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溫渲很驚訝, 這個名字似乎在自己的記憶裏已經很遙遠了。是他自己低估了嫉妒和怨恨的力量,他早該想到的。溫渲此時才生出些真是無妄之災的感慨來。

“曝光吧,讓凱哥直接曝光就好。不過…司燃, 你幫我把我的手機拿來, 我想自己發條微博給我的粉絲們報個平安。”

司燃頓了一下, 語氣又喪了起來:“那天你的手機摔壞了,我現在安排去訂,給你送過來好嗎?”

“哦…”溫渲也有些失落:“好難過哦,那和你的微信聊天記錄都沒有了。”

司燃動作輕緩, 附身上前,親了他的額頭:“沒關係,我企盼和小渲老師重新出發。”

溫渲這下把眼睛閉起來,笑起來嬌憨極了:“我忽然想起來,當時我們還在說你要給我準備一頓豐盛的晚宴呢, 現在我也不用進組拍戲了, 不過你可得天天給我做飯才行。”

司燃聽著心裏密密麻麻地疼:“好,我以後就是小渲老師無償包養的煮夫,每天就負責做你愛吃的菜。”

溫渲雖然看不見, 但忽然間福至心靈, 精準地摸到了司燃的臉, 不輕不重地捏了捏。

譚凱這邊速度很快。因為關注這件事的粉絲和路人很多,當時視頻中的肇事者明顯是惡性行為,許多人也在公安的官方微博下呼籲想知道情況,公安這邊的微博賬號在和溫渲這邊對接之後直接公布了季某因故意傷人的行為被拘留的情況。冬嶼也迅速發了微博,曝光了就是季昂故意造成了這場車禍, 表示會追究到底。此外, 公布溫渲已經清醒, 但因車禍引起了失明,當前身體情況可能暫時無法支持近期的曝光希望大家諒解。

司燃給溫渲準備了新的手機,溫渲讓司燃登上自己的微博賬號,轉述了自己想和粉絲們說的話:

【不好意思讓大家擔心了。我的健康狀況還可以,隊友也在陪伴著我。隻是我現在沒有辦法以這樣一個看上去有些糟糕的狀態同你們見麵。但我相信距離我們再次相見的時候,並不會太遠。】

“司燃,編輯好了嗎?”

“嗯,可以了。”司燃坐的離溫渲很近,溫渲醒後回去重新認真洗漱換衣服的司燃周身又是檸檬夾雜著雪鬆的木質香氣,或許就是這個原因,溫渲能夠很敏銳地感知到司燃的存在,甚至感知到他的溫度,削弱了他對黑暗的恐懼。

“司燃,你幫我拍一張照片。”溫渲說著,兩隻白皙漂亮的手做出了Iris的團體手勢,小拇指勾連鎖在一起,大拇指和食指分開,兩隻手交疊,模擬鳶尾花盛開時候的樣子,那象征著愛意和吉祥:“就拍我的手好了。”

司燃身子半蹲下,把溫渲的兩隻手穩穩地框進相機裏,配合著這條微博一起發送出去。

#季昂被拘留、#溫渲回應和#溫渲失明的詞條立刻登頂熱搜,就連路人聽說這位冉冉上升的新星、前途無量的少年被心思不純的人刻意傷害至此都覺得震驚和唏噓。

【嗚嗚嗚為什麽會這樣啊,季昂這已經屬於故意殺人罪了吧 !渲寶才剛剛走上他的花路,為什麽要禁受這些!】

【當時讓季昂退賽都已經是放了他一馬了,人性怎麽可以這麽壞!渲寶現在失明了以後怎麽辦啊…】

【相信渲寶!他既然告訴我們會很快見麵,一定是會有辦法的】

【對,可能隻是暫時的後遺症…我根本不敢想另一種可能性】

【渲寶自己該有多無助多難過啊,冬嶼關注好寶貝的心理健康!寶貝本來就是很敏感的人】

不過除了對季昂的討伐和對溫渲的心疼與祈禱之外,也有一些不和諧的聲音。Iris的現象級走紅,讓很多利益方都眼紅,一直盯著他們看看會不會出什麽紕漏,這下有不少水軍開始渾水摸魚。

【溫渲這下該退團了吧,眼睛都瞎了還要拖累團體嗎】

【不過Iris本來就是靠c位紅的吧,Iris沒了c位估計這團也就廢了】

【失明哪有那麽容易好,肯定是公司這麽說還想拖著粉絲割一波韭菜呢】

【純路人,感覺這團真的沒前途了,勸有些粉絲趕緊跑路吧還是】

這下不僅是溫渲的粉絲和Iris的團粉炸了,就連點進來的路人都看不下去了,這些話是真的激起民憤;

