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渲來的時候就啥也沒帶, 走的時候也就兩手空空、無牽無掛,本來這也不是他的家,和他沒什麽關係, 但溫渲沒有辦法欺騙自己的心, 他就是很難過。

溫定氣得直接大罵溫渲是不孝子、白眼狼, 這飯也是吃不下去了。白母坐在一旁小心勸慰著,還拍著溫定的背給他順氣。白衡染看著溫渲離開的方向,麵露擔憂,猶豫了一下還是和溫定請示:“父親不要生氣, 小渲也可能隻是一時任性,我去送他回去。”

看溫定沒有說話,但也沒有反駁,白衡染和母親點了下頭就追出去了。

“小渲!”溫渲都已經漫無目的地走出溫家的這片區,到小區的大路上了, 被白衡染從後麵追上來。溫渲吸了下自己的小鼻子, 才轉過身。

白衡染眉宇間神態焦急,看到溫渲回頭,舒了一口氣, 眼睛裏寫滿了關切:“小渲, 我送你回去。”

溫渲剛想說什麽就被白衡染打斷:“不要拒絕我好嗎?你就當…也是可憐我, 給我這個機會讓我也暫時不要回到那個家中。”

溫渲被白衡染這充滿脆弱感的語氣震了一下,或許是方才在飯桌間他發現白衡染可能是和他一樣內心千瘡百孔,在溫家過得並不開心,又或許是白衡染的態度太過真切,溫渲便同意了:

“好。”

白衡染聽到溫渲答應, 開心了很多, 像等待發落的人得到了寬恕:“那你在這裏等我一下, 我去把車開出來。”

溫家離Iris的宿舍還是比較遠的,白衡染從高速上往回開,車窗外的景色飛馳,墨色下一片霓虹燈火,又一片安靜。

“老頭子是不是很生氣?”

白衡染神色沒有怎麽變:“是,你出來之後他也就上樓了,還是挺生氣的。”

“聽出來了,我都走到屋外頭了,還能聽見他罵我白眼狼呢。”

“其實、他是真的很在意你,不然也不會這麽希望你回家吃這頓飯,他可能就是有些古板。”

溫渲沉默著,隨後他的聲音也染上冷色:“他可能是在意他唯一的兒子吧,如果我真的現在沒有任何成就,隻是個社會上的小混混,他大概會巴不得我離他的生活遠一點。”溫渲停頓了一下:“白哥,我沒有想冒犯你。”

白衡染看著前方的路,淺淺笑了:“沒關係,重血緣是人之常情。所以我才會說,他是真的很在意你才是這麽說。當初我要進娛樂圈,被簽約下當練習生的時候,父親就沒有任何意見,他心裏始終還是有你的位置,所以才會那樣講。”

溫渲聽白衡染自己這樣講更加難受了:

“他對你不好嗎?”

白衡染偏頭看了身旁眉眼低垂的溫渲:

“有什麽好不好的呢?左不過是同吃同住吧,他也沒有管我的意思。我的母親也是,她的全部心思就耗盡在怎樣維持她現在的位置上。”

溫渲覺得這個話題要讓他窒息了,白衡染還在說:

“所以,我希望如果可以的話,你能回來。我們都不是親情緣很深的人,但現在你有了這個機會,我才更想看到你能比我過得更開心點兒,至少、是和真正在意你的家人團聚。”

溫渲不置可否,整個人窩在位置裏,頭緊貼著位子,散亂的黑色頭發遮住了紅透了的眼睛。

過了好一會兒,白衡染下高速了,溫渲突然說:“先別回去了,右轉拐到明得路那邊的生活廣場吧。”

白衡染不知道溫渲要做什麽,但還是應了他。

這裏已經是郊區了,已經是晚上七點多,明得路這邊雖然有很多小攤子和小商鋪,但人已經不是很多了,反而有些冷清。

白衡染看溫渲沒什麽反應,還是猶疑著把車停在那個生活廣場的門口停車點。

“要不要進去吃點什麽?我請你。”溫渲剛剛在車上偷偷掉了兩滴眼淚,此刻聲音啞啞又奶奶的,還帶著點傲嬌。白衡染帶著一種詭異的心態答應了下來,理智上他本來就應該答應,溫渲主動拉近距離,這是最好的機會;但他察覺到自己並不是純粹的實現自己目的的心態,還摻雜著一些奇特的感受,白衡染自己也說不上來。

他跟著溫渲進了生活廣場。其實說是生活廣場,和市中心的商場哪怕是郊區新城新建造的商場都是不難比的,一樓隻有一家奶茶鋪,門麵設在最外麵,給這家商場點綴了瑩瑩的一剪光,白衡染沒有看一樓裏麵的門麵,因為溫渲直接帶著他從進門後中間的扶梯就上了二樓,但他目測這裏都沒有什麽人。

二樓麵積更小,仿佛是個loft公寓型的商場,周遭的幾家店麵都關著,但左手邊的一家店似乎還有些煙火氣,也有食物的香氣飄過來。白衡染跟著溫渲往那邊走。溫渲突然回頭:

“戴口罩呀白哥,雖然現在不一定有什麽人,但你還是流量呀。”

“哦、哦好。”白衡染從善如流拿出外套口袋裏的口罩戴上,溫渲也戴上了口罩,倆人才進門。

雖然時間已經有些晚了,但店裏的老板娘還是很熱情地迎了上來,看到兩位雖然戴著口罩但難掩帥氣的男孩兒走了進來:“是兩位嗎?”

“嗯,兩位,我們坐裏麵一點可以嗎?”

