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惜羽和他眼睛對視了下, 挪到了門邊上,隻露出半張臉偷看他。

少年的一雙黑瞳深邃幽深,年

紀應該在十六七歲左右, 他的眼神含著與生俱來的陰冷, 讓人不由得感到害怕。

楚惜羽心裏咯噔一下,下意識地垂下了眸眼,他現在就像是一隻誤闖的小羔羊, 小心翼翼地打量少年。

這種感覺好熟悉。

他好像……一來就找到了。

楚惜羽不確定地想。

徐宴辭笑容很快消失,凝視著眼前小蘿卜頭似的他。

“你迷路了嗎?”

楚惜羽的小手扒著門, 他仰起頭, 懵了下才回答道, “嗯……是。”

“過來。”徐宴辭朝小團子伸出了一隻手,那隻手的手背還在流血。

楚惜羽猶豫了一下,挪動步子上前,步伐一深一淺的,晃晃悠悠地跑到了徐宴辭的跟前。

他站在徐宴辭的床邊, 看著私人醫院的護士進進出出地忙著, 不知在忙什麽,他現在處於幼崽期,理解能力好像都有點被限製了。

他看向徐宴辭的手,伸出兩根不大靈活的小手指捏住了被子的一角。

徐宴辭的手隨著他的動作而放下,肌膚是病態的白,他饒有興趣地問道, “你在幹什麽?”

楚惜羽踮起了腳尖,把被子蓋在了徐宴辭的手背上, 他認真地盯著被子好幾秒,才仰起頭, 童音軟軟的提醒他道,“你流血惹。”

他的尾音不自覺地拖長,這個年紀的幼崽雖然已經學會了說話,但有些詞還會帶著奶音說得模糊。

幼崽時期不僅限製了他的體力,還影響著他的聲音。

楚惜羽暗暗歎氣。

徐宴辭疏冷的臉上再次浮起一抹笑意,他伸出手,捏了捏楚惜羽Q團柔軟的雪腮。

徐宴辭第一次逗起小孩,他很快改捏臉為揉,“你叫什麽名字。”

楚惜羽伸出小手試圖製止他的暴行,“唔我叫楚惜羽。”

徐宴辭的手一頓,他凝視著楚惜羽的臉,輕聲說了句,“確實像。”

“嗯?”楚惜羽又被揉起了臉,他被捏著腮幫子導致說話的口齒都有些不清,“像森莫。”

“寶寶!!”江月芸的叫喊聲從長廊傳來,她焦急地踩著高跟鞋找來,“寶寶你在哪?”

楚惜羽聞聲抬頭,成功掙脫徐宴辭的魔爪,努力回應道:“媽媽,窩在這裏。”

楚惜羽想去找媽媽,卻被徐宴辭牽上了一隻小手。

江月芸衝進了病房,看見這一幕瞬間停住了腳步,她的目光從楚惜羽略過,投擲到徐宴辭的身上。

她的臉色明顯一愣,眼底含著意外之色,“宴辭……你,你醒了。”

楚惜羽呆呆地仰著腦袋,看看媽媽,又看看徐宴辭。

“?”

媽媽認識他。

“這裏是小叔叔的病房,你怎麽能跑到這裏來打擾他呢。”江月芸下意識地上前,抱住楚惜羽,看似是在責怪,實際是想讓他和徐宴辭拉開距離,“宴辭,你現在感覺怎麽樣,醫生剛才來過了吧?”

“嗯。”徐宴辭回答得簡潔,他對待江月芸明顯疏離了很多,他瞥向她懷裏抱著的小團子,“你和三哥的兒子?”

江月芸緊張地應道,“是……你還是第一次見他吧。”

徐宴辭說:“嗯,以前隻聽過他的名字。”

楚惜羽被抱著,他聽著兩人的對話,明亮的大眼睛開始變得呆愣。

1998前來科普:【徐宴辭,徐家第四子,你的爸爸楚城西是徐家的養子,在徐家排第三,按輩分論,你得管他叫叔叔。】

楚惜羽內心:啊?

【徐家在收養了楚城西幾年後就又有了幺子徐宴辭,他是家族中最被器重的兒子,常年居於國外,在半年前因意外昏迷至今,對了,這家醫院就是徐家的產業。】

也就是說。

徐宴辭醒來的時候,就看見了他。

楚惜羽的眸光怔怔的,內心的猜測又篤定了一分。

但是徐宴辭目前看來很正常,半點沒有任何怪物的特征。

楚惜羽趴在江月芸的肩頭,乖巧安靜地直打量著他。

“他有四歲了?”徐宴辭盯著他。

“還沒有,還有半年才滿四歲。”江月芸一手托著楚惜羽肉乎乎的小臉蛋,她客套地說,“那宴辭你就先好好休息,爸爸他們現在應該正在來的路上,孩子小,熬不住,我先帶他回去睡覺,等他睡了我再和你三哥一起來看你。”

江月芸雖然比徐宴辭大十來歲,但是她每每看到眼前這個陰冷的少年,心裏就會忍不住發怵。

“我沒什麽事。”徐宴辭靠回了床頭,“你不用再回來了。”

“那好,你要是有什麽需要幫忙的,隨時打電話給我,”江月芸抱著楚惜羽,一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道,“寶寶,和叔叔說再見。”

楚惜羽嘴巴張得圓圓的,打了個哈欠,朝他搖了搖小手掌,“叔叔再見。”

徐宴辭看向他,“嗯,再見。”

——

楚惜羽靠在江月芸的肩上,還好江月芸沒把他帶回那間病房,直接帶他走向了電梯口。

江月芸把他抱進了車裏的兒童椅上,楚惜羽伸出手給自己扣好安全扣。

江月芸看見了他衣服後麵被扯掉了一隻小翅膀,擔憂地皺起眉,說道:“寶寶,你剛才怎麽會在小叔叔的病房裏?”

