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年後, 人們再一次提及這一段曆史,不得不驚歎於同胞們的韌性。

入侵者不斷,卻總有人試圖在絕境中尋找生機。

“總有辦法的。”

在蘇淮安斬釘截鐵地說出這句話時, 廣大的正道修士與魔修們已經行動了起來,在共同的敵人麵前, 所有人的心聚在了一起。

與此同時, 蘇淮安拖著宋峰主去找人。

“我要回去一趟。”

作為正道魁首, 宋峰主的時間寶貴到以秒來計算,但在這時候, 出於根深蒂固的信任,他沒有拒絕蘇淮安的提議。

“找誰?”

“找金魚。”

……金魚?

宋峰主還沒有從疑惑中回過神來, 蘇淮安便已經上了飛舟, 朝著洞府的方向行去。

一路無話。

在飛舟全速的行進中, 神隱峰近在咫尺。下了飛舟, 宋峰主才發現峰內一片混亂。

“怎麽了?”

如許聞訊急匆匆地趕來,神色慌亂:“小崽崽不見了!”

崽崽失蹤,跟隨他的金魚自然也失去了蹤影。

“你別急,慢慢說。”

丟了小孩子,又是在這樣特殊的時間點下,如許本人原本驚慌得手腳發麻, 但此刻見了蘇淮安,卻是頭腦清醒了過來。

“就是他午睡的時間, 我出門了, 回來就沒見到人。”

如許這個“出門”, 是因為見到天地異象, 加上魔物落了下來, 出門前去清理。

“丟什麽東西了嗎?”蘇淮安問道。

如許愣了愣, 返回洞府,很快發現崽崽平日裏最喜歡的幾個小玩意兒都不見了。

其中最重要的,還是蘇淮安給崽崽的儲物袋。

“他是自己跑的。”蘇淮安下了結論,見如許的神色仍然有些征愣,他拍了拍後者的肩膀。

“以他的修為,想要離開誰也攔不住。”

如許征愣了一下,回過神。

確實,他一著急就忘記了——崽崽雖然年紀小,但因為身份特殊,早早就渡過了金丹期的大關,朝著元嬰期邁進。

如此修為,加上身邊還有一個經驗豐富的金魚,就算遇到了心生歹意的人,也指不定誰會吃虧。

說到底,還是小崽子自己的主意。

蘇淮安安撫了如許幾句,承諾會將崽崽帶回來,而後重新踏上了飛舟。

宋峰主全程沒有說話,但見蘇淮安一副沉著冷靜的模樣,心中也有了幾分猜測。

“崽崽他……和這個金魚有關?”

飛舟之上,蘇淮安麵色沉穩,但心中未必沒有起伏,此番宋峰主搭話,恰好是將他從這種焦慮中解救了出來。

“八九不離十。”

給出了確定的答案還不夠,加之蘇淮安在關鍵時刻確實需要一個人在一旁給他意見,於是從自己的猜測說起。

“金魚的來曆想必你也知道,是我們從琅嬛仙府中帶回來的。”

宋峰主點頭。

這樣重要的事情他當然知曉,事實上,如果不是依靠金魚給出的信息,他們不一定能夠先發製人,將域外天魔消滅於降臨之前。

“你是懷疑金魚?”

宋峰主仍然不明白蘇淮安想說什麽。

“我關注的重點不在於金魚,而在於他的主人。”

接收到宋峰主疑惑的目光,蘇淮安順了順自己的想法,繼續說下去:

“我是在懷疑,我們在先祖在萬年前是否有預料到今天,以及為今天做了多少準備。”

萬年前,靈氣消弭,外敵強大,眼看一界傾頹,先輩們用界膜當做阻隔,擋住了外敵的入侵。

萬年後,強敵環伺,界膜搖搖欲墜,看似危亡,卻總有一線生機。

“你是說?”

宋峰主不是蠢人,並不是沒有想到這一點,經過蘇淮安一提醒,他很快領會到了蘇淮安話中的意思。

“你不覺得,萬年前和萬年後像是一個故事的兩段嗎?”

如果萬年前是前因,由先輩們埋下,眼下就是萬年前計劃所結成的果。

隻要雙方配合得當,本界確實可以熬過這一段靈氣消弭時期,重新獲得複蘇。

“你懷疑前輩們對此還有安排?”宋峰主仍然有話要講,“可是……”

按照蘇淮安的思路縱然也是一種解讀方法,可是他還是有著懷疑的部分。

萬年的時間太長了,難道先輩們就沒考慮過失敗的可能性嗎?

哪怕是修士,也不可能做到全知全能。

“他們當然是考慮到的。”在說出這句話時,蘇淮安想到的是原書中。

在原書的劇情中,前輩們所做的努力就是一種失敗。

不。

也不是失敗。

蘇淮安垂下了眼睫,原書中,雖然整個世界遭受了大難,但是容詡以一己之力,又拖住了搖搖欲墜的此界。

“隻是我們足夠幸運罷了。”無論是哪個走向,都有人試圖扛下一切。

宋峰主噤聲,他從蘇淮安的語氣中聽出了複雜的意味。

“如果真的是這樣……”

宋峰主忍不住按照蘇淮安的想法去猜,如果說,一切都是先輩們的安排,那麽此刻失蹤的崽崽和金魚,是想做什麽呢?