【我勸有些人嘴上積點德的吧,自己生活是有多不如意,才這麽不希望人家好啊】

【估計都是水軍吧,當然是不希望我們Iris好啦,不過我們Iris就是會一直紅下去】

【隊友粉,也希望小隊長趕緊好起來,Iris就是十一個人不接受反駁】

【渲寶的微博那張鳶尾的手勢照片我看了直接破防,他的手背上都還是青色的針孔,Iris永遠向陽而生。】

譚凱和c柚這邊做了對接,不管是溫渲自己、Iris全員、粉絲還是c柚這邊出於種種考慮都是不希望溫渲退團的,譚凱也決定先暫時這樣。c柚決定將Iris先拆成幾組小分隊去上舞台,更多地爭取每位成員的個人資源,這樣如果在十二月二專籌備前溫渲還沒有好轉,就啟動planB,小分隊分別出歌,給溫渲留一首純抒情的solo。不過所有人都更希望,planB屆時不會啟動,溫渲已經可以歸隊了。但這一切都不需要現在的溫渲操心,司燃也天天陪著他,溫渲都覺得自己要變成飯來張口的小廢物了。

但童宜瑜的來訪給溫渲帶來了一個新的消息。

“童姨?”司燃拿著水壺準備去清洗的時候正碰上童宜瑜進來:“您怎麽來了?”

童宜瑜不客氣地斜了他一眼:“你還好意思問,小渲是從我屋裏回去的路上出的事,我這幾天擔心得是覺也睡不好,小渲醒了還是我從微博上知道的,你也不和我說,我就直接去問了他的經紀人過來的。”

“是我的錯,童姨。”司燃也沒辯解,乖乖和長輩低頭認錯。

“知道你這幾天也辛苦。”童宜瑜壓低了聲音:“你媽媽這幾天還打電話來問了我小孩是不是沒事兒,我想我都還沒看著他呢。我先進去了,你去忙吧。”

“好,小渲看到您肯定高興。”

童宜瑜一走進去,溫渲就從靠枕上坐直起來,笑意盈盈地喊她:“童老師?”

“小機靈鬼,怎麽知道是我?”

“剛剛說話我聽著了。”溫渲現在聽覺嗅覺都異常敏銳,幾乎在童宜瑜剛一和司燃說話的時候他就聽到了。

“看來雖然不算目明。耳朵倒是越來越聰了。”童宜瑜並不避諱直接講出溫渲看不見這件事,她自己大風大浪幾十年,雖然心裏心疼得不行,但還是有意再看一看溫渲的心性,她才敢放心接著講後麵的事情。

溫渲就樂嗬嗬地衝著她笑。

“現在恢複得怎麽樣?”

“我感覺挺好的,醫生檢查的時候也說我身體其實恢複得算很快了。之前還一直有些頭疼,現在頭疼的時間也少了。就是眼睛這邊,司燃說要找更專業的醫生。”溫渲想了想,又輕聲說:“司燃說我隻是暫時失明,有辦法治好的,但我知道。情況應該很複雜吧,雖然這是綜合型醫院,但這裏的各科醫生都已經是頂尖的好了,如果真的有一定能治好我的專業醫院,司燃估計早就幫我辦轉院了。”溫渲歎了口氣:“其實哪怕我再也看不見了,我大概…可能確實會有一點遺憾的,但我想並不意味著我的視力沒有了,我的人生就必然不幸福了。我雖然看不見司燃,但我知道他這段時間一直在病房外打電話,一個rapper每次接電話喊的都是誰誰醫生。”溫渲說著都覺得好笑:“所以,在他麵前我願意做一個單純的什麽都不知道、相信自己很快就能好起來的傻瓜,他那麽希望我好起來,那我也希望自己趕快好起來吧。”

司燃拎著水壺站在門外,他退到走廊上,高大俊朗的大男孩就這麽捧著水壺,垂著頭,睫毛上都沾了些不明的水珠,他走出了這條走廊,去打了個電話。

“那、小渲、你還想拍戲嗎?”

“拍戲嗎?”溫渲很驚訝,在他失明之後這件事情對自己來說無異於是天方夜譚:“還是想的吧,不過現在這個情況,我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好起來呢?連複明都不敢強求,我怎麽還敢去想拍戲的事情呢?”

“那《秘密》呢?你還想不想演?”

溫渲呆住了:“可是、《秘密》不是應該已經開機了嗎?我都錯過了進組的時間了。而且我現在…怎麽可能呢??”

