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陸也沒想到小老板同意白衡染進來, 也隻能悻悻地用房卡開了門:“白老師,您請。”
白衡染進來的時候,溫渲還保持著之前小陸走的時候的姿勢, 背對著白衡染坐在床角。
“白老師嗎?”溫渲沒有動, 哪怕他知道自己是背對著白衡染的, 也依然安安穩穩坐在那裏。白衡染慢慢靠近他,不知道為什麽,白衡染有一種錯覺,即便是溫渲現在眼盲, 似乎他仍然能穩穩地站在上風,自己依舊無法控製他。等到白衡染真正到了溫渲麵前,溫渲還是閉著眼睛在微笑,白衡染不知道該怎樣形容自己的感覺,他沒有任何快樂或激動的情緒, 反而奇怪的心慌意亂。
“白老師?”溫渲頭偏了一下, 似乎想更清晰地聽見白衡染行動的蹤跡。
白衡染收斂了自己的情緒:“小渲,我早上讓酒店給你準備了午餐,你先吃飯吧。”
“白老師先放在這裏吧, 還有其它什麽事嗎?”
“小渲那麽不歡迎我呀…”白衡染的語氣聽著有些失落。
“怎麽會?”溫渲笑道, 隨即笑意淡了些, 即使沒有睜開眼睛,眉宇間也可見淡淡的難過:“我現在這樣…吃飯都是狼狽的,也不想讓白哥看到我這樣不堪的樣子。”溫渲說完就垂下頭去,看上去是難受極了。就連小陸在旁邊心裏都不好受,更加埋冤起白衡染來, 這家夥到底來幹嘛, 小老板雖然現在眼睛不好, 但脾氣好性格好心態好,他一來小老板整個人狀態都down了。
“是我考慮不周到,你現在看不見了,行動不便大家也都是會理解的,怎麽會有人因此取笑你呢?”
這樣看似理解實有意無意坐視溫渲現在弱勢的處境,讓人聽了心裏就不舒服,何況是當事人,小陸拳頭都捏緊了。溫渲麵上露出更羞慚的神色,心裏卻知道,自己賭對了。這番話絕對不是待人接物從來挑不出錯的白衡染會說的,溫渲猜不到白衡染最終的目的,但他這樣隱隱的轉變溫渲心裏是對他接下來的行動有些揣測的。他隻是現在眼睛不好了,又不是腦子不好使了,白衡染真當他是小白花嗎?拜托-現在最爛的流行人設都已經不走這個風格了。
“對了…他、沒有陪著你嗎?”白衡染沒有直說,溫渲也知道他說的是誰。
“他、有些忙。”溫渲語焉不詳,卻連頭也不敢抬。
“沒關係,等我們小渲眼睛好起來,他肯定會願意多陪你。”
“嗯…”
“那你好好吃飯,我先回去了,劇本上有任何問題小渲都可以來找我,哥哥雖然不是科班出身,但還是有些經驗,咱們提前對一對,也不用拖累劇組的進度。”
溫渲坐在角落,蜷縮成凍幹小蝦米的形態,點點頭,似乎是不安極了。
小陸撐著最後的虛偽笑容點頭哈腰送走了白衡染,回到房間的時候發現小老板已經舒舒服服在旁邊的長沙發上靠著了。
“小渲哥…”
“小陸,你找找房間裏有沒有泡麵,咱倆今天中午先拿泡麵湊合一下。”
小陸眼睛瞪得像銅鈴:“那怎麽行呢!小渲哥不想吃姓白的送的這份,我去給小渲哥買。”
“不好,萬一他派人盯著呢,我現在的人設不能崩,雖然我感覺他今天過來可能也隻是想看一下我的狀態,不過以後咱們早做準備,你今天下午就去廚房幫我備好飯菜。”
“好的,小渲哥!絕不會給姓白的可乘之機。要不,我現在跑出酒店去給小渲哥買點熱乎的吃的吧,絕對不會被看見。不然要是燃哥知道第一頓就讓哥吃泡麵,得嘎了我。”
溫渲覺得好笑:“你對你燃哥倒是很熱情,怎麽這麽叫白前輩,他怎麽得罪你了?”
“我來之前…燃哥就提醒過我多注意他,果不其然,我一看見他就覺得他好像居心不良。”
一看見就覺得居心不良嗎…自己之前早該覺察出不對的。他想起出發之前付暢純過來陪自己的時候提醒他的話。
“渲寶,你在劇組還是盡量少和白衡染接觸,我總感覺不對勁。”
“怎麽了?為什麽有這樣的感覺?”
“我之前隻是覺得不合眼緣,導師舞台合作後他有一天碰到我,聊了兩句,話題聊到你身上,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心,話裏話外既讚美了你的觀眾緣和熱度,但又暗示我的實力不在你之下,希望我也能出彩這樣的話。當時我其實覺得有點奇怪,但也沒什麽根據,也覺得當時沒必要告訴你,惹得我們之間不愉快。可自從你出事之後,我是打起十二分警惕,他總讓我覺得不對。而且他似乎很懂得該怎樣不留把柄地靠自己的話術去達到某些目的。”
“小渲哥,你是不是要布一盤大局呀?”
