏一疼,主動上前在他的額印下一吻。
唯有在如此危機的時刻,她才能夠放下姐姐的仇恨,李齊鹿攻城,她一開始怨恨,可現在竟有些感激他。
“你以前怪我不遵守承諾,這一次不會了。”
“那你姐姐的仇呢?”他的聲音沙啞,似乎不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
薑玥實在不願意聽他提及姐姐。
她吸了一口氣,道:“你不是已經打開宮門了麽,姐姐的仇哪裏還有機會算,等到了地下,你自己請求姐姐的寬恕吧。”
她正說著,突然一個好聽的聲音在殿內響起。
“不用到地下了,到地下也見不著她。”
他們兩個都太專注,竟沒有發現有人進殿。
等發現的時候,那個人已經出現在她麵前。
“薑樂山!”
看著來人的麵容,李容楚脫口而出“薑樂山”三個字。
薑玥訝然,不禁問李容楚:“你認得我哥哥?”
原來他是薑玥的哥哥。
“不認得。”他微微皺眉,“薑樂山是他的名字嗎?”
薑玥看看薑樂山再看看李容楚,不解地回答:“是。”
李容楚比薑玥還不解其中:“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說出名字。”
李容楚不知道,可薑樂山一清二楚。
比起上次相見時的劍拔弩張,今日相見他們之間和平許多。
“你今天還是來帶她走的嗎?”
薑樂山問薑玥:“你肯跟我走嗎?”
薑玥沒有任何猶豫地搖頭:“這一次怕是不行了,我要陪著他。”
“死性不改!”薑樂山罵了她一聲,轉而對李容楚說,“不是我不肯帶她走,是她自己不肯走。”
李容楚想勸薑樂山帶她走,薑玥還刻意地打斷,並且問薑樂山:“你方才說姐姐的什麽事情,我沒有聽懂。”
薑樂山道:“說起你姐姐,還要再提一提宋若梅,他們兩個現在已經在一個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過起了神仙眷侶的日子。”
薑玥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跳起來抓住薑樂山問:“你是說真的嗎?姐姐沒有死?宋若梅也沒有死?這怎麽可能?”
“還記得假死藥嗎?”薑樂山笑道,“她能玩一次這樣的把戲,就能玩第二次,潛月庵的藥也是我給她弄來,之所以失敗,實在是因為隊友無用。”
姐姐還活著,薑玥自己也仿佛死而複生了。
因為心悅興奮到極點,即使被罵也分外開心。
“那宋若梅呢,他不是被崔傾城害死的嗎?”
“耍了同樣的把戲而已,你姐姐原本不想讓我告訴你她還活著的消息……”
不等薑樂山說完,薑玥強行打斷:“為什麽不讓你告訴我?”
就是因為她的離山,她這幾個月過得生不如死。
“她說唯有她死了你才肯原諒她做的錯事,所以不肯讓我告訴你。不過看在你們活不過今晚的份上,我就發發慈悲心。”薑樂山一向對李容楚沒什麽好感,此時也懶得再說什麽,從身上取出一瓶藥遞給薑玥,“我是來送解藥的,裏麵有四丸解藥,你服兩丸就可以。”
薑玥從她手裏接過天青色的小瓷瓶,奇怪地問:“什麽解藥?”