“我和張導聊過了,他也很喜歡你,基本就認定你是最適合寧蘊的了。如果你願意的話,等你出院就可以進組,劇本可以做調整。”張導確實是覺得溫渲是寧蘊小少爺的不二人選,但等到溫渲醒來得知他失明之後,也隻能失望地開始重新找演員。是童宜瑜特意找到張信銘,和他建議或許溫渲能繼續出演,寧蘊這個人物如果是失明的角色,其實劇本需要調整得並不多,隻用在小寧蘊被綁架時改一下劇情。而且寧蘊的失明讓家主對他的嫌棄和寧蘊的隱忍與黑化更加合理。

張導對電影也是極度敏銳的人,他一開始沒有想過讓失明的溫渲繼續出演這種可能性,但童宜瑜一提,他幾乎可以想見成品該有多麽的出彩,甚至會比原來的劇情效果還要好,真正讓寧蘊這個病弱有心狠手辣的瘋批形象立體起來。

溫渲從清醒之後,就沒有這樣大的情緒起伏,甚至在剛發現自己失明和知道裝自己的人是季昂的時候他都沒有這樣過。童老師說我還可以繼續出演《秘密》,去飾演寧蘊。其實,怎麽會不遺憾呢?隻是溫渲從再次睜開眼的那一刻他就告訴自己任何負麵的情緒都隻會傷害身邊人和自己,悲傷難過也是沒有用的,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渴望。

“老師…”溫渲的聲音已經伴著泣聲了:

“我想去、我想去。有什麽困難我都可以去克服。”

童宜瑜看著溫渲的樣子,突然回憶起了自己最艱難也最年輕氣盛的那段時光,她上前給溫渲輕輕撥了撥耳邊的碎發:“傻小孩、既然想演那就好好演,也讓大家看看我童宜瑜的關門弟子,就是不用那雙漂亮靈動的眼睛也能吊打那些不好好演戲的。”

譚凱得知這件事的時候也非常驚訝,他完全沒想到張導竟然還願意給溫渲這次機會。不過,司燃可是一百個不放心,恨不得把自己打包當作溫渲的行李一起運到片場。司燃根本不放心讓溫渲這個樣子就去片場,但《秘密》的開機也是刻不容緩,全組多等一天就是一天的經費在燃燒,張導雖然說讓溫渲不著急過去,身體為上,但話裏話外還是希望溫渲早點進組的。

司燃晚上正在醫院給溫渲扒橙子,心不在焉地,橙子汁水一不小心濺到了溫渲的手背上。司燃趕緊想給溫渲擦,溫渲避開了,手攥成小拳頭,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新鮮橙子的味道:“好香,心情都好了。”

司燃用毛巾給他擦了擦:“明天給你剝隻柚子,你更喜歡。”

“嗯,司燃。”溫渲突然喊他的名字,司燃怔了一下。

“怎麽了寶貝?”

“你在想什麽?”

司燃沉默了一下,然後可憐巴巴地說:“小渲老師,我能不能和你一起過去?”至於去哪兒,司燃不說,溫渲心裏也清楚。

“那怎麽可以呀”溫渲聲音清甜,慢悠悠地哄著司燃,這兩天司燃已經有意無意在和他講起這個事,溫渲甚至都已經能熟稔應對了:“劇組來來去去那麽多人,雖然大家都簽了保密協議,但你大張旗鼓地大家怎麽可能不多想。而且凱哥已經給我配了助理了,劇組裏大家肯定也會照顧我一些,你不用擔心的。”

“他們怎麽可能有我會照顧你…”

溫渲聞言也是很認同,這些天溫渲清醒的時候司燃都在陪著他,清早還會回家給溫渲做飯帶過來,都是根據溫渲的身體情況配置的營養餐。會給他讀書、念詩歌、把他的吉他帶過來帶著自己彈,溫渲甚至感覺這段時間自己不是遭難,而是在度假。

“好啦-你可以一直來劇組探班呀,我也會給你每天打電話。而且你不是還要幫我去對接那位眼科專家嗎?說不定我很快眼睛就能好起來了呢。”

童宜瑜過來的那天晚上也正是溫渲在和司燃講自己想繼續出演《秘密》的時候,司燃告訴他,他的情況有轉機,有一位國外的眼科專家有接受過類似的情況,對方也表示願意過來嚐試為溫渲診治。

“是,小渲老師很快就能好起來。”

溫渲進組那天張導也派了助理來接他,司燃送溫渲上了車,和他叮囑:“車上不要睡太久,那邊是山上的攝影基地,下來會冷的,晚上沒有夜戲就好好休息,有夜戲的話多批件衣服。我問過小陸了,他會做飯,劇組的飯如果太油了,讓他給你做一些清淡的食物。”

“好嘞,哥,我肯定讓小渲哥吃上有保障。”新助理小陸就在旁邊,也是個賊機靈的小孩,聽到司燃cue自己,立刻接話。

“到那邊和我發消息。”