飛舟一路向前,已經開至最高的速度。飛舟頂上滴答滴答,那是魔物撞擊的聲音。

終於,經過一段時間的疾馳,兩人來到了極境,也就是仙府所在的位置。

同樣等在這裏的,還有藏海護法等人。

“安少爺。”

“你們也接到消息了?”問話的人是宋峰主。

“是。”

正如蘇淮安在得知崽崽失蹤之後,第一時間趕往琅嬛仙府一樣,魔域得到消息,同樣的目的地也是此地。

蘇淮安的目光望向了仙府的方向。

藏海護法適時地告知自己知道的情況——原來,按照約定,容詡在封印了域外天魔之後,會與下屬碰麵。

但現實情況是,他們在等待與容詡見麵的過程中,收到了對方的消息,說有事情耽誤。

“是少主的事?”藏海護法小心翼翼地求證。

說是求證,其實心中已經有了猜測。畢竟,能夠絆住尊主的腳,並且令其方寸大亂的,世界上隻有兩人罷了。

蘇淮安點點頭,沒有多說話。

他抬起頭,目光向前:“我一個人進去。”

仙府之外所發生的一切先不談,仙府內,此時卻是另外一番天地。

崽崽快速地邁動著短腿,以一種令人驚歎的速度在仙府中移動著,一個一個走廊宛如迷宮,他像是一隻誤入的無頭蒼蠅。

“你行不行啊死魚,這不是你的地盤嗎?”

金魚飄在他身邊,累得魚眼泛白,辛苦地抽出時間來與崽崽拌嘴:

“我怎麽知道你爹這麽變|態啊!”

仙府是金魚的地盤沒錯,可是誰讓容詡修為一再精進,水平更高呢。

他們在執行計劃時,當然預估了遭受阻攔的可能性。隻不過,當真正發生時,才發現自己仍然小看了容詡。

“理解一下,我已經萬年沒有見過合體期以上的修士了。”

何況,據它的觀察來看,容詡的修為不隻是合體這麽多,恐怕還要強得多。

“他不是受傷了嗎,為什麽還能這樣……”

閑話少提,想要達成自己的目的,與容詡對上是遲早的事。他們一邊逃竄,一邊小心躲避著容詡強大神識的追擊。

“走這邊!”

此處到底是金魚的主場,為了這一天,金魚做了不少準備。它指揮著崽崽調轉方向。

在不遠處,就是它提前在琅嬛仙府中留下的“後門”,也是他們找到域外天魔的捷徑。

“快!”

目標近在咫尺,然而,容詡似乎沒打算給他們機會,磅礴如海的神識如同巨浪,頃刻間掃了過來。

不是說受傷了嗎?!

金魚心中有一萬句髒話要講,但關鍵時刻,隻得自己留下來,讓崽崽離開。

“你先走,我拖一會兒。”

金魚化成了人形,手上拿出了武器,如果蘇淮安在場的話,會很輕易地認出那是盛放金魚的魚缸。

“別磨嘰了,快去!”見崽崽神情猶豫,金魚大聲催促道。

崽崽神情變化片刻,最終想到了什麽,下定決心朝著“門”的方向跑去。

而這時,容詡神識引爆的風潮已經席卷而來。

“讓我老人家看看你有多厲害!”

金魚祭出魚缸,那魚缸中本來無水,但卻在接觸神識風暴時隱隱搖動,在水波晃**之間,接收了凜冽的神識之風。

“也、也不是很厲害嘛。”金魚說著,伸手擦掉了鼻腔中湧出來的鮮血。

話落,一道身影出現,是追趕而至的容詡。

“你到底想幹什麽?”

容詡說話的音調沒有變,但金魚卻敏銳地從對方的語氣中察覺出來了他的怒意。

拐走了別人家的孩子,金魚還沒有臉皮厚到百毒不侵,聞言忍不住瑟縮了一下,但很快又強迫自己打起精神。

“我想幹什麽你管不著!”

聞言,容詡懶得同金魚廢話,隻是簡單地突破了金魚的防線,攔住了距離“門”隻剩下一步之遙的崽崽。

“你帶走的是我的兒子。”

隻差臨門一腳就成功,崽崽神情中閃過一絲懊惱,但與此同時,他聽到了容詡的問話,縮了縮腦袋。

“裏麵封印的是域外天魔,你想讓他幹什麽?”

容詡質問崽崽時,吸引了金魚大部分的注意力,當它回過神時,才發現容詡目標是它。

“我……”金魚感受到了來自於容詡的怒火。

“阿爹!”

就在金魚幾乎要被容詡抓傷時,崽崽終於忍不住,開口求了情:“是我的錯,是我指使他幹的。”

容詡不語。

終於,在崽崽幾近哀求的目光下鬆了手。

“我可以解釋!”

“你和你阿爸親自說吧。”

話落,崽崽見到了不遠處傳來的蘇淮安的腳步聲,臉色頓時變得煞白。