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渲就這麽滿滿揉著司燃的頭發, 軟軟的,原本司燃這幾天因為焦慮擔憂沒有怎麽打理過的頭發變得更亂了,但溫渲沒有說話, 他就一直這麽乖乖地彎著腰。等溫渲拉著他讓他起來的時候, 司燃擔心著他的身體, 還是用手機和主治醫生進行了聯係。
“我睡了幾天啦?”
“兩天了。”司燃一邊回答一邊給溫渲倒了杯早上周清承煮好送過來的蜂蜜檸檬水:“周清承送過來的,他說你喜歡,你一醒就可以喝。”事實上,在溫渲清醒之前, 沒有人能知道他到底會什麽時候醒來,不過所有人都堅定要讓溫渲在醒來的時候什麽都有。
溫渲循著把手臂緩緩抬起,他怕自己拿不到被子,司燃立刻把水杯穩穩地遞到了他的手上。
主治醫生此時帶著醫護人員進了病房。
“3023的病人已經清醒了是嗎?”
“是的醫生,他剛剛醒, 但是他的視力好像受損了, 您看一下。”司燃趕緊給醫生讓了位置,繞到床位的另一邊從被子裏拉住溫渲的手,怕他沒有安全感。
“是後遺症。”醫生做完了基本檢查之後, 神情凝重地看向司燃, 示意他等會兒出去再詳細講, 轉而看向溫渲:
“溫先生,您身體還有什麽其他地方的不舒服嗎?”
“頭很疼,腦後,身體感覺有些累,然後就是眼睛, 其他還好。”
醫生其實有些詫異, 溫渲是他見過的所有麵對事故產生這樣嚴重的後遺症病人裏幾乎是最為淡定的一個了, 他見過太多人會崩潰、哭泣,以為溫渲是一個流量明星,或許會更加接受不了,但溫渲的反應的確出人意料。
“溫先生,我們會立即幫您安排更詳細的完整檢查,您保持心情愉快,我們再商討後續的治療方案。”
“好。”溫渲點點頭。
“司先生,我們出去說一下情況?”
“不好意思您稍等,我聯係一下他的其他朋友先來陪他,然後就去找您。”司燃現在沒有辦法放心把溫渲一個人留在病房裏。
“小渲,我先讓付暢純他們過來陪你好嗎?”
溫渲點頭:“他們是不是也嚇壞了?”
“是,小渲老師。”司燃盯著他還沒有什麽神采的眸子:“他們、還有我,都承擔不起失去你的結果,所以很害怕。”
司燃一直等到付暢純他們來,在門外離病房有些距離的地方等到了他們。付暢純剛想進去先被司燃攔住了。
“小渲、現在看不見了。”司燃眼睛垂著,完全不見之前的桀驁與銳氣。之前麵對溫渲,他勉強讓自己的狀態繃住,等走到病房外的時候,心裏有無數的害怕,他怕等他去醫生的辦公室,他們告訴自己溫渲的眼睛永久性失明了。他的小孩本就該高懸於天,做最亮的一顆啟明星,他那麽美好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付暢純手中的手機直直摔在了地上,在本就安靜的單人病房區的走道發生一聲巨響,付暢純自己也怔愣了一下,慌亂地看著自己掉在地上的手機,隨後撿起來,呼吸都不複之前的平穩,再看向司燃的時候,已經是咬著牙忍住不去哭的樣子:
“怎麽可能呢?怎麽可能呢!”
身後一起過來的裴封雋和簡鎏也呆在了原地。
“醫生怎麽說?是暫時性的還是…”裴封雋試探地問,卻害怕聽到會是一個更糟糕的答案。
“還不清楚,我現在去醫生那裏,你們照顧好他。”
付暢純直接跑進了病房,到床邊的時候已經泣不成聲了。
“純純嗎?”
付暢純不敢回應他,但溫渲本就敏銳,失明之後其它感官更是格外敏銳,他甚至像模像樣地歎了口氣:“別哭了純純,我還好端端地在這裏呢,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著呢。”
“哎呀,你別這麽說,你不準說什麽死不死的。”
付暢純坐在溫渲床邊,簡鎏和裴封雋站在床尾。簡鎏完全不敢相信從認識以來一直是最靈動的小精靈為什麽一夜之間就被困在了白色的病**,生氣都被抽走了一樣,眼裏灰撲撲的,隻有嘴角的笑容還是熟悉的。
“我覺得小可愛說得挺好的,未來還有那麽長時間呢。就是現在這幅樣子一點血色都沒有,都不可愛了,司燃怎麽照顧你的?”裴封雋語氣是在調侃,但嘴角硬生生扯出的笑容實在難看。
溫渲聞言還是羞澀了一下,臉上漸漸染上一些明麗的色彩,他不知道,這樣的自己,隨著窗外的陽光灑在他單薄的藍白服上,病號服在他的身上都顯得有些寬大,可這份紅暈勾出一副美不勝收的景象。沒有衰敗下去的意思,更像是雨後在大片原野上生出的地衣,能悄悄蔓延出不可思議的生命力。
司燃回來的時候,付暢純已經止住了眼淚,拉著溫渲在講:“如果現在還看不好,我們就把全國最好的眼科大夫綁過來給你治。”
溫渲聽了這話跟著付暢純在笑,隻是神情之間已經有些在強撐的疲累了。”咚咚“司燃敲了下門,拿著一疊報告單的手抬起朝他們揮了一下,示意他們出去聊一下。他們還是更焦心溫渲現在的情況到底怎麽樣,就往外走了。
等他們走到屋外的時候,司燃大步回到溫渲旁邊,幫他把靠著的枕頭放了下來。
“你再睡一會兒,等一會兒睡醒我們就吃飯好不好?”