“好——”

劇組已經在前幾天開機了,本也考慮到溫渲現在的情況也並不適合這樣的曝光,所以溫渲到達之後,基本上也沒有什麽繁瑣的形式,直接就在劇組包下的專供攝影基地的劇組人員住的酒店安排了入住。譚凱挑人還是相當有眼光,小陸基本上讓溫渲沒什麽需要操心的事情。

這裏說是影視基地,但背靠山區,前幾年國內恐怖片盛行的時候還是比較熱鬧的,現在在這邊拍戲的劇組並不多,基本上也都是為某些場景取個景,基本上能碰到的都是《秘密》劇組裏的人。

小陸提議借一下酒店後廚給溫渲做些吃的,他總覺得自己的新老板看著就有些瘦弱,又經曆了這樣的波折,擔心他水土不服。溫渲一路上沒有睡覺,到山區這邊路途也比較顛簸,他沒法看風景,感受更強烈,人有些暈乎外,狀態倒是還不錯,他也不想讓小陸一過來就為自己忙這忙那的。

“沒關係,這邊酒店的套餐應該還可以,你去點兩份來一起吃吧,不行的話我們再看。”

“好,那小渲哥我先下去買飯啦,您別忘了給燃哥去個電話!”

溫渲覺得小陸大概率是被司燃給收買了,那麽向著他。他不知道,司燃確實來之前給小陸講了好多注意事項,也知道他會辛苦一些,給小陸又加了一份工資。小陸基本上就斷定跟著司老板走,自己新老板也會開心,自己報酬也豐厚。

但小陸剛一開門就碰上了在溫渲房間門口的白衡染。

“白老師,您好!”小陸表現得那叫一個笑臉相迎,在白衡染看來妥妥就是一個年輕的隻知道聽話的傻子助理。但他沒有預料到小陸聽的是司燃的話。所以在小陸碰上白衡染的時候就警鈴大作,他之前吃瓜是了解白衡染和自己小老板之間的關係的,所以當司燃提到讓他警惕白衡染的動向,盡量不要讓他靠近小老板的時候,小陸還有些奇怪,自己已經腦補出一場異性兄弟為爭奪家產的離譜狗血大戲了,他甚至有一個瞬間懷疑小老板這次車禍是不是有白衡染的幕後黑手?他不知道,自己在某種程度上真相了。

“嗯,小渲在裏麵嗎?”白衡染淡淡地問他,麵對這些工作人員,白衡染永遠願意做出謙謙君子的姿態,這甚至已經是他自然的習慣,都不需要費任何力。

“在的白老師,但小渲哥一路舟車勞頓也有些累了,可能需要休息一會兒,您也知道小渲哥現在的情況。您有事兒,要不要我到時候先替您轉達。”小陸不知道白衡染的來意,但想著還是把這尊大神先請回去好了,到時候再問問小老板的意思。

“哦,我也沒有別的什麽事,之前在組裏拍戲,知道他的事後也沒有辦法第一時間去看望他。他應該還沒睡吧,我訂了餐讓他先起來吃飯吧。現在已經快下午一點了,總歸是要先吃飯的吧。你應該是他的新助理?可不能由著他,得讓他按時吃飯。”

小陸內心一陣我靠,這家夥段位真高,直接先把他能說的所有理由都給堵死了,還明裏暗裏說他不會照顧小老板。不過這家夥看上去不像是要來和小老板撕x的樣子,肯定是隻老狐狸!

小陸皮笑肉不笑:“太麻煩白老師了,小渲哥正讓我去買飯呢,您不知道,他現在身體情況需要,買飯也比較講究,我也不敢隨便讓小渲哥吃別的。”

“沒關係,我沒有買酒店裏的,今天知道小渲會過來,特意讓酒店的大廚備了一份適合康複期吃的飯食,也很清淡。你現在去買飯,可能酒店裏中午準備的也都不是最新鮮了,還要讓小渲先餓著肚子。”

小陸啞口無言,隻能先敲門。

溫渲剛剛給司燃打了個簡短的電話說了下情況,就聽到門外的敲門聲。雖然理智覺得絕對不可能是什麽歹人,但黑暗和獨處讓他的不安全感直線上升,他才發現原來自己清醒後一直沒有感覺到太害怕,是因為司燃把他保護得好好的。

“請問是誰啊?”溫渲站起來,沒敢多走動,放大了聲音問。

“小渲哥!白老師在外麵,想進來看你,你休息了嗎?”

屋內沒有立刻傳來聲音,過了好一會兒溫渲才說:“我還沒休息,讓白老師進來吧。”

作者有話說:

最近狀態好了很多!找回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