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熙來攘往的麥當勞裏,我低頭發呆。

永祺從人流裏毫不費力地擠出來,笑得好歡:“瞳瞳,你要的套餐。”放下手中盛滿食物的盤子,他坐在我身邊。

我頹廢地搖搖頭。

“吃啊,你不是餓嗎?怎麽不吃?”

我肚子確實在咕咕叫,但是對著麥當勞食欲全無。

怎麽可能有食欲,當我想起那個該死的賭注,還有永祺昨天可惡的話。

“永祺……”

“嗯?”

“你打算怎麽辦?”我轉頭:“那個……那個使喚一天的賭注……”

永祺看著我,眼裏忽然閃過叫我心悸的寒芒:“原來你是擔心那個啊。”他的笑容讓我忽然想起給雞拜年的黃鼠狼,當然,黃鼠狼要比他討人喜歡一點。

“少廢話,你直說打算怎麽樣。”

“還能怎麽樣?我昨天已經說了。”永祺懶洋洋歪在我小臂邊,蹭來蹭去撒嬌地說:“瞳瞳乖乖的什麽都不用做就行了。我照顧你一天,幫你打飯,幫你洗衣服,幫你洗澡,幫你脫衣服,幫你脫褲子,幫你……”

我冷冷聽到一半,忽然拿起一個漢堡包,送到永祺嘴邊。

“嗯?”永祺挑起眼,看看我。

“吃了它。”

“這不是你要吃的嗎?”永祺癟嘴:“我早吃飽了。”

“我叫你吃。”我瞪他一眼:“你答應過我什麽?”

永祺這才想起自己的諾言,他頓時從桌上把頭抬起來,仔仔細細打量我:“瞳瞳,你不會打算……”

“對啊,與其讓你幫我洗澡,不如我先把你撐死。”我把漢堡包送到他嘴邊,沉著臉:“說,賭注的事你怎麽辦?”

有生以來第一次知道,漢堡包居然也可以作為威脅的武器。

永祺看看漢堡包,又看看我,露出可憐兮兮的傻樣。我冷哼一聲,嗤笑著說:“當然,你要反悔,我也沒有辦法。那大家都反悔好了,你可以不吃我要你吃的東西,我也不用聽你一天使喚。”

“嘿嘿,瞳瞳……”永祺開始撓頭:“商量商量嘛。”

“沒什麽好商量的。”我虎起臉:“你打算不守諾言?那好,我……”

“不要不要,我吃就好。”永祺苦著臉把漢堡包接過來。

他剛剛吃下的兩個盒飯恐怕還哽在食道裏,苦著臉也是應該的。

我點點頭:“那你先把這個吃了,我再去多買五六個。”

他手上的漢堡立即掉到桌上。

“還要買?”永祺哭喪著臉,狠狠盯我一會,才咬牙道:“好,算你狠。那個賭注我不要了,不過說好,以後你給我的東西,我有權不吃。咱兩扯平!”

“好!一言為定。”我這才放心,心頭紮著的一條刺去了,立即笑眯眯把永祺手裏的漢堡包拿回來,咬了一大口:“哇,好香。”

永祺失望地在我手邊蹭來蹭去,當我吃飽喝足後他已經倒在桌子上睡著了。

“哼,懶蟲一條,反正你在這也是睡,在教室也是睡,就在這裏睡好了。”看看時間不早,我拿起書包,站起來往外走。

我一動,睡意正濃的永祺卻立即睜開了眼睛。

“要上課了?”他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拿起書包,跟在我後麵。

這人真怪,要睡的時候怎麽叫也不醒,不該醒時卻自動起來了。

我瞅他一眼:“等會上課,不許在我旁邊睡覺。”

“好!”

他回答得十分響亮,但上課不到十分鍾,他就在我身邊睡著了。

上課時班上許多人注意力都集中在我們身上,永祺當然毫不介意,我反正已經習慣了,也開始見怪不怪。

一堂課下來,永祺一直呼呼大睡,不時把我橫在桌上的手臂當成枕頭,小老虎一樣蹭來蹭去。

課中休息時,他恍惚有心靈感應般猛然豎起上身,扭頭看著我身後,那模樣活象有人侵犯他神聖的領地。我嚇了一跳,連忙轉頭,發現譚妙言不知道什麽時候無聲無息走到我身後。

“有事?”我問。

“沒有。”譚妙言沉吟:“想問問你好一點沒有。”

“都好了。”

“那……”他咳嗽兩聲,瞄瞄永祺,輕聲說:“聽說記過的那事,希望你不要太介意。我們才大一,如果到大四不重犯的話,是可以取消記過處分的。”

一提記過,我理解沮喪起來。

唉,記過,我居然被記過了……

“譚妙言,你說什麽不好?幹嘛過來刺激瞳瞳?”永祺粗聲粗氣對譚妙言低吼。

他一吼,原本故做不關心的同學都好奇地把目光移過來。

我狠拍永祺後腦:“隻有你最會刺激我。”我歎了一聲,轉頭對譚妙言說:“謝謝你的關心。我很好,什麽事都沒有。要上課了,你走開吧。”

我悶悶坐回位子,把下巴抵在桌上。

“瞳瞳,”永祺在旁邊學我把下巴抵在桌上,小聲說:“你不要難過,我會盡量幫你的。”

“閉嘴好不好?”我不耐煩:“管好你自己吧,不要忘了你也被記過了。”

永祺見我臉色不好,乖乖閉上嘴。

上課鈴又響,我卻有點困了,不住小雞啄米似的――――昨天根本沒有睡好,今天又受了刺激……

“瞳瞳,你困?”