楚惜羽奶聲回道,“我醒來,想照媽媽。”

江月芸心疼地把他摟進懷裏,“那衣服後麵是怎麽弄的呢?”

“不小心摔了一跤。”楚惜羽說。

江月芸睜大了眸子,檢查起楚惜羽的小腿,“那有沒有摔傷?”

楚惜羽眨巴一下眼睛,搖頭,“沒有,我自己站起來惹。”

江月芸看了一眼他腿上沒有傷口,才勉強放心,她皺眉盯著他的小臉半晌,囑咐他道,“寶寶,你以後少跟小叔叔玩,知道嗎?”

楚惜羽呆呆地問:“為什麽?”

“因為……因為小叔叔不喜歡小孩子,他出院了可能會回爺爺家和我們一起住,”江月芸說,“到時候,你少去打擾他,知道嗎?”

但是他怎麽看徐宴辭不像是不喜歡小孩的樣子。

楚惜羽還是乖巧的“哦”了一聲,點點頭。

回到家後已經是深夜。

楚惜羽以為自己睡不著了,沒想到江月芸陪他玩了兩個小時的積木後,他就又開始迷糊著眼睛,坐在地毯上發愣。

幼崽果然是覺多的年紀。

他在昏昏欲睡之時,被江月芸輕柔地抱回了房間,他的卡通床很柔軟,床邊擺滿了絨毛玩偶和變形玩具。

江月芸把一隻的毛絨小黃鴨放在了他的身邊,他立刻伸出手抱住了小黃鴨,和它一起進入了夢鄉。

……

楚惜羽睜眼醒來,後背拱著被子緩緩坐起,他揉了揉眼皮,發現江月芸又趁他睡著的時候給他換了一套衣服。

他穿著一身恐龍的毛絨套裝,臉蛋精致得就像個瓷娃娃,穿上後顯得他的手腳更加短小,他翻身下床,屁股後的恐龍尾巴也跟著一晃一晃的。

他來到了浴室,踩在小矮凳上給自己擠好了牙膏,他的牙膏是草莓味的,很好聞。

他對著仔細地左右上下刷刷,幾分鍾後就含了一口水,“咕嚕咕嚕”地漱口。

他又拿來一張洗臉毛巾,對著臉蛋仔細擦拭,他的動作很慢,洗好臉後,才慢慢地下了矮凳,蹦噠著去吃早餐。

江月芸剛打算來幫楚惜羽洗漱,就見他已經自己洗漱得幹幹淨淨的,她躬身牽上楚惜羽的小肉手,“寶寶,你自己刷的牙嗎?”

“嗯。”

楚惜羽點點頭,跟江月芸走出長廊。

江月芸一麵走一麵檢查他的小嘴,驚訝道,“寶寶真棒!”

徐宅比楚惜羽想象中的大很多,這裏由幾棟複式別墅構建而成,建築複雜奢華,麵上說是家族成員同居,實則一日三餐都是各過各的日子,隻有周末或節日的時候會一起聚一聚。

他們住在東樓,吃早餐也是一家三口一起吃。

他今天的早餐是薏米軟包、雞蛋羹和一瓶奶

楚惜羽看著奶瓶上的奶嘴,嚴肅地坐在了兒童座椅上,左右為難。

他又不是真的幼崽,他應該拒絕這樣的投喂。

他先吃完其他的,唯獨不碰奶瓶。

江月芸趕著要去工作,拿起奶瓶試了試溫度,把奶瓶的手柄放在了他的手邊,“寶寶快喝,一會就要涼了。”

楚惜羽隻好接過,他在江月芸的注視下,抿了一口。

幼崽的味蕾是誠實的。

他下意識地開始咕嘟咕嘟地喝起了奶。

楚城西和江月芸都是科研人員,平時工作都比較忙,他們簡單地吃完了早餐,分別在楚惜羽的小臉上親了一口,隨後就匆匆去上班了。

平時東樓有兩個年輕保姆負責照看他,所以他們都放心讓楚惜羽待在家裏。

楚惜羽自己抱著奶瓶喝完,晃了晃空奶瓶,把它放回了桌上。

他自己跳下了椅子。

保姆給他找來了積木讓他玩,楚惜羽就坐在地毯上自己搭建積木城堡。

徐家雖然沒有旁係血親,但他媽媽有幾個兄弟姐妹,他們都有了兒女。

今天好巧不巧,他的堂哥就帶著兩個小堂妹來他家裏做客,大人們都不在,幾個小孩很快就玩在了一起。

楚惜羽坐在一旁安靜地看他們打鬧,專心把積木搭好。

小堂妹突然坐在他旁邊,“哇,楚葛格好膩害,他會搭大房嘰。”

另一個小堂妹也跟過來,崇拜地看向他,“葛格是膩害的大恐龍!”