“啊?”溫渲反應了一下,才知道小陸這麽興奮是在說什麽,啞然失笑:“什麽大局呀,咱們又不是宮鬥現場,我們好好拍完這部戲就是了。”
晚上小陸帶著溫渲去了片場,明天才是溫渲的第一場戲,但溫渲想還是先去見一下張導。
“哎?小溫來了呀?快來坐下。”
小陸把溫渲穩穩扶到旁邊的位置上坐下。
“張導好。”
溫渲此時的眼睛從外看上去不再是剛醒時一片灰蒙蒙的樣子,隨著瘀血的散去,已經漸漸恢複清澈,黑色的瞳眸雖然無從對焦,依舊好看得緊。張信銘還是難免覺得惋惜,不為自己這部戲,隻為眼前這個天資聰穎的孩子。
“明天早上拍第一場戲,心裏不要有什麽負擔,我相信你的能力。這邊條件還是簡陋了點,生活上有什麽不方便的就直接和我提。”
“謝謝張導。”溫渲也沒推辭,畢竟自己現在的情況可能還有不少要添麻煩的地方,張導這麽說也是為了讓自己心裏安定。
溫渲是第二天早上七點的戲,因為妝造也比較複古繁雜,溫渲六點就起來化妝了。
旁邊一同做妝造的是電影中飾演管家的中年演員,雖然隻是配角,但也是業界有口皆碑的老戲骨了。溫渲想起身和老師打個招呼。
“小朋友就不用了,知道你的情況,坐下就是了。”
“謝謝老師。”溫渲循著聲音的方向禮貌又真誠地笑了一下,看得人心裏舒服。
“小朋友台詞都記住了嗎?”他在片場呆了那麽多年,發現現在不背台詞的年輕演員是越來越多了,看溫渲這樣的情況更有些憂心。
“記住了老師,我讓助理讀了錄音下來然後記的。”
“不錯。”對方讚許道:“其實咱們這行就是被妖魔化了,搞得現在那麽多小青年都覺得紅不紅都是靠命,也不肯下功夫了,其實隻要肯努力,都是有出路的。”
“謝謝老師點撥。”溫渲並沒有覺得這位老師是老一派的方式在說教,反而認真地記在心裏。
第一場戲定在這麽早,也是因為背靠青山的山莊此時霧氣彌漫,外景拍攝效果極好,不過溫渲這場戲是在莊園內。在溫渲做好妝造出來的時候就已經驚豔了一番眾人,張導把溫渲拉過來,不無驕傲笑嗬嗬地和劇組的演員還有工作人員介紹這是自己一眼相中的寧二少爺。
而等到開拍之後,小少爺身著一身低調華美的檀木色長袍從大宅的轉角樓梯上緩緩走下來的時候,所有的機組人員都被這種攝人心魄的美所震撼。小少爺身形瘦弱卻如竹一般挺立修長,下頜線流暢。他的頭一偏一彎之間,露出驚世的美貌,額前黑色的碎發散落,眉眼在期間半遮半掩,眉毛修成偏短的彎眉,明明嘴角含笑,卻因為眼睛不對焦天然帶來一種冷漠疏離的感覺。張導正在掌鏡,他本來和溫渲說的是下樓到三分之一處時頭稍微歪一下,要拍他的臉,但溫渲卻奇異地捕捉到了最正麵的鏡頭,直接衝著樓下正對著他的鏡頭露出一個神秘又綺麗的笑。他和這座古老的山莊融為一體,都成了破碎玻璃瓶裏流淌出的甜酒,原本精致美麗,在漸漸流淌的過程中,散發著甜美又陳舊到糜爛的氣息。
張導激動得不行,但此時沒人敢打斷這樣出色的發揮。溫渲看不見,他看不見那麽多圍著他拍攝、打光的工作人員,看不到刺眼的打光,他心無旁騖,就如同一個真正在這裏生活了十幾年被富貴養起卻又不受重視的盲人公子一樣,每一步風采綽約,坐到餐桌旁邊。
他不愛說話,慢條斯理又優雅地吃著餐盤裏的早餐,老管家卻在一旁對著眼盲的少爺麵色惆悵。
“小少爺、家主等會兒會回來。”
小少爺頓了一下,身體微微起伏,隻是鼻息間在呼氣,一邊的眉毛在一瞬間上挑了一下,好像在隱忍著什麽情緒。溫渲並沒有立刻給出劇本裏的反應,而是先做了這樣細致的處理,然後掛上了屬於這個年紀的男孩該有的純真的笑容:“是嗎?叔叔今天回來?”
作者有話說:
這兩章會走劇情,感情線少很多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