薑樂山三言兩語也解釋不清楚,隻道:“你服下之後自然就知道是什麽解藥,不過你既然要陪著他死,不服解藥也可以。我還要去找一個人,過會兒再回來。”
薑玥想再問幾句,可薑樂山似乎有些著急,不等她問出口,身形一閃已然不見了蹤跡。
薑玥收起了解藥,因為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東西,所以不敢隨便服用,想等薑樂山回來之後問清楚再用。
她重新回到李容楚身邊,蠟燭已經燒盡,可是月光如水灑在殿內。
她跪在李容楚麵前,滿心愧疚泛濫:“對不起,其實姐姐的死與你無關,是我連你一並怪罪了,還背叛了你,偷了你的虎符……”
李容楚把她拉到自己身邊,擁到自己懷中,月光下溫柔地撫摸著她的發:“原本就是我做錯了事情,其實你說得沒錯,我才是始作俑者。如果當初我耐心一點,你姐姐總有敢說出真相的那一日。”
他能夠原諒她,她內心無比感激。
她伏在她的習上台,雖然慶幸姐姐還活著,但是愧疚還是翻江倒海。
“好可惜,我害
你丟了江山。”
“可我一點也不覺得可惜,你又回到了身邊,沒有什麽比這更重要的了。”
他當初把虎符給李齊鹿的時候,李齊鹿甚至可以直接開口跟他要皇位。
對於皇位,他早已厭倦。
如果李齊鹿早早開口,他也可以早早知道她的真心。
雖然今日知道了,但畢竟還是晚了許久,他們得以團聚的時光,浪費一時一刻他都會心痛,可是未免關係再度惡化,他還是不得不浪費了這幾個月。
好在一切都回到了從前,自從石榴樹下一別,他所無比珍視的人,終於完完全全回到他的身邊。
殿外人聲聒噪,獵獵的火光頂替了月光,蠻橫地撕破了風。
可是即便如此,這一刻也是他們人生中更幸福的時光。
李齊鹿一身盔甲走進殿內,他的手下卻都留在了殿外。
火把上的熊熊的火焰映在她的臉上,薑玥望著他,卻恍若見到了那日使用魔劍的李齊鹿。
李容楚拍拍她的背,就這麽輕輕地一拍,她墜下了一滴淚。
今日縱然拚的一死,她也不能讓李齊鹿傷害李容楚。
她自己犯下的錯,自己來承受。
李容楚讓她起身,她便順從地起身。她轉過身偷偷拭去臉上的淚痕,等再回身的時候,李容楚已經走到李齊鹿的麵前,而李齊鹿手中的劍指向了李容楚的心髒。
她頓時麵色大變,奔跑到李容楚的麵前,擋住了李齊鹿的劍。
“你沒有資格殺他!”
李齊鹿麵色不悅:“這麽快你就忘記你姐姐的仇恨了嗎?讓開。”
薑玥不讓:“我的仇恨我自己可以動手,但是我可以動手,你不可以動手,你不是說過麽,他救過你的命。”
“我沒有救過他的命。”李容楚突然出聲。
薑玥頓時變色,李容楚居然沒有救過李齊鹿的命,難道李齊鹿從前是騙她嗎?
或許是吧,否則也不會攻入城中,可他當初為什麽又要騙她呢?
李齊鹿的臉色比薑玥的臉色更難道,可他不能直接問李容楚為什麽說沒有救過他的命。
李容楚好似看透他的心思,毫不避諱地說:“我救得是李齊鹿,而不是你這個怪物!”
薑玥聽不懂李容楚再說什麽。
“什麽怪物?”
他說話的聲音是李齊鹿的聲音,長著一張臉是李齊鹿的臉,難道他是另外一個人。
李容楚還來不及解開薑玥的疑惑,李齊鹿突然大喝一聲:“你從頭至尾都看不起我,所以才把令牌給我,你從來沒有把我當成一個真正的對手。既然如此,我就偏要你死在我的劍下。”
李容楚把薑玥推到身後,冷笑著走到他麵前。
“不要為自己做錯事找那麽多別人的理由!別人是否看得起你,都不是你忘恩負義的理由。想要那個皇位,是你最真實的想法,承認自己的想法並不可恥,承認自己的錯誤的事情也不可恥。”
李齊鹿悚然一驚:“你說承認錯誤,什麽錯誤?”
“你做的那件事情,問他不如問我!”薑樂山抱著懷裏的劍重新回到大殿,“李齊鹿,許久不見,上次約定的比試時間你沒有現身,今日我主動來找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