我斜永祺一眼:“睡你的吧。”

他從桌上爬起來:“你睡吧,我幫你抄筆記。”

“有什麽條件?”

“沒有。”

我懷疑地瞅瞅他。

“不用了。”我搖頭:“用不著你幫忙。”這人隻會害我,要他幫忙絕對隻能幫倒忙。

“困了就睡吧。我可以幫你抄筆記。老師不會罵你的。”

被永祺勸了兩聲,我頭腦開始發昏。

“嗯,好吧。”我趴下,伏在桌子上。

“把頭枕在這。”他把手臂伸過來。

我老實不客氣,枕了上去。

別的先不管,睡一個好覺再說吧。

一覺無夢,睡得又香又甜,我打個哈欠,醒了過來。

耳邊已經少了老師的講課聲和同學上課的竊竊私語,恐怕已經下課了。

睜開眼,果然四周無人。

枕頭還在。

“瞳瞳,你醒了?”一張超級放大的臉湊過來,上麵居然還有兩隻大大的黑眼圈。

“哇!”我猛跳起來,雙手向外一推。

撲通!某人象塊大餅一樣掉在地上。

“哎喲,你幹什麽。虧我好心幫你當枕頭,啊,手都痹了,又酸又疼。”原來是何東平。

“怎麽是你?永祺呢?”我環視空****的教室。

他從地上行動遲緩地爬起來:“別跟我提那小子,他說要幫你打飯,又不想吵醒你,居然抓我來當枕頭。還這個要求那個要求,不許人家靠近你,不許我摸你的頭發……真是的,你又不是什麽寶貝,這麽小心幹嘛?”

“打飯?”我眨眨眼睛,再打個哈欠。

“對啊,打飯。”何東平嘀嘀咕咕:“早說了不要抓我當枕頭嘛。你可真暴力,昨天打我兩個黑眼圈,這下又害我屁股摔成兩瓣。”

我看他的臉,果然還留著兩隻熊貓眼,哈哈笑起來:“何東平,你還真嬌嫩,昨天打的今天還腫成這樣。”

“那是我免疫力好,誰象永祺和譚妙言那兩個,簡直就不是人類,他們那恢複能力……”何東平忽然看著我身後,臉色一變,嘻嘻笑起來:“我的糖醋排骨打來了?嘻嘻,我沒有罵你喔,瞳瞳還給你,一根頭發也沒有少。”

我轉頭,永祺滿頭大汗拿著三個飯盒從門口進來,象是從飯堂一路跑回來的。

“給,你要的糖醋排骨。”永祺把一個飯盒遞給何東平,忽然拽住他的領口低聲問:“譚妙言沒有來吧?”

“沒有。”

“那就好。”

何東平抱著飯盒一溜煙跑了,永祺向我走過來:“給,你的飯。老天,飯堂人好多,擠死我了。”

“哼,你總算知道幫人打飯有多辛苦。”我把飯盒接過去,掀開蓋子。

嗬嗬,好菜喔。

我瞪永祺一眼:“又叫那些女孩幫你打的?”

“當然不是,我自己擠進去的。”永祺無辜地拚命搖頭。

“吃完再回公寓,免得菜冷。”我坐上講台,捧著飯盒。

低頭吃一口青菜,永祺也跳上講台,和我並肩坐在一起。

“你下去,好擠。”我踢他膝蓋一下。

永祺往邊上縮一縮:“這樣不擠了吧?我要和瞳瞳一起坐。”

“你是三歲小朋友?幼稚!”

“瞳瞳……”永祺拿著飯盒根本沒有吃的意思,用手摩挲著盒麵,忽然用甜得發膩的聲音說:“你知不知道,我在三歲的時候,已經愛上你。”

“咳咳咳……”一粒米塞入氣管,我連咳不止。

永祺急忙拍我的背:“瞳瞳,你沒事吧?”

“永祺,就算你要說肉麻話,也請分時段進行。”我止住咳嗽,喝了一口永祺遞上來的水:“這樣不分時間地點地說,會危害他人性命的。”

“那什麽時候可以說?”他傻兮兮地撓頭。

我瞪了他半天,吐出幾個字:“為了我的胃口,你最好什麽時候都不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