“好。”
等看著溫渲睡下之後,司燃帶著他們去了醫院的會客休息室,他剛剛也通知了譚凱,譚凱也匆匆過來。
“怎麽回事?”譚凱過來之後直接問了司燃,這幾天他也算看出司燃和溫渲之間的關係了,不過現在溫渲的事情最重要,譚凱也沒有追究這件事。
“醫生檢查後覺得是當時車禍導致眼部也受到劇烈衝擊導致的,因為情況複雜,醫院這邊隻能先做保守治療,但自行恢複的可能性很小。”司燃冷冷淡淡地說著,不在溫渲身邊,似乎他又恢複了之前漠然的樣子。
譚凱重重歎了一口氣,這家醫院已經是國內非常出色的綜合性醫院了,連他們都隻敢做保守治療,可見情況有多難辦了。譚凱心裏也壓抑著,良久才說:“我到時候去問問他後麵自己的打算,c柚那邊我再去商量一下後續情況,是退團還是怎麽樣,總之,他的身體還是最重要的。”
付暢純不可置信地問:“什麽退團?”
譚凱看了他一眼,眼神裏似乎是覺得他幼稚:“先退團未來情況好轉他再複出,大家也會更喜愛他,如果現在這個樣子強行繼續活動,哪怕公眾一開始對他寬容和憐憫,後麵也會被消耗殆盡,連最後的路人緣都會消失。”
付暢純說了聲失陪就走出了房間,簡鎏和裴封雋也麵色很不好,可他們知道在行業裏嗅覺如此靈敏的王牌經紀人說得是最正確的決定。司燃沒有應,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溫渲在舞台上發光,他應該是驕傲的,而不是當他一出現,所有人的情感都隻變成了包容。他不止是他的愛人,還是他的導師。但他永遠希望溫渲可以自己去選擇,進也好,退也罷,自己都會陪著他。
談完之後,譚凱準備離開醫院。
“他還在休息,我就先不去打擾他了,後續還有一堆事情要去辦。”譚凱和司燃告別:
“你好好照顧他吧,張導那邊的片約我會和他解釋,退團的事…你看看怎麽和他說。”譚凱也知道這對溫渲來說實在是太殘忍了,他也不願意直麵溫渲和他講,而把這個難題拋給了司燃。“哦、還有一點,媒體這邊冬嶼一直在壓著,我傾向於曝光季昂是肇事者。還有他的眼睛…你看他想怎樣處理?”
司燃點頭,目光都是冰的,身上的氣息甚至有些陰鷙。
譚凱想了想還是加了句:“你也好好休息吧。”
司燃不敢走遠,就去醫院訂了餐。等司燃帶著午飯回來的時候,溫渲已經醒了。司燃趕緊過去坐在他旁邊。
“睡得不舒服嗎,嗯?”
“沒有”溫渲搖頭:“睡得有些久了,有點睡不著,閉上眼睛是黑的,睜開眼睛也是黑的,哪怕醒著好像也是在做夢。”
司燃感覺自己的心被錐子紮滿了洞,他突然說:
“不會的。我們的小渲老師不會一直都隻能麵對黑暗的,醫生說會有辦法的。”司燃想到了一個人,他知道她會有辦法的。
“我也覺得。”溫渲忽然間笑了:“我小時候經曆過很多不太開心的事情,但最後我都度過了,我想應該是我很幸運地被神明選中,讓我在不長的人生裏可以擁有那麽多深刻的體驗。我現在遇上了這麽多愛我的和我愛的人,所以神明決定再給我設置一道關卡,讓我以後過得更幸福一些。”
“對,我們小渲老師說的多,以後小渲老師會一直平安喜樂的。”溫渲現在看不見,他不知道麵前這個不可一世的rapper的眼睛裏充斥著怎樣纏綿的溫柔。
“對了,凱哥有來過嗎?”
“來過,他看你在休息就先回去了。”
“他有沒有提起過我後麵的工作安排?”
司燃看著溫渲,溫渲現在明明看不見,司燃仍然覺得他的眼睛清澈到極致。
“嗯、他希望你暫時休息,等你恢複健康再考慮發展。”
“這樣啊…”溫渲並不驚訝。
“小渲老師,你可以做自己的選擇,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你不想的話,沒有人可以要求你離開你的舞台。如果你想創作、寫歌,我幫你寫下來,幫你編曲;如果你想演戲,我們就自己找編劇為你定製劇本。”
溫渲「撲哧」一聲笑了:“我好大的牌麵呀,司燃哥哥。那我再想想吧。”
“還有、當時的車禍是蓄意為之,撞你的人是季昂,譚凱想問你是選擇直接曝光還是先壓著讓輿論少討論這件事。”
他們都尊重溫渲的意見,但不管怎樣,在司燃這裏,季昂是絕沒有好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