楚惜羽的小手一頓,莫名的自信油然而生。

他的堂哥江浩上前伸出手指向他,他的身形比一般小孩胖點,跺了跺腳,不滿楚惜羽搶走了他在小孩圈裏的風頭。

“他才不是大恐龍呢,他就是一個小,小……”小胖墩大聲說著,苦思冥想了好一會,小腦袋瓜裏終於想出了個攻擊性詞匯 :“小冬瓜!”

兩個小堂妹不約而同地扭頭看向小胖墩,就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髒話。

“浩浩葛格太過分惹!”

“葛格四壞蛋!”

於是,幼崽間的爭紛開啟了。

“他就是小冬瓜,冬瓜和他的衣服是同一個顏色噠!”

“才不四!”

“你才四!”

楚惜羽抱著小短腿蹲在角落,垂下眼眸,“……”

他其實也還不是很懂幼崽的世界。

——

夜裏。

楚惜羽迷糊地睜開眼,他拉著小黃鴨的玩偶從**爬下來,先去上了下廁所。

又迷糊地走出了臥房,他餓了。

僸車專

楚惜羽身上穿得還是一身小恐龍套裝,因為他穿著太可愛,江月芸就一口氣給他買了五套不重樣的小恐龍。

身上這件衣服的獨特之處就在於,他領子上有一條自帶的兜兜。

現在應該已經是深夜了,楚惜羽輕手輕腳地下了樓,他來到了廚房。

他抱著小矮凳放在了冰箱前,打開冰箱,翻翻找找了一圈,拿出了一盒草莓。

他又轉移陣地,來到櫃子前,居然找到了一袋小熊餅幹。

於是,楚惜羽舍去了草莓,抱上了小熊餅幹和小黃鴨就蹦噠著地走出了廚房。

當他走出廚房後,才邁上樓梯,就隱約聽見了一層黑暗的樓梯角裏傳來了男孩的聲音。

小男孩的聲音幽冷,狡黠了笑了聲,“喂,你昨天真沒用,這樣都能嚇暈過去。”

楚惜羽的腳步一頓,他退後了兩步,隻見黑暗裏隱約縮著一個小男孩。

小男孩的頭很大,四肢肌肉萎縮,細得皮包骨,全臉都是青紫色的,鼓起的肚子被撐破了一個口子,傷口處牽連著腸子和內髒,不斷流著鮮血。

“膽小鬼桀桀桀桀……”小男孩看上了他手裏的小餅幹,嘶啞地恐嚇他,“把你手上的東西給我,不然我就吃掉你。”

楚惜羽趕緊把自己的小熊餅幹藏在了身後,“我,我再去給你拿。”

“不要!”小男孩凶狠地瞪著眼,“我就要你手上的,快給我。”

楚惜羽的肚子餓得咕咕叫,他還是不得不把小黃鴨放在台階上,蹲下身打開了小熊餅幹的塑料包裝。

他不舍地拿出一塊餅幹吃了一口,然後把剩下的餅幹全丟進了樓梯角裏,“給你。”

他丟得不夠遠,小男孩還爬出來,用尖利的手指將其拖進黑暗的樓梯角裏。

“誰讓你吃我的餅幹的!”小男孩生氣的打開了袋子,一邊啃著小餅幹一邊罵,“你這個小冬瓜。”

楚惜羽一愣,看向他。

“你看我幹嘛,”小男孩還在惡狠狠地說,“你自己看看你自己長得樣子,還有你穿的,不是冬瓜是什麽?就是小冬瓜,就是小冬瓜。”

楚惜羽:“……”

楚惜羽來到樓梯口前,蹲下。

他蹲著的時候顯得更小一坨,他拿起小黃鴨拍了拍它身上的灰。

正當他打算起身時,身後有一隻打大掌托上了他的小肚子,直接把他抱了起來。

楚惜羽嚇了一跳。

他扭頭一看,竟發現是徐宴辭抱著他。

“你在這裏幹什麽?”徐宴辭身形修長,輕鬆地抱著他,拍了拍他的小屁股和恐龍尾巴。

“肚子餓。”身為幼崽的楚惜羽現在有點恐高,“我來找吃的。”

隨後,徐宴辭就帶他回到了廚房。

他給楚惜羽找到奶粉,給他泡了瓶奶,試了下溫度才遞給他,“喝吧。”

楚惜羽得償所願得找到了糧食,他抱著奶瓶,欲言又止。

他偷瞄了幾眼徐宴辭,才仰起頭,問出那個自己都開始懷疑的問題,“叔叔,你看我現在像森麽?”

徐宴辭低眸瞥了他一眼,抬手捏捏他圓潤的雪腮,脫口而出,“冬瓜。”

楚惜羽抱著奶瓶,直接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