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語氣並無波瀾，一點兒都沒有見到親人時的情緒波動。

劉乾元忍不住皺了皺眉。

這一次前往迎接長公主是父皇交給他的差事，他早就聽說父皇對這個長姐有多麽懷念，也知道在父皇心裏，暮雲長公主有多麽重要。

不然也不會每年都會派不少人前往南疆尋找長公主的蹤跡。

隻可惜，沒人找到她到底在哪。

如今已經過了二十年，卻不想對方突然冒出頭來，而且還是被李家之人率先找到。

“是的，姑姑。我叫劉乾元，是父皇的第四子，母妃是芮瑩。”他輕輕開口道。

他沒有提自己母妃的位份，隻是提起了母妃的名字。

李輕舟在一旁聽著自然明白他買弄的小聰明。

芮瑩。

又為令妃。

是劉覃唯一的真愛。

當年劉耀還隻不過是個藩王，而劉覃雖然是嫡子，但卻不受寵，劉耀甚至都想把他這個世子給他擼下去。

其中遭受到的暗害更是不少，若不是長公主一路保全他，怕是他世子之位早就落下了。

後來劉覃被人暗害，誣陷。

暮雲公主便自作主張把他送走，當時送往的地方便是範陽的一個小鎮。

而劉覃居住的地方便是當時範陽縣丞的芮思安的家，芮思安有一女名字叫做芮瑩，這便是劉覃心目中的最愛。

“你是瑩瑩的兒子？”車簾被輕輕掀開，一張婦人的麵容從馬車中露出。

一路行來，她滿身疲憊，然而渾身氣質依舊，一言一句間帶著不自知的高貴。

“姑姑還記得家母？”劉乾元不由得欣喜。

他就知道，父皇是不會騙他的。

父皇說如果姑姑對他不善，那麽隻用提起母親的名字，姑姑的態度肯定會緩和。

“自然記得，她是我手帕交，如果不是我，你父皇和母妃也不會相識。”暮雲公主回想起當年的事，就不由得歎息。

如果當年她沒有把劉覃送到範陽，如果劉覃不認識瑩瑩，那是不是兩人都會安好，瑩瑩也不會對劉覃一見傾心。

有時候想起來，她真不知道孽緣是不是躲不掉。

當年瑩瑩明知自己身份低微，當不了王府的世子妃，卻依舊跟在劉覃身邊，原本她可以嫁給一個平凡人，夫妻二人恩愛度過此生。

可是她選擇劉覃，明明是官家女，最終卻隻能為妾，更甚至在王府受到不少迫害，如果不是自己幫她良多，怕是她早就沒了。

“你母親如今怎樣了？”提起舊人，暮雲公主來了興趣。

“她曾是我的手帕交，也算是我在這京城裏唯一的摯友，你和她長的很像，脾氣也有點兒像，瑩瑩也是溫軟的性子，很是討人喜歡。”

暮雲公主記得芮瑩。

那個女子啊，天生爛漫，性格很是開朗，她從小飽讀詩書，身上帶著天生的書卷氣，行為舉止很是得體，雖然出身不高，但是卻被教養的很好。

抬頭再望向劉乾元。

真的是和芮瑩有點像。

“母妃她……已經仙逝了。”劉乾元提到這忍不住低了低頭，眼底劃過一絲清淚。

“什麽……她，什麽時候走的？”暮雲公主身形微動，眼眶有些微紅。

“她去了已經十幾年了。”劉乾元吸了一口氣，然後輕輕開口道：“那時我還年幼，她身體不好，後來每況日下，藥石無醫。”

李輕舟眼睛眯了眯。

那可不是單純的身體不好。

那是被人下了毒。

這個隱秘她還是清楚的，畢竟前世四皇子登基後第一件事，便是徹查令妃身死之事，當時領了令的便是周雲禪，所以自己倒是分外清楚。

四皇子出生後，劉覃對芮瑩榮寵不斷，當時還未立太子，而且中宮無子，眾人的視線自然轉移到四皇子的身上，都覺得他能夠坐上太子之位。

然而一次意外，令妃中毒，據說當時毀了半張臉，後來毒解了以後，然而臉上的疤也留了下來，自此不受帝寵，連帶著四皇子也無人問津。

這些隻不過是文獻記載的。

真是的情況是令妃的確毀了容，然而皇帝卻害怕她再被人暗害，所以故意疏遠了她，本以為這樣能夠保她周全。

可是誰知那幕後之人，卻根本不放過令妃，即便是她毀容，那人也在暗地裏偷偷給令妃下慢性毒藥。

因為在她看來，隻有死人才能真的不受寵。

這事兒在劉乾元登基後鬧的挺大的。

當時所有人都覺得這是皇後指使的。

可是真正查出來的時候卻讓眾人驚呆了，不是皇後，也不是後宮的任何一位嬪妃。

想到那幕後之人，李輕舟就不由得搖了搖頭。

隻能說後宮的這些人早就已經瘋了，損人不利己之事，他們做的比誰都爽快。

“起來吧。”暮雲公主歎了口氣：“早該想到她會是這樣的結果。”

她不是沒有勸過芮瑩。

一入皇家深似海，當時劉覃還是世子，然而劉家的後院早就鬧的不消停，不然她也不可能把親弟弟外送出去。

芮瑩從小受寵，沒見過外麵的那些爭鬥，更不知道人心有多麽險惡，她心軟，為人善良，更是善解人意，這樣的女子誰能不喜？

可是就因為她太善良了，才不適合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後宅。

“你母親為人太過善良，對人也是毫無防備，更是不懂後宅宮院中那些人心惡毒能到什麽地步。”其實早在芮瑩嫁給劉覃的時候，她就能夠預料到這個結局。

“還好，你能夠平安長大。”說完她下了馬車，然後把劉乾元輕輕的扶起來：“你長的很像你母親。”

“父皇也這麽說。”劉乾元笑了笑，麵色之上溫溫和和的，看樣子就像是一頭小綿羊一般。

“我希望你的性格不要和你母親一樣，太過善良和優柔寡斷並不是一件好事，在皇家，這些隻會讓你葬送性命。”暮雲公主看著他鄭重的開口道。

李輕舟眼底的冷笑都快如骨了。

他善良？

他優柔寡斷？

呸！

“啪嗒。”輕輕的一巴掌，拍在李輕舟的肩頭：“回頭。再看下去，小心讓他生疑。”李輕雲轉動馬身，及時擋在了李輕舟視線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