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玥心中莫名怪異,她直覺他們說的事情與她有關,於是追著薑樂山問:“到底他做錯的是什麽事情?”
薑樂山道:“為了回到滄國,他逼迫十一個手下服毒自盡。”
“你說真的還是假的?”
薑玥震驚地看著李齊鹿,然後再看看薑樂山,因為她認識的阿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可是她又不得不懷疑,即便她再不肯承認,她認識的阿霍都已經做了一件又一件令她失望的事情。
“你不是說人是我害死的嗎?原來是你自己害死的!”她激動地質問著李齊鹿,希望李齊鹿能夠立刻給她一個解釋。
李齊鹿的眼睛裏浮現出一層殺意,那殺意來自久遠的過去,來自血腥彌漫的北涼。
“我沒有騙你,人就是你害死的,騙你的人是他。”
他說著說著,突然出劍向薑玥刺去,因為李容楚早察覺出他的異常,迅疾出手,薑玥才躲過一劫。
“為什麽?為什麽?”
李齊鹿殺她她能夠接受,可是阿霍殺她他不能夠接受。
既然今日要殺她,當初為什麽又要救她?
李容楚以為她是被嚇住,不停地晃著她,喊著她的名字。
她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的時候,突然發現李齊鹿已經被薑樂山製服。
薑樂山的劍落在李齊鹿的脖子上,李齊鹿狼狽地跪在地上,難以置信地盯著地上斷做兩截的寶劍。
不可能,他明明已經練完魔劍最後一層,怎麽可能連一個最初學者都不如,一招就被薑樂山打倒?
回過神來的薑玥見此情景,突然大喝一聲:“不要殺他。”
“為什麽不要殺?”薑樂山奇怪而憤怒,“你沒有記起來的事情還躲著呢,他害死跟隨自己數年的親隨之後,為了擺脫內心的愧疚,甚至把罪名通通推到你身上。他不僅用謊言騙了別人,騙了他自己,他還用謊言來欺騙你,讓你來代他愧疚。”
“雖然事實如此,可他到底是阿霍。”
眼睜睜地看著阿霍死在她麵前,她於心不忍。
“是他告訴你他是阿霍嗎?”薑樂山問。
薑玥神色跳一下,薑樂山怎麽會如此發問。
“難道他不是阿霍嗎?”
薑樂山手裏的劍刺入李齊鹿的皮肉:“你再說一遍,你是阿霍嗎?”
“我當然是阿霍。”李齊鹿笑得肆無忌憚,全然不是尋常的模樣。
薑樂山道:“既然你是阿霍,那麽我告訴你一件有趣的事情,破解魔劍的這一絕招正是阿霍留下來。月滿則虧水滿則溢,他說等你練到登峰造極的時刻,這一招就可以出手。如果你是阿霍,那麽今日就是你自己害了自己,你還真是不幸。”
李齊鹿眼色轉為狠戾,他猛然望向李容楚:“沒想到那一招居然是你留下!”
李容楚回視著李齊鹿,把他當作阿霍,難道李齊鹿瘋了嗎?
李容楚對薑樂山道:“既然你的最後一招屬於別人,那麽我和你比試一場,你若輸了,他的命我來處置。”
麵對李容楚的提議,薑樂山還不曾開口,李齊鹿先不領情。
“早在我開始修煉魔劍之日起,李齊鹿就一點一點被我殺死,等我走火入魔那一日,他更是徹底死去
。我這具身體裏的李齊鹿是另一個李齊鹿,他和你仇深似海,所以不用你來假惺惺。”
薑玥終於從震驚中緩過來,李齊鹿把李容楚是阿霍,她雖然震驚,但是居然沒有任何懷疑。
她衝上前問李齊鹿:“你說他是阿霍,為什麽我記憶中的阿霍是你?”
回答她疑問的不是李齊鹿,而是薑樂山。
“因為你服了忘憂毒,每每毒性發作,你都可以隨意扭曲自己的記憶。”
“那麽你呢?”她突然抓住李容楚,“如果是真的,你為什麽也不記得?”
但凡他們之中有一個人記得,他們以前就不會出現那麽多的波折。
回答她的還是薑樂山。
“因為你用一筐蘿卜換他回來之後用心火為他續過命,所以你中毒也相當於他中毒。你們兩個倒是有趣,你先把心火給他,他又拿心火救你,沒賺什麽便宜,倒一起折了二十年壽命折進去。傻瓜配傻瓜,你們倒是天造地設。”
薑樂山沒好氣,若不是看在李容楚後來也犯傻的份上,他早就直接帶走薑玥,才不會讓她留在李容楚身邊這麽長的時日。
她的眼睛濕潤,抬手摸著李容楚的臉:“你真的是阿霍嗎?”
李容楚搖了搖頭:“不知道,或許是,或許不是,但我是或者不是真的那麽重要嗎?”