“當然可以,現在過了高峰期,店裏也沒什麽人,你們隨便選著坐。”

溫渲就走在前麵,熟門熟路帶著白衡染找了個裏麵的位置坐下來,然後看起了菜單,菜單不在白衡染手上,店裏蒸騰著的熱氣與香氣讓白衡染時刻繃緊的神經也放鬆下來,還饒有興趣地四處亂看。

自己在簽約公司之前沒什麽興趣、也沒什麽朋友來這樣的地方吃飯,出道之後更沒有了這樣的機會。這種坐在店裏還能看到落地窗外樓下夜市的人來來往往的感覺很奇妙。

“這裏往南再走一條街,是我高中,我一直住宿,周末的時候兼職有了閑錢會來這邊吃頓飯改善一下夥食。”溫渲一開始笑得很甜,後來淺淺歎氣:“不過現在生意不太好了,大家多少覺得這裏太老舊了,這邊的生活廣場也隻剩這家小火鍋了,不過味道還是很不錯的!”

“你吃辣嗎?”溫渲拿著鉛筆專注地在菜單上勾勾畫畫。

“可以吃,你點你喜歡的。”

溫渲先是勾了一個辣的鍋底,然後想了想要劃掉,自言自語道:“算了算了,過幾天要錄新歌了。”

白衡染覺得溫渲有點兒好玩兒,就看著他點菜。老板娘很快就把大骨湯和番茄湯兩個鍋底和新鮮的涮火鍋的材料都端上來了。兩個人就開始吃正兒八經的晚飯。五月的天氣本來就有些人,白衡染都出了層薄汗,他把外套脫了放在椅背上,這頓火鍋是他已經不知道多長時間吃的最有滋味的一頓飯了。

“怎麽樣?是不是味道不錯?我就想今天你跑出來送我肯定也沒怎麽吃飽。”溫渲稍微填了填肚子,就主動和對麵的人聊起來。

“嗯。很好吃,謝謝你帶我過來。”

“白哥為什麽一開始簽約經濟公司呀?”

“很驚訝嗎?”

“那倒不是”溫渲搖頭:“隻是覺得,你像是那種做什麽事情都能做的很好的,而且白哥也是先簽約練習生再做演員的,感覺做唱跳還是很小眾的一條路吧。”

白衡染停下筷子,他已經很久沒有去回憶那個時候的事情了,隻記得在在這之前,自己母親就一心想讓自己好好讀書,讓溫定看得起自己,也連帶看得起她,將來討得溫定歡心,能夠從他那裏繼承明州的家產。但白衡染從來都是清醒的,他小時候一直生活在好賭的父親的咒罵和懦弱的母親的哭訴聲中,他比誰都懂察言觀色和利益至上的原則。他心裏嘲笑他母親的拎不清和愚蠢,溫定這樣能把事業做大白手起家的商人,有著親生兒子,怎麽可能輪到他?所以在有經濟公司看中他的臉來簽他的時候,他直接就答應了。他從來沒想過要去從溫家得到什麽,但他仍然討厭溫渲,一直以來;他不喜歡在娛樂圈,但他仍然為了維護自己人設變成人人喜歡的樣子,似乎是本能。

“沒什麽原因,那個時候年紀也小,就簽了。”白衡染心裏百轉千回,也隻告訴溫渲這樣一句話。

溫渲點頭,然後一拍腦袋:“你要不要喝奶茶?我去樓下買。”

白衡染看溫渲眉飛色舞地樣子還是點了頭,他莫名其妙覺得他從來不喝的奶茶似乎值得一試的樣子。

等溫渲下樓之後,身邊安靜了下來,他看著冒著熱氣的火鍋,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剛剛好像丟了理智。白衡染眉眼冷下來,他打了個電話:

“我在明得路這邊的生活廣場二樓火鍋店,找人過來拍些照片,角度曖昧些,後麵聽我安排。謹慎點,別驚動他。”

白衡染看著溫渲歡天喜地拿著兩杯奶茶回來迅速掛斷了電話。

溫渲遠遠看見白衡染神色冷淡打電話,但過來後又恢複柔和。

“怎麽了,白哥你有事嗎?”

“沒事。這奶茶挺香的。”白衡染不動聲色轉移了話題,感受到奶茶的甜膩在嘴裏化開的味道,白衡染開始主動出擊:

“還有小渲,今天父親講的那些話你都不用太在意。”

溫渲皺眉,顯然不願意談這件事了,但他似乎想到了什麽:“白哥,為什麽他今天會講到司燃呢?他從什麽渠道得知的?又為什麽會誤認我是靠司燃導師上位的呢?”

無論是在溫家還是現在,提到司燃,溫渲會帶上自己都沒有發現的攻擊性。

“我不知道。但是、可能也是我不好。”白衡染知道溫渲屆時肯定會懷疑自己,不如故意賣個破綻:“那時候他安排我來給節目組交澄清資料,但節目組直接讓我和司燃對接,後來父親問起,我就提了一句,後麵的事我就不知道他從何得知的了。”看著溫渲若有所思的神情,白衡染接著說:“其實、我也有些懷疑,但絕不是你靠司燃上位,我相信你不是這樣的人。小渲、你真的和司燃沒什麽嗎?你對他、很不一樣…我有些擔心。”

“擔心什麽?”

“司燃是前輩,也很有才華、很有人格魅力,小渲如果你喜歡別人都可以,至少、作為你名義上的哥哥,我都會支持你。但是…司燃他不喜歡男生呀。”白衡染壓低了聲音。

作者有話說:

這一章還是挺重要的哦-補全了白哥的一些故事線;

我們的司燃已經被我打入冷宮好幾章了,明天喊他出來;

我其實很喜歡白哥的人設,我每每寫白哥的時候都會投入更多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