薑玥一怔,等她想通之後,綻放一個燦爛的笑容。
“並不重要,你曾經是誰不重要,我曾經是誰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後我們的心永遠在一起。”
“是,重要的是我們的心永遠在一起。即便有朝一日你忘記我,我也忘記了你,隻要我們的心在一起,縱使隔著千山萬水,我們依然可以重聚。”
作為旁觀者,薑樂山要吐了。
親眼見過他們旁若無人的表白之後,薑樂山終於不再嫉妒李容楚。
他打個激靈,雞皮疙瘩掉一地。
外麵傳來打鬥的聲音,夏立人進來,悄聲在李容楚耳邊說幾句話。
李容楚頷首,繼而對薑樂山道:“時間不多了,方才的提議你想好了嗎?我們比試一局,贏了他的性命歸我處置。”
薑樂山想了想,把功力已廢的李齊鹿交給李容楚。
“最後一招是你留給我的,本來就是你打敗了他。”
薑樂山把李齊鹿交給了李容楚,李容楚卻把李齊鹿交給了夏立人。
除了李齊鹿,李容楚交給夏立人的還有一道聖旨。
“可以讓十王進宮清除逆賊了。”
夏立人深深地看了李容楚一眼,沒有多說一個字,帶著李齊鹿和聖旨一並離開。
薑玥見夏立人最後那一眼意味深長,擔憂地問道:“那封聖旨上寫了什麽?要殺了靜王嗎?”
“十弟不會殺他,那是一道傳位詔書。”
“傳位!”
李容楚臉上掛著前所未有的輕鬆。
“過了今天,李容楚這個名字就會死在曆史上。”
薑玥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能夠遠走高飛,她求之不得。
她緊緊地握著他的手,滿心激動澎湃:“我會陪你一起死。”
番外。
哥哥緊緊地牽著我的手,我們逃出了北涼,逃出了沙漠,我們一直逃
一直逃。
睡夢之中屢屢出現被人追殺時的情形,然而醒來之後卻是被人追殺的現實。
我們逃出沙漠之後,沿著荒涼的古道,逃入茂密的樹林。
逃入密林之後的我早已成了驚弓之鳥,我甚至被幾隻在樹上采摘桃兒而猴子嚇得驚叫。
我的驚叫聲驚得樹上的鳥兒一陣亂飛,哥哥也被我驚到,趕緊拉著我到一個大樹後麵躲避。
他見我神情緊張,焦急地問我怎麽回事,我抱歉地搖了搖頭,說我隻是被猴子嚇到,他這才鬆了一口氣。
越往後走遇到的猴子越多,就是因為這處森林鮮少有人經過,所以哥哥才選擇走這天路。
才進密林的時候被嚇過一次之後,後麵我反而不怕那些活潑跳躍的小猴子。
能夠將紅塵亂世的爭鬥逐鹿一幹二淨地拋諸身後,它們比我活得快樂。
後來我的快樂轉變為嫉妒,我從地上撿起幾塊石子去丟那些小猴子,憑什麽它們可以快快樂樂的活著,而我卻悲慘中苦苦掙紮。
哥哥見我如此,有些生氣地嗬斥了我,我默默無言。把自己的憤怒發泄在無辜的猴子身上,我活該被嗬斥。
憤怒改變不了我的現狀,我的人生唯有逃亡這兩個字。
樹林中地勢起伏,也不知究竟跑了多久,突然我的腳下被石頭絆住,身子向前一傾,整個人就摔倒在地。
哥哥想扶起我再跑,我無力地擺擺手,這一路狂奔使盡了身上的力氣,我是再也跑不動。
我就勢揀了樹邊的一塊青石,坐著歇息一會兒。
哥哥也停下來,先向後觀察,看有沒有敵人追過來。等確定此地安全後,才疲憊地坐在我身邊,抬起胳膊,擦拭滿頭大汗。
“哥哥!”我氣喘籲籲地喊他,可僅喊了這一聲,我整個人便哽咽住,禁不住滿心酸楚。
北疆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我真害怕自己永遠不能回去。
如果就死在北涼,那我就再也見不到親人的麵。
我的親人甚至不知道我的屍骨埋葬在何方,那我該有多麽可憐。
非但我可憐,哥哥也可憐。
雖然我不知道哥哥究竟姓甚名誰,可是父親收養了哥哥這麽些年,我多少也從母親那裏得到隻言片語。
如果她推測的不錯,哥哥應該重臣家的遺孤,他的家族因為冤屈被皇上下令誅殺三族,而他是整個家族唯一逃出的血脈。
哥哥還沒有為他族人洗刷冤屈就陪著我客死異鄉,他比我可憐一千倍一萬倍。
我就一個人,無論死活都是一個人,可是他卻背負著一個家族的冤屈。
不行,我絕對不能放棄。我自己放棄沒有關係,但我不能連累哥哥。
我從地上撿起一段枯枝,舉止枯枝繼續前行。雖然我走得很慢,可哥哥始終沒有催促我。
我想如果沒有哥哥的陪伴,我可能真的會死在沙漠裏,死在密林之中。
費盡千辛萬苦,我們終於走出了密林。
走出密林還不足以令我多麽欣喜,令我無比欣喜的是李容楚帶著人在密林的盡頭等我。
曆經千辛萬苦,今朝再次重逢,李容楚亦如我一般激動。
“太好了!太好了!我終